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娃娃,小娃娃,你快醒醒!”
吴冬至迷迷糊糊的,便感觉有只粗糙的大手在扭着他的小脸蛋,痛感侵入神经让他有些懵然的清醒过来,看到自己面站着一个骨架宽大却颇为单薄的大叔站在自己面前,这大叔看起来不比自己的爹爹小几岁,方正的脸上有一双浓浓的眉毛,眼窝深陷,那双眼睛却格外的明亮,阔口直鼻,一脸的络腮胡子却丝毫不显杂乱,反而打理的井井有条的样子,穿着一件宽大的道袍,脚下是一双草鞋。那大叔就用自己明亮的眼睛直挺挺的瞅着吴冬至,一只手仍然掐在那张小脸蛋上,见他醒来也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嗯,我这是在哪呢?我爹呢?”
吴冬至揉了揉还没完全睁开的眼睛,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一座山巅之上,这山大概很高,往四周望去,能看到有云雾翻腾,他与那位所在的位置是一块草坪,草坪的边上有一颗松树,那松树大概也有些年头了,常青的针叶自然生长着盘成了一副华盖的模样,松树下有一张石桌,周边还有几块表面平坦的小石头充当凳子。吴冬至记得自己前一刻还睡在自家的硬板床上,面对眼前这种八岁小孩难以理解的状况,有些胆战心惊的问道。
“嘿嘿,这我可不知道。”
那大叔嘿嘿一乐,显然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之后那大叔背起了手朝着那边的石桌走了过去,吴冬至这才发现这位道士打扮的大叔背后背着一把比此时的吴冬至还要长一些的连鞘长刀,眼睛一亮,小小的身体从草坪上爬了起来,跟在这大叔的身后也来到了这石桌旁。
“要说有三百年没人来老道这儿了,小娃娃你是咋来的?”
那大叔捡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了下来,伸手在石桌上捻起一块棋子,似在思考棋路,随意的开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呀。”
吴冬至也不见外的跟着在爬上了旁边的那个石凳,看了一眼摆在石桌刻画的经纬棋盘上的黑黑白白的棋子,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只得摇头晃脑如同一个小大人一样的答道。
那道士听了吴冬至的回答,看了这小娃娃一眼,将手中的棋子随意的扔在了棋盘之上,一阵涟漪,棋盘上所有的棋子都不见了踪影。看见如此神奇的一幕,吴冬至目瞪口呆起来,这手段看起来和仙人没什么区别了。
“小娃娃,你叫啥名字?”
老道扔下棋子之后思索了一会儿,才接着问道。
“我叫吴冬至,口天吴,冬至的那个冬至,老神仙,我今年八岁了,可不是什么小娃娃。”
稚嫩的童音脆生生的回答道,此刻的吴冬至觉得对方就是老神仙,因此有问必答,不过在话语的最后还是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年纪以及对于被称为小娃娃的不满。
“吴冬至,名字还不算难听,既然相逢就是有缘,老道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你想要点啥?”
道士捋着自己的络腮胡子,念叨了一边小娃娃的名字,然后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啥都行?”
吴冬至听到道士的话一下子激动了起来,连忙问道。
“自然是啥都行!”
道士满口的答应了下来,在他看来这小娃娃也要不了什么太了不得的东西,作为这一界之主,自然是可以满足的。
“那我想见我娘亲,我自打生下来就没见着过娘亲了!”
吴冬至提了自己的要求,稚嫩的眉宇之间有些黯淡。
这次倒是轮到道士有些为难了,他如何也想不到这小小的娃儿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这一界之主又不是真的神仙,因此只能有些尴尬的开口道:
“呃……这个老道可办不到。”
“您不是老神仙嘛?”
吴冬至有些失望,没想到自己想要见见娘亲都不行,大声的嚷嚷了起来。
“嗯,换一个,换一个可好,老道的功夫好的很,要不老道传授你几招?”
看到这小娃娃如此的难缠,道士挠着自己的发髻,然后试着软声软语的劝说了起来。这道士倒也是这么多年来有些寂寞,在此界三百年,除了头几十年里还经常有人来看他,剩下的时间里他都自己一个人在这片小天地里独处,难得如今有一个说话的伴,虽然只是个小孩子,但还是珍惜异常。
“罢了罢了,老夫这里有三招刀法,天下少有人能敌,不知道你肯不肯学?”
