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飞刀与白马 > 第七章:纸人张
    叶寻走出江州府衙的时候,已经深夜人静,月儿早已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灯市也早就散了。

    站在府衙门口看去,长长的江州城街道上,家家户户门头挂着的灯笼并没有熄灭,红红绿绿的灯光下,浪迹一片,乱糟糟的纸屑果皮随处可见。

    这和每一次狂欢过后的肮脏并没有什么区别。

    静悄悄的街道上,微风把纸屑吹着沿街胡乱游荡,再有两个时辰,便是天明时刻。

    叶寻揉了揉脑袋,一个时辰以前喝下的那些酒已经开始作祟,脑袋有些隐隐作痛。

    顺手把腰间的泥人拿到手中,叶寻突然有些想通了,想通关于方才从地牢中走出来时,泥人罗那长长的一声叹息。

    也想通了泥人罗为何不愿重见天日。

    但司马青城把自己抓进去又放出来的事情,叶寻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那个锦囊和字条已经被叶寻扔在牢房里。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面随处搜魂箫。”

    就算没有那张字条,叶寻也知道二十四桥的事情。

    二十四桥并不是一座桥,二十四座桥,一座桥上一座楼,一座楼里二十四人,个个都是武功一楼的杀手。

    他们听命于同一个人,玉面人!

    江湖中,从来没有人见过玉面人的容貌,因为他永远戴着碧玉面具。

    也没有人知道二十四桥的总舵在哪里,因为去过的,大都已经死了。

    去过二十四桥总舵还活着的,仅有两个人,一个是正在关外为白鹿老人设计城堡的诸葛神机。

    传说,二十四桥的总舵当年就是他设计的。

    而另外一个,就是叶寻现在要去找的人。

    关于乐山大佛显灵的事,叶寻在月初就已听说过了,但若不是沈江南千里迢迢来求助,他根本不知道追龙大会与皇宫失宝竟然有关联,也不会去关心什么追龙大会,追狗大会。

    而且,从今日里经历的种种事情来看,这其中,显然还和玉面人有莫大的关系。

    对于玉面人,叶寻已经找了三年,因为他的爷爷。

    他的爷爷,是小李飞刀李寻欢的徒弟,叶开。

    叶开当年就是与玉面人一起出海之后,再也了无音讯,生死不明的。

    踢开脚边那被人咬过一半的李子,叶寻抬脚往东边泥罗巷子走去。

    泥罗巷子七拐八绕,尤其在这样的夜晚,就像迷宫一样,但叶寻还是找到了那个人的屋子住所。

    只因他以前就来过一次,也因为此刻整个江州城里,只有这里还亮着灯火。

    站在外面,叶寻就从纸糊的窗户上看到了屋里的灯光,还有灯光下闪动的人影。

    也听到了二胡呜呜咽咽的哀叹。

    纸人张长得并不可怕,和寻常风烛残年的老者并没有什么不同。

    八九口黑乎乎的棺材后面,一盆火旁,昏黄的油灯下,一堆乱糟糟的纸人纸马前。

    纸人张就坐在一把黄花梨木大椅上,椅子上有两个轮子。

    灰褐色的小帽把他本来就稀松的花发盖得严严实实,正如披在他身上的那件灰色皮袄一样,兢兢业业。

    但盖在他腿上一直垂到地面的那一条毯子,却是少见的塞外羊毛毡。

    他沟壑纵横的脸上,那些皱纹的密度,比起他怀中抱着的那一把黑得发亮的二胡,可要丑陋许多。

    二胡的声音还在继续,拉的曲子是叶寻上次听过的“枯泉映月”。

    叶寻并没有出声打招呼,而是径直走上前去,因为就算他开了口,纸人张也听不见,纸人张也不回答他。

    纸人张,是个又聋又哑的老人,半截身子已经埋进黄土里的老人。

    另一半身子,则已经被人砍断了。

    叶寻还没有近前,二胡的声音就戛然而止,弓弦拖出的尾音有些凄惨和恐怖,加上这屋子里遍地的棺材和纸人纸马,阴森使然。

    纸人张之所以叫作纸人张,正因为他这一手扎纸的绝活。

    传闻,他扎的纸人纸马可以行走如活物,但叶寻觉得这只不过是江湖传言以讹传讹罢了,若纸人真能行走,岂非是妖怪,纸人张难道是神仙?

    纸人张放下二胡,抬头看了叶寻,然后眼神下顺,盯着叶寻手里的泥娃娃不放。

    叶寻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令他更不自在的却是这屋子。

    这屋子和叶寻上次来时一样,潮湿,阴冷,还有一股腐臭味。

    但令叶寻不自在的却是距离纸人张最近的那口黑漆棺材,还有棺材上趴着的那只黑猫。

    这黑猫在叶寻刚进门时,只微微抬起眼皮斜了一眼,就又闭上眼睛趴在那里。

    叶寻上次与燕流儿一起来求纸人纸马时,就已见过这黑猫,听燕流儿讲,它是纸人张的耳朵。

    但那口黑漆漆的棺材,叶寻上次并没有见到。

    叶寻坐到火盆边时,纸人张干枯的手就从轮椅旁的桌子上抓起了笔,笔头在桌上那碗已经冷糊浆旁的墨碗里蘸了些墨。

    “棺材里有酒”

    纸条递过来时,叶寻一眼看清上面的字,不由得会意一笑,站起身子,走到棺材旁。

    只要有酒,叶寻就会开心。

    黑猫识趣地弓起身子,蹿到纸人张的怀中,叶寻将厚重的棺材板推开,里面果然有两坛用红布封住的酒。

    鼻尖轻轻嗅了嗅,尽管酒坛是被封住的,但叶寻还是嗅到了其中的年月,这让他有些雀跃,尽管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

    把两坛酒从棺材里提出来,叶寻回到火盆边的桌子前与纸人张对面坐下,纸人张又推过来一页白纸,上面写着“谢谢”两个字。

    叶寻突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不仅是纸人张把纸张推过来时,眼里突然加重的苍老,还有这没来由的“谢谢”两个字。

    抓过被纸人张搁在桌上的笔,把纸张翻过背来,叶寻在纸上写道:“二十四桥今何在?”

    这也是他来找纸人张的目的,因为诸葛神机远在关外,知道这一消息的只有纸人张。

    当年,二十四桥建总舵的时候,就是诸葛神机和纸人张一起设计的。

    所以,纸人张被割了舌头,灌聋双耳,砍了双腿。

    而当时年少的诸葛神机却侥幸得以逃脱,至于他是如何逃脱的,没有人知道,他自己也从来不敢将此作为吹嘘的资本。

    纸人张接过叶寻写好的纸条,本就脱落得差不多的眉头,紧紧得皱成一团,以至于额头上的皱纹又加深了许多。

    似乎在做什么难以取舍的决定,终于,深深地看了一眼叶寻手中的泥娃娃,紧皱的眉头舒展,纸人张放下纸条,又抓起一页新纸,提笔蘸墨。

    他还未落笔,怀里的黑猫喵呜一声,一下子蹿到棺材上,弓身一跳,跃到房梁上。

    叶寻这时也听见屋顶稀碎的脚步声,暗道一声“不好”,急忙奔出屋外抬头一看,只见一道黑影从屋顶跳了下去,闪到屋后的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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