似是吴冬至的失落,让那老道士有些愧疚,又似是引动了他的某种情绪,在小娃娃低头不语良久之后,那老道士有些黯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娃娃,你想不想听个故事?这个故事啊,开始在三百年前……”
吴冬至有些讶然的抬起头来,看着老道士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里似是有着跨越了三百年的波澜壮阔,在老道士黯哑的嗓音里面向这只有八岁的吴冬至徐徐展开。
三百多年前,这周朝尚未建立,那时候统治这片大地的国家被成为宁朝,宁朝的皇帝来自塞外,趁着当初汉家几国彼此征伐不休,内耗严重的时候,来自塞外的异族悍然发动了对于中原这片物产丰盈的入侵,而先后六国被异族所灭,亡国屠族之事时有发生,而等到宁朝建立之时将天下人分为六等,而人数众多的汉家子弟自然成了猪狗都不如的六等民。
宁朝恐惧于汉家子弟的数量,严禁私人收藏铁器,从民间收缴各类铁器铸造了至今仍然闻名于天下的铁城异京。并且毫无理由屠杀了汉家张王两姓几十万百姓,并不许寻常汉家子弟拥有自己的名字只能以数字为名。
那是汉家血与泪的百年,直到一个名为郑道恒的少年出现在澜凌江畔,与一位名叫洛宇轩的少年相遇。两位汉家少年感宁朝之无道,于是聚集江湖人士揭竿而起,这一场战争一打便打了二十年。
二十年间,当初两位少年组织的起义军,胜过也败过,最困难时整个起义军不过只剩下百余战士,但两人从来没有忘记当初在澜凌江畔所立下的誓言,经过了艰苦卓绝的历程,这支起义军真正的推翻了宁朝,将那异族赶回了塞外。但一个新的问题出现在两人面前,周朝若想立国当有人镇守龙脉,而有资格镇龙脉的在当时也只有洛宇轩与郑道恒两人。
说到这里时,那老道士的眼神悠悠,其中满是对于往昔故人的怀念。
“这龙脉的发现也是意外,但龙脉出现时一起出现的还有一道石碑,上面记载着镇守之说,当时道恒曾与我相争,想要镇着龙脉保我坐稳这江山,但是我这个人天生当惯了闲云野鹤,若说治理天下,那便是为难我道爷。而且镇守龙脉周朝不灭便可长生不老,我当年醉心武学,资质却差,最缺的便是时间。”
“老神仙,你现在后悔吗?那可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呢。”
吴冬至听着这老道士讲的故事,看到他那若有所思的神色,不禁插嘴问了一句。
“后悔什么,路都是我自己选的,更何况道恒待我不薄,周朝三百年,你可曾听过异姓封王的事,我洛家可是周朝唯一的异姓王爷。”
老道士听了吴冬至的问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方才得意洋洋的解释道。
“不过这寂寞倒是真的,道爷我在这龙脉待了三百年,头几十年里还有道恒经常来看我,但自从道恒死后,他的那些后辈就再没一个能够随意进出此界的了,若不是今天你这小家伙不知怎的进来这里,我还要接着寂寞下去呢。”
老道士讲完了故事之后,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心思电转之间突然眼睛一亮,哈哈大笑了起来:
“也罢也罢,既然你我确实有缘,而你又难以学得我这精修三百年的绝世武功,那我便另传三招刀法给你,这三招刀法虽然比不上之前的那三招,但另有精妙,若是练得好,先天之下罕有敌手。”
话音落下,老道士从那石凳之上跳了下来,摆出一个起手式,浑身气势瞬间便如山岳般凝重,刀在鞘中似被那气机牵引,竟然自己颤动了起来,从鞘中传来的沉闷刀鸣竟然透出几分喜悦之感。
“灿若流火!”
老道士吐气开声,长刀出鞘瞬间正目不转睛看着的吴冬至竟然被一片白芒夺去了视线。只觉得眼前茫茫一片竟然看不清楚那老道士的身影,只在片刻之后才听到一声刀归鞘中的声音。
待到吴冬至那视线终于恢复之后,老道士此时已然换了一个姿势。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握着刀鞘,双手伸直将那长刀竖在身前。
“冬雷震震!”
“呛啷!”
奇特的拔刀手法爆发出巨大的爆音在吴冬至的耳中轰鸣,那音量让他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耳朵,而刀出鞘之后,老道士只是简单的一个横斩便收刀而立。
“难知如阴!”