看到依然在闹别扭的吴冬至,道士只能一咬牙一跺脚,开口准备将自己一生得意绝学相授。
“真的?”
吴冬至听闻此言,便转过头来看向老道,心里有几分期待,又担心这老道又戏耍自己,因此小心翼翼的问道。
道士也不多言语,反手从背后将长刀解了下来,右手握住刀柄,左手握住刀鞘,将长刀横在腰侧。只是一个动作,道士身上那闲云野鹤般的气息突的一变,整个人都变得肃杀了起来,这时有微风徐来,吹拂在吴冬至的脸上,而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却紧紧盯着道士的动作,连眨也不眨。
“刀有三招,一曰弹指!”
道士口中念诵,左手顶着刀锷将刀刃弹出三寸,之后右手握着刀柄向后,再借着反弹力道猛然拔刀。在吴冬至眼中,天地间瞬间失了颜色,只剩下一道雪亮的刀光,仿佛要将这空间一刀两断一般,刀芒凝成一线向四周扩散。
“一曰惊鸿!”
在惊艳的拔刀之后,道士动作未停,手腕拧转将略有颓势的刀势下压,之后反手撩刀,刀芒暴涨,在吴冬至的视野里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的雪亮刀芒,待恢复过来之后,便见地面上出现一道几丈长的刀痕诉说着刚才那一刀的凌厉。
“一曰寂灭!”
这一击,反倒不如前两刀那么声势浩大,如同清风拂面一般,只是一招简单的横斩,没有光影效果,也不见一丝凌厉,但吴冬至却感觉内心一阵的心悸,只感觉周围的景色都黯淡了几分,只这一记横斩就仿佛有终结万物的力量。三招一过,道士将手中刀插回鞘内,舒了一口气,然后得意的看向了吴冬至。
“如何,想不想学?”
吴冬至现在满脑子里只有两个字,‘江湖’!
这是隔壁蔺大爷说不清的江湖,也是他爹爹身上看不见的江湖,更是这八岁的娃娃心里一直向往的江湖,刀光剑影中方见其中三味。如今虽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面前这个老道士到底是何人,但是只是八岁娃娃的见识便能识得此间三招刀法的精妙,小小的娃儿情不自禁的双眼发亮,满面皆是亢奋之色,连连点头道:
“想学想学,老神仙快教教我吧。”
语气之中甚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这幅小儿神态反而让一旁的老道士一张满是皱纹如同树皮的老脸之上露出了一个如同菊花绽放的笑容,一双明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打量起眼前的小娃娃来。
“嘶……”
仔细打量之后,老道士有些为难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咂了咂嘴。
“小娃娃,你大概是学不了老道的功夫了!”
老道士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心下忍不住有些叹息,以他的修为自然可以看出这个八岁娃娃身体的异常,正常人体内便有奇经八脉,然而小娃娃却与平常人不同,他从出生那一刻便只有六脉,这便是百万人难得一见的经脉有缺,若只是做个普通人倒没什么打紧的,但是如果要习武,怕是不成的了。
这世界的武学讲究的便是身,法,技。有先后天之分,后天分四境,分别是融会、贯通、极致、化神。有所谓以身为基,以法为引,勾连天地方能跨过先天,而武功招式便是技,没有锻身之术,没有内功心法,技便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因此便有技为末的说法。而像吴冬至这样先天经脉有缺的人便不能修习武功心法,勉强修习武功不过一辈子庸碌无为,做个小小的后天武者而已。
吴冬至听到了老道士的话,心里充满了委屈,想哭。莫名其妙睡着觉便来到这个荒山野岭之间,遇到了这莫名其妙的老道士,要教自己武功却又说自己学不了,顿时眼眶里便含满了泪水,他想爹爹,想回家。
老道士看着眼前这泫然欲泣的小娃娃,小嫩脸上却偏又显得有些倔强,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搅动老道士那平稳了上百年的心神,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别哭,别哭,男孩子自小便要顶天立地,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道爷帮你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好不好。”
老道士蹲下了身子摸了摸小娃娃的嫩脸蛋,脸色有些慌张的连声安慰道。
“谢谢老神仙,冬至还是不麻烦您了。”
老道士的宽慰多少还是让吴冬至放松了些,懂事理的小娃娃也知道不该对一个陌生老人如此胡搅蛮缠,因此只能强忍住眼泪出声婉拒。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