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三小丢下了烟杆，捂住了胸口，眼里充满了恐惧，但是另外一只手却抓得更紧了：“跑啊，跑！”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如果不是这声用命搏出呼喊，土娃母亲还在迷茫之中，但是她并没有跑，而是瘫在了吕三小的身边，用手捂住伤口，悲鸣着：“他爹啊！！！”
吕三小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血汩汩地往外流着，任母亲怎么使劲地按，也按不住。那番僧一脚把土娃母亲踢开，又是一刀。吕三小向后倒了下去，原本那只用来支撑着身体的手，已经被齐腕切断，却依然死死地抓住番僧的手臂。
从父亲胸口流出来的血，慢慢地流向了土娃，土娃坐在车上，无动于衷。在看着父亲被刺中第一刀的时候，他的灵魂已经被抽走，现在的他就仿佛是一具空壳，不知道恐惧，不知道反抗，甚至不知道逃跑。
母亲还在一旁哀嚎，那番僧的握着拳头，一拳一拳，缓慢的，但同样很结实的向她的后背砸去，直到她没有力气反抗，也没有力气哭泣，只剩下痛苦的哀鸣。
土娃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从父亲的尸体上飘过，又从板车上飘了下来，慢慢地飘向了路边那一望无际的草原。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父亲呢，他是不是在前面等我？母亲呢，我需不需要在这里等等她？”想到这，土娃感觉自己已经看不清了眼前的土地，他用手揉了揉，是眼泪挡住了视线。
“切错的那得！”又是一声呵斥，土娃记得，正是这尖锐而又冰冷的声音，撕破了土娃家的温情，把让土娃坠入了无限的恐惧之中。
随着这声呵斥，土娃感觉自己飞得更快了，但是也更加颠簸了。身后声音越来越来越近，土娃也感觉自己颠簸的越来越厉害，这颠婆带来的眩晕感，和时不时被地上磕碰带来的疼痛感，让土娃开始怀疑自己并不是在前往黄泉的路上，而是……被谁提携着。
土娃转过头，只见一张毛茸茸的大脑袋和一口惨白的大牙，那口大牙紧咬着的就是土娃的腰带。
这个巨大怪兽带来的压迫感，很快就转成了恐惧。“妈呀！放开我！”土娃不停的挣扎着，两只手奋力向后挥舞，想击打在那毛茸茸的脸上。
那怪兽忽地停了下来，把土娃放下，土娃还没反应过来，又被重新叼了起来，这一次土娃整个下半身都被那怪兽含在了嘴里，土娃不敢大口呼吸，那怪兽急促的喘息都夹带着热浪和一种难以形容的腥臭，每吸上一口，土娃都感觉到窒息。他想着应该去拳击这怪兽的舌头或者上颚，但是打小和羊打交道的经历告诉他，如果面对一只动物，惹恼它并不明智。尤其是惹恼一只拥有着尖锐锋利的大牙怪兽，更何况他的腰现在就在这四颗大牙中间，随时都可能被刺穿。
颠簸中，土娃也在极力思考着脱困的办法，但是这怪我口腔内的密闭环境和时不时传进来的呵斥声，又让他有种难以言语的安全感。
“就这样吧。”土娃横下了心，不再去想这些事，这些天的经历，或生或死，哪点容得了自己去做主？
颠簸渐渐地轻缓下来，最终停了下来。土娃感觉身体向下倾滑，接着就是眩目的光，刺的他睁不开双目。
“小家伙，又给我弄了个小和尚回来了？”一个孩童的声音嬉笑着，由远及近。土娃躺在地上紧闭着眼睛，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喏，不是小和尚！这娃娃长得也好看，你看他白白胖胖的，好玩的很。真有你的，啃啃吃吃。”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搓揉着土娃的脸，“娃娃，别睡了，快跟我一起玩。”
土娃一点一点的把眼睛睁开，眼前也是一个孩子，看上去也只不过比自己大个两三岁，他的后面是一只毛茸茸巨兽，似鼠非鼠，似兔非兔。虽然个头有那孩童三个高，但长得非但不凶狠，反而因为肥胖的身体，显得有些可爱。
这只巨兽很温顺地坐在那孩童的身后，时不时还低下头啃啃那孩童的手。
“娃娃，你叫什么？”见土娃睁开眼了，那孩童歪着头问道。
土娃指了指自己的嘴，刚要打个手势。那孩童就如同恍然大悟般说道：“哦，你不会说话。咦，奇怪了，为什么不会说话呢？”
他这自问自答在土娃看来有些莫名其妙，他心想：“我天生不会说话，哪里有什么为什么？”
“不是的，你不是天生不会说话。”那孩童又说了一句，他回头望了望那只巨兽，又歪着头想了会。
“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土娃感觉，这孩童刚刚那句话就像是回答自己一样，他又觉得这只是巧合而已，他不相信有人能知道别人的想法。
“是了，是你这名字取的不好。你八字里本来就是土多，又给你再加点，可不是把你给压坏了。来我给你改改。嗯，叫什么好呢？我想想。”那孩童说完又抬起了头。
土娃呆住了，不知道该想什么才好。
“棨戟，你就叫棨戟吧。”孩童再次望向土娃。
“棨戟，什么棨戟，这是什么意思？”土娃疑惑了。
“你就不要管这么多，就说你愿意不愿意吧。”那孩童嘟着嘴，似乎有些生气。
见此，土娃也不顾那么多，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哈哈，好了好了，来，你说句话让我听听。我很久没听到中土人说话了。”
棨戟试了试想说话时，这才发现，他从小都没有说过话，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发音。他只感觉喉头有股气，但是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又仔细看了看眼前这孩童，心想可以模仿他说话的样子，但是那孩童此时却一动不动地，伸长了脖子看着他，等着他跟自己说话。
棨戟有些无奈，他把喉头的那口气又咽了回去，努力回想着在村子里的时候，人们说话时的场景，努力去想他们说话时候的口型。当他感觉自己好像可以学会的时候，棨戟张开了嘴，努力让那口气在喉头间来回振动，以发出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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