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你还等什么,动手!”
唐逸将头上的绿叶捻下,干呸一口,朝那蒙面东瀛人怒吼,铁青的脸紧绷着,显得尤为愤怒,吼出话来,又止不住咳了两声,然后,铁青的脸就又变成病态的苍白,半抹殷红终于从他的嘴角溢出。
身子一晃,直欲跌倒下去,被冲上来的两个婢女扶住,相对瘦高的婢女掏出一块洁白丝巾,轻轻地为他擦拭嘴角的血迹。
叶寻这时刚从竹枝跳落下地,手中依旧拿着已经光秃秃的半截竹枝,那蒙面东瀛人就从挂着乔三那颗血淋淋头颅的竹子前走了出来,如同毒蛇的双眼盯住叶寻,就像盯住了猎物一般。
“叶桑,我听过你的名字,来大明三载,我山下日川岗本见过许许多多的刀,大多是浪得虚名之辈,不配我拔出青木一刀流的宝刀,我本以为大明无刀,但今日,你值得我拔刀,请赐教!”
这东瀛人一开口,语气生硬,声音别扭,就像舌根和喉咙卡主鱼刺一般,说完还朝叶寻鞠了一躬,直起身子,左手按在他已别在腰间的长刀刀鞘上,右手则掌心朝上,反握住刀柄。
叶寻突然觉得这东瀛人的名字颇为有趣,笑道:“我大明有刀无刀,岂是你用三载光阴就能明白的,且不说鱼肠、寒月、锟铻,也不说大夏龙雀、新亭侯,单是当朝戚将军的戚家刀,就不是你能妄论的,至于赐教嘛,看在你脊梁骨这么柔软的份上,我便指点你一二。”
他语气颇为轻佻,说话的时候看也不看这东瀛人一眼。
这一下,彻底惹怒了这东瀛人。
只听得这东瀛人怪叫一声“八格”,脚底如生风翼,奔跑踏飞地面枯竹落叶纷纷,只三步,便奔至叶寻身前。
身形尤为奇怪,右腿在前成弓步,左腿斜拖在后,整个身子微微像前倾,黑布没有蒙住的双眼闭了起来。
但倭刀还没有出鞘,左手依旧按住刀鞘,右手依旧反握长刀刀柄。
东瀛刀法,拔刀至关重要,讲究天人合一,刀不出鞘则矣,一拔刀就要料敌先机,一招制胜。
山下日川岗本此刻正在等,等叶寻先动,这叫以静制动。
呼!
劲风如刀扑面,片片竹叶随风刺来。
叶寻心头一凛,这东瀛人倒有几分本事,单凭这满地纷飞竹叶,就能看出此人的内力不容小觑。
收起吊儿郎当的神色,叶寻两个后翻身,手中竹枝作帚,拂地一扫,扫落迎面的枯黄竹叶。
叮!
“青木斩!”
拔刀声脆如风铃,刀光如月弧。
山下日川岗本根本不给叶寻留空隙,身子旋如飓风,道道弧形刀光旋身而出,一刀更比一刀快,向叶寻拦腰斩来。
但看这东瀛人的刀法霸道,刀光中已有半分刀意,此时手中无长物,叶寻没有傻到去硬接,纵地凌空接连三翻身,身如白鹤纵云深,飞到竹子顶端,伸手拉住竹枝,整个人吊在空中。
山下日川岗本的刀气这时已斩到竹子身上。
星!
只一声干净利落的脆响,竹子应声而断,叶寻身比眼快,趁被砍断的竹子尚未坠地的时机,松手落地。
刚活到地面,身后的一排竹子就一棵接着一棵,黑压压的倒下一大片,足见山下日川冈本刀法的凌厉。
“叶桑,还等什么,出刀吧,莫非,大明的武功也不过如此!”
山下日川冈本,依旧反手握刀,刀尖插入身侧地面,尽管神色倨傲,说着话却闭着眼。
“对付你,还用不着我的飞刀,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我大明武学,春风拂杨柳!”
从方才那几刀,叶寻已看出这东瀛人的刀法威猛有余,后劲不足,只需与他周旋,待他锐气一减,便是气颓之时。
念及于此,抖臂振袖,手中半截竹枝拍地左右开扫,卷起枯枝碎石,竹枝扫飞碎石向山下冈本射去。
这一招叫作“春风拂杨柳”,名字虽然文雅,实际上却是叶寻用一壶醉西楼和一只烧鸡从丐帮那三条腿的老叫花子那里学来的。
类似打狗棒法的敲山震虎式,却多几分阴柔,正所谓以柔克刚,此时用来对付这东瀛人霸道的刀法,甚为合适。
“听风吟,拖刀式!”
