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子里丢了东西,你为何不去找那只燕子?”
“找过了。”
“不是他偷的?”
“是,三千锦衣卫层层把手,更有诸葛神机亲手布下的道道机关,放眼全天下,除了你鹤衣郎以外,就只有那只燕子有这等本事,但东西却不在他那里。”
“难道在我这里?”
“没错。”
说到这里,得了沈江南的回答,又看沈江南一脸的认真,叶寻突然站了起来。
哈哈笑道:“你看我像是身藏皇宫重宝的模样么?或者说我长得像个飞贼?”
一边说着,手指还一边比划,又是甩袖,又是抖衣,显得颇为滑稽。
沈江南也站了起来,一脸笃定道:“你长得并不像飞贼,只像地痞流氓,但我也知道东西不是你偷的,不过,你身上虽然没有,唐梨雨那里却一定有,因为燕流儿就是为她去偷的鲲元珠。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叶寻再次坐了下来。
“唐梨雨一定会来找你,江湖中人都知道,暴雨梨花一直想要挑战你鹤衣郎君,好向武林中人证明唐门暗器比小李飞刀更强。”
“她真的要来?”
“没错。”
“快走,快走,对了,你该去看看我师妹。”
叶寻面色大变,拉起沈江南就破门而出,直奔到楼下。
在临出门时才“哎呀”一声,停住了脚步,春风楼的老鸨这时也追将了上来。
叶寻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江南,两条眉毛上下一挑动。
沈江南已不用多想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自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随手一弹,轻飘飘的银票如同长了眼睛,飘进老鸨的胸口间,然后生根发芽。
他当然不会生气,因为江湖中人都知道,“鹤衣郎君”向来身无分文,请他办事的人都必须帮他付酒钱,尤其像沈江南这样的老朋友。
用他叶寻自己的话来说,这叫“人情债”,钱财再多,终有散尽时,广交朋友却能走天下,人情,可是远比金钱贵重得太多太多了。
江州城外,南山脚下,溪水流响,小溪两岸野花芬芳,有红有绿,缤纷满目,上有蝴蝶翩翩,花的尽头,两间破落的茅屋紧挨成院,被竹篱笆圈了起来。
隔着百步,叶寻就冲着正在篱笆院内挖地的老妪喊道:“四婆婆,今日可煮了新的花茶?”
老妪听到喊声,放下锄头回首举头望来,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小猴儿回来了,茶是煮了些,只怕你不敢喝。”
她跟叶寻说笑着,却看也不看叶寻身后的沈江南一眼,倒不是因为她不认识沈江南,而是此中另有隐情。
“还有什么茶是我喝不得的,四婆婆你莫要说笑。”
叶寻笑着朝茅屋走去,沈江南牵着白马跟在后面,上得前来,打开篱笆墙上的竹编小门,走了进去。
沈江南恭恭敬敬地朝老妪鞠了一躬道:“见过黄婆婆。”
哼,黄婆婆横眉侧目,冷嗤一声,并不答话。
叶寻知晓黄四娘这是还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心中对沈江南犹存芥蒂。
于是冲出一步,一把挽住老妪的手臂,笑道:“婆婆倒请说说到底是什么我不敢喝的茶。”
突然,吹锣打鼓声在脑后大作,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花队自江州城方向朝此间奔来。
队伍里有撒花的,吹锣的,打鼓的,队伍中,四个大汉抬着一顶大红花轿奔跑如风,花轿顶上坐着一个年约花甲,满头银丝的喜婆。
这喜婆手拿一杆烟枪,正吧嗒着嘴,吐出轻悠悠的烟雾,但由于队伍奔势太快,那些从她嘴里吐出的烟气瞬间就被拖成长雾。
这俨然是一支迎亲的队伍。
“糟糕!”
叶寻面色大惊,大叫一声,拔腿就想跑,他已认出了花轿上那抽烟袋的老太婆。
没跑出一步,却被黄四婆婆一把扯住衣袖。
黄四婆婆拉住叶寻的衣袖,幸灾乐祸地笑道:“对不住了小猴儿,为了唐门送来的蜀中泣血草,婆婆只好把你给卖了。”
如此片刻之间,迎亲的队伍就已来到茅屋前,花轿上那喜婆跳下轿来,放下手中烟枪,桀桀笑道:“请姑爷上轿,小姐已在江州城中静候!”
站定的队伍中,男女身上衣服全是清一色的蜀绣,暗红色的衣服上,胸口皆绣着一个红色的“唐”字。
尤其这喜婆的衣纹,那“唐”字更红更艳。
喜婆把话说完,抢一步上前来到叶寻身前,将手中的金嘴玉把儿烟枪一横,拦住叶寻旁边的道儿,作态虽是请,脸色却不见半分恭敬。
这喜婆不是别人,却是蜀中唐门数一数二的高手,凭借一杆金嘴玉把儿烟枪纵横蜀中,号称“鬼雾冥烟”的孟婆婆。
却原来,三年前,苏州城第一富贾叶归平之子叶寻,在高中皇榜探花荣归故里后,于新婚之日远遁逃婚,而那被他抛弃的,未过门的新娘子,正是蜀中唐门的大小姐,唐梨雨。
自此,蜀中唐门与姑苏叶家算是结下了梁子。
尤其是唐梨雨,曾当众发誓无论海角天涯,都要找叶寻算那一笔账,可惜,每次得到叶寻的消息赶来时,叶寻早就跑了。
这才有了此间这一幕。
“我与你家小姐无缘,孟婆婆又何必苦苦为难。”
叶寻隆拉着苦巴巴的脸,却用眼神不断请求一旁的黄四婆婆帮忙解围。
可惜,黄四婆婆抱着手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叶寻只好又看向沈江南。
沈江南却也直接选择了无视,顾自朝左边那间茅屋走去,黄四婆婆见此,冷哼一声,跟了上去。
“怎么,姑爷这是请不动?”
孟婆婆话没说完,手中烟枪如蛇,快似闪电,朝叶寻胸口点来,叶寻见烟枪来得急,不作细思,抖肩扭头一偏,避开袭来的烟枪,脚下瞬使三分力跺地,振臂抖袖,身子迅速向后滑去。
而此刻,孟婆婆身后的一干男女纷纷甩出金丝,两两一对,各自扯住金丝一端,身形如影,将叶寻团团围住。
“好,不愧是我唐门姑爷,这一身游龙偷凤的轻功,已有你祖师李寻欢的三分火候,比起你爷爷叶开来说,也已不遑多让。可惜,你遇上了我们唐门的金丝囚龙阵。”
孟婆婆拍着手夸赞,突然神色一冷,挥手道:“动手!”
她这一声令下,十来个手执金丝的男女果真动了,但却是齐齐倒了下去,一片片绿油油的茶叶从他们的肩头滑落。
叶寻将手中已没有任何一片叶子的茶树枝一扔,身如飞燕回旋,跳上屋顶。
这一招叫作“燕子回巢”,是他去岁秋黄时节用一坛十八年的女儿红从燕流儿那里学来的。
但他觉得自己肯定被燕流儿骗了,因为上次他用这一招与无夕和尚打赌时,输了。
“哪里跑!”
叶寻正要趁机而逃,只听得脚下茅屋里一声娇喝,随即周身一冷,忍不住打了个机灵,心头一慌。
他知道,她终于还是来了,原来黄四娘并没有骗人,这里头果真有一杯自己喝不得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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