等到老道士发出第三声,竟然将手中的长刀掷了出去,长刀破空之声几可夺人心魄,而在他的左手握着刀鞘的尖端,只听见隐约的机括声响起,一把不过小臂长短的短刀被从刀鞘的尖端拔了出来,老道士迈出两步,仿佛那道家方术里的缩地成寸一般跨越了一段不短的距离,短刀以一个阴险的角度刺了出去。
“呼,此三刀无需内功心法支持,不过占了器具之利,身体打熬有成弄明白原理人人都可施为,小娃娃,你可愿意学?”
老道士使了三招刀法之后,呼出一口气望向了一旁的小娃娃,挑着眉头洋洋得意的问道。
吴冬至此时才放下方才为了阻挡音爆声堵住耳朵的双手,双目之中满是鄙夷,方才那三招刀法,除了那晃花了他的眼的第一招之外,剩下的两招他看的明明白白,不算爆音和那掷刀的破空声再加上最后一刺的步法,剩下的不过是一些庄稼把式,蔺家寨上那些山贼们各个都会上几招,就这样的招式这个老神仙一样的人物也好意思拿出来教人?
“怎么,小娃娃,觉得这三招粗鄙?”
老道士似是看出了吴冬至眼中的鄙夷,笑呵呵的问道,之后将那刀一扔,扔到了吴冬至的怀中,吴冬至一时不备,竟然顺着老道士扔刀的那股力量连连的后退。那速度越来越快,隐隐耳边竟有风声响起,眼前的景色也越来越远,还不等小娃娃说点儿什么,触目所及之处便瞬间变成了一片白光,而后吴冬至便听到了那老道士有些黯哑的声音:
“想明白再回来找我!”
吴冬至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自己家的屋顶。此时早已经是天光大亮,蔺家寨里养着的公鸡不知道已经叫过了几轮,他下意识的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才呼了一口气,原来竟是梦啊。不过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老道士的面目,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惆怅。
发了一会儿呆,小小的八岁娃娃想起床来,刚要起身,却发现胸口有些沉重,低头看去,一把模样古朴的长刀安静的躺在小娃娃的胸口之上。
“这……”
有些惊奇的吴冬至抚摸了一下冰冷的刀鞘,那长刀似是有灵性一般微微颤抖了片刻,便又归回了寂静。这一发现让小小的娃娃倒吸了一口凉气,昨晚那一切若不是梦,那老道士岂不是说的便都是真的,那自己便真的是经脉有缺无法练武了吗?
简单的认知让仅仅八岁的吴冬至有些悲伤,对于自小有个江湖梦的他来说,这样的事实无疑是一种沉重的打击,他就这样呆坐在床上半晌,连之前想要起床去听隔壁蔺大爷讲故事的心情都没有了。
“冬至哥,冬至哥!”
就在吴冬至呆愣的时候,从他们家的小院外传来了一阵清脆童音,一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的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小丫头的脸上带着几分婴儿肥,穿着一件粉色的小裙子,两只小短腿扑腾扑腾的甚是可爱的从屋外冲了进来。
“冬至哥,你怎么还在睡懒觉啊,羞羞羞!”
看到仍然愣在床上的吴冬至,小丫头伸出手指刮着自己的脸蛋,吐着舌头调皮的说道。
“去,小知了,哥哥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跟你闹。”
吴冬至看着自己面前张牙舞爪的小丫头,心里烦躁的心情愈盛,忍不住朝着小丫头喊了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去不看这个小丫头。
耳边传来了布料摩擦的声音,接着一个软乎乎的小身子挤进了吴冬至的被窝里,紧挨着吴冬至躺了下来,两只肉呼呼的小手抓住了吴冬至的衣襟,吴冬至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又扭过头来,看着此时正用两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丫头,只能伸出手掐了掐她的小脸蛋,用宠溺的声音说道:
“小知了,这么早跑到我这里干嘛?”
“爷爷又要讲故事了呢,我看冬至哥你老不来,就出来找你啦。你老说自己以后要当大侠客,不好好听听就该不知道怎么当了呢!”
小知了用清脆的童音摇头晃脑的说道,配合着脸上一副你不争气我只好多多督促你的小大人表情,说不出的可爱来。小知了名叫蔺知夏,是隔壁蔺大爷家的孙女,今年六岁半,自小便是古灵精怪,与吴冬至也可以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听到了小知了的话,吴冬至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经脉有缺的事,忍不住有些丧气,低沉说道:
“那,小知了,哥哥要是以后当不成了大侠客了可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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