飞石临身,山下日川冈本不见半分慌乱,瞬出一掌,掌风拍落飞石,足底生风,人奔似豹,拖着长刀朝叶寻本来。
长刀拖地,火星四溅,带起新泥翻飞,长刀过处,刀锋斩断片片浮起的落叶。
咻!
一声风吟,荡林竹叶沙沙乱颤。
顷刻之间就奔至叶寻身前,长刀抽离地面,山下日川冈本跃至半空。
“御风斩!”
双手正握刀柄,举刀过顶,刀光如闪,影如梭。
霸道不可匹敌的一刀,向叶寻的劈头盖脸斩来。
“好,好刀法!”
被两个婢女扶住的唐逸眼见山下日川冈本劈出这一刀,饶是他素来自视天才,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说时迟,那时快,叶寻侧身一倒,迅速两掌拍地,避过致命一刀。
身如游龙,滑至山下日川冈本左侧,再重重一掌拍地。
把地面拍凹一个小坑,浮身而起,跃到半空,整个人像一只荡空白鹤,比山下日川冈本还飞高一个身头。
手中竹枝迅速拍到山下日川冈本肩头,冈本方才那一刀劈得凌厉,劲道去八分,此刻人在半空再想劈出第二刀已有些乏力,只能横刀来挡。
正所谓兵不厌诈,在武学上也一样。
叶寻知道冈本的长刀锋利,竹枝若是碰到刀锋,必定被砍断。
急急抽回竹枝,左手迅速折下一小截竹枝藏在掌心,右手再度举枝抡臂朝冈本头顶拍去。
冈本故技重施,举刀来挡。
星星星!
果不其然,竹枝碰到刀锋,应声而断,飞出去的断枝被冈本扭头避过。
二人也同时落地。
“中原武学,也不过如……八格!”
落地的冈本正肆意大笑,突然觉得胯下一凉,低头一看胯下的裤裆,已破开一个竹筷大小的洞。
随即,火辣辣的疼痛感,从胯下迅速游遍他的全身,他再也忍不住,捂住胯部,乱叫着“八嘎八格”,倒地打滚。
长刀脱落在地,反射日光刺眼。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但对于鸟人,就必须射鸟。
叶寻把手中竹枝一扔,哈哈笑道:“这下子,看你怎么日川冈本,我天朝武学岂是尔等这些偷得些许皮毛的屁民能大放厥词的,我连飞刀都没有出手,你就成了打滚的王八,果然是泥做的脊梁骨,软得厉害!”
呜!
突然,一道低沉的箫声穿林而来,突兀地起了风,震得竹林沙沙,竹影摇曳。
听得这一箫声,原来满地打滚的山下日川冈本不知哪里来的毅力,止住翻滚的身子,从腰间取出两颗毒雷,朝叶寻身前一扔。
砰砰!
两声炸响,浓烟大起,叶寻急忙举袖捂住口鼻,身在浓烟中,听得土遁钻泥声,待浓烟散开。
周围空荡荡的,只有乔三的头颅还挂在那里,唐逸和两个婢女,还有山下日川冈本已没了踪影。
倒是山下日川冈本的那把长刀还躺在地面。
捡起长刀一看,叶寻挑了挑眉,只见刀身三寸处,雕刻了一个鹰头。
这是专属于“淬锋号”的标志!
又偏头去看了一眼乔三的头颅,叹出一声气,长刀一挥,砍断那棵竹子,乔三的头颅连同竹子一起坠落。
头颅像一颗蹴鞠,滚到叶寻脚前,不肯闭合的双眼,翻白的瞳孔犹自直愣愣地盯着地面,似乎在找寻自己走过的路。
“唉,终归一起喝过酒。”
叶寻蹲下身子,手往头颅上的双眼一拂,乔三终于闭上了双眼。
以刀为铲,掘土三尺,叶寻将乔三的头颅掷入挖好的土坑中,盖上新土。
做完这一切,已是大汗淋漓,突然觉得身子有些发软,脑袋变得有些沉重,止不住的眩晕感。
糟糕,终究还是中了唐逸的毒!难道是那杯酒?可是唐逸明明也喝了!
终于,眼皮如同灌了铅一般,垂了下来,黑暗侵袭头脑,身子一偏,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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