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娄山八月秋风凉
师范三年里,走得最远的是花溪,走得最险的是娄山关。
(一)娄山关的传说
还没去遵义读书之前,就听老人们说起娄山之险,据那些曾经娄山关下松坎去重庆担盐巴的牯牛汉说:板桥闪又闪,娄山鬼门关,过关十八盘,好耍是松坎。
儿时的我曾好奇的问伏牛弯的得成,这顺口溜是什么意思,他以一个文盲亲历者的识见对娃儿时的我说:从这边去到得娄山脚下,一个叫板桥的地方,一溜木板搭的桥,窄窄的、曲折的,跨过沟,搭过河,还贴着岩壁,闪一闪的,一个虚脚掉下去,这条老命就除脱了!我后来知道那个沿山绕的应该叫栈道,当年韩信大张旗鼓修复的,沿悬崖走的蜀道就是那种东西,遵义隔四川近,曾一度属于四川重庆府管辖,所以自然就向蜀人习得栈道之法,搭就这闪闪的板桥。爬山涉水下重庆担盐巴,这种生活必须品。娄山鬼门关,有两层含义,一个是指那里高寒难到,前后几十里荒无人烟,走到那里只剩半条命了,又累又饿,能顺利走过那里,就算捡得半条命了,所以把他叫做鬼门关;那另一个含义呢?他脸上马上现出恐惧和悲哀的神色,那里真有鬼啊!有一次我们几个走到那里已经快黑了,心说喘口气赶到板桥“进歇”(住店),可还没坐下,就见一阵大风,接着一阵怪叫,就是传说中的鬼叫声“呱…啊…呱…啊!”声音凄厉,刹的一下,汗毛直竖,汗水直流,远远的就见到一跳一跳的,花花绿绿的脸,披散着长长的头发,搭着长长的红红的头发,就向我们飘来了,妈呀,鬼呀!我们横滚就跑下板桥来了,盐巴担子全都丢了,那一趟就白跑了,连本带利都丢了,搞得我好几年都借债过日子啊!我们几个就得一把劳力,又没别的手艺,后来又多约了几个力大汉子粗的,毛起胆子再去。嘿,你说怪不,后来就平安了,听说是周西成当了,杀了一批在娄山关装神弄鬼抢人的賊(他发音为zui的轻声),我们猜想那些鬼肯定是强盗假扮的,日妈那些砍脑壳的,他妈个屄的!早晓得是人装的老子们就和他拼了。这时他忍不住爆了粗口。
我也松了口气,接着好奇地问,那么,,过关十八盘,好耍是松坎,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过了娄山关,那个路啊,弯来拐去、弯来拐去哟,总是走不到底,两边山又高,林子又大,一哈又听到老虎叫,那猴子一不小心就把人的帽子摘起跑了,有一回把老子插在腰带上的烟杆都抽起跑了,那个狗日的,才害人呢!那是我在松坎街上花十个铜板买的啊,可惜死了,一股惋惜之状,如在当时。我倒是觉得那猴儿可爱!
那松坎有什么好要儿的啊?,你快说嘛!
他望了我父亲一眼,脸有些红,突然像大姑娘害羞似的,“三哥,给娃儿家讲不?”我父亲还没回话,我叔就抢着说,“哎呀,得成哥,你还怕笑不是吗?”他朝门外一看,冬天的天气暗了下来,他就说,不早了,怕牛下坡来吃油菜,我走了。原来,随着解放后车路通了,就再不需要下松坎去担盐巴了。他现在老了,冬天无事就当起放牛娃来。
我心中觉得好神秘的,松坎有什么好耍儿的?为什么不给娃儿家讲?
后来我也曾一度缠着他讲那些好耍的故事,他也讲了一些。比如他说有个叫张牯牛的,在松坎“进歇”时,和糍粑老板赌吃糍粑丢命的故事。
话说张牯牛是一个众所周知的蒙古汉,三十几了还没收亲(结婚),平时食量就特别大,尤其喜欢吃糯食,据说从来没“吃发”(吃过瘾)过,他的名言就是“哪阵让我吃发了,胀死都安逸”!老辈子就骂他,妈屄的,你那个光是痾血(能吃)得,灭衣食得很。他听了也不生气,因为他现在就得一身人,父母兄弟都没了,就一个姐都出嫁了,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抱着整一顿管两顿的想法。可他也好面子呢,总拿薛仁贵自比呢,他说薛仁贵不得时的时候,人们还不是说他是个“大肚汉”,胀得得很!能吃一斗二升米的糍粑呢,老子哪阵也要和他比哈!人们听了也一阵笑,说他傻,不知还那是说书人吹牛的。
后来他就和得成们去重庆担盐巴,想去会一会娄山关的鬼。鬼没遇着,却在松坎遇到糍粑大王,赢得了一条人们都羡慕的“黄丝带”。
事情是这样的,他们几个从重庆担盐巴回来,在松坎进歇,正遇上“糍粑大娘”热烙烙的糍粑刚摊出来。那香味真诱人,张牯牛就舔着嘴巴凑过去了,可是一掏腰包钱都进了盐巴了,没几个铜子了。可是实在想吃得慌,他就带着几分激动有些口吃的说“糍…糍粑大王”(他一着急就把大娘喊成大王了),糍粑大娘见一个莽撞的汉子走来,就堆着笑脸说大兄弟,来,热烙烙的糍粑,安逸得很!他说“我…我晓得安…安逸得很,能赊给我吃不?”“赊?你那么大汉子一个糍粑的钱都没有?”“有啊,一个吃不发”“嗬!吃不发?”她也来了兴趣,围观的人也多了起来。
“那你要多少才能吃得发?”“全部!我…我要你的全部!”张牯牛露出饥渴的样子,红着眼,!不像是要吃糍粑,倒像是要把眼前的这个女人吃掉!
这糍粑大娘新寡,带着一包儿女全靠这糍粑生意养活一大家子呢!听他说要吃她的全部,有些心慌有些气恼!就一发狠说,“老娘就不信,这一斗米的糍粑你都吃得了?”“敢赌不?大…大王?”旁人一阵起哄,二人就赌上了。最后讲定,牯牛能不展脚步的吃掉全部糍粑,糍粑送吃,还要赢得挂在壁上的糍粑大娘的汉子留下的“黄丝带”,如果牯牛输了,就把盐巴担子留下,还在店里干三天苦力。
只见牯牛坐在凳子上,把店里的茶盆摊在双膝上,将所有糍粑摞起来都抵拢下巴了,他在簸箕里粘着豆面,小的一嘴一个,大点三两嘴就下肚了。看的人们都傻眼了,老板娘的孩子们争着哭喊:“妈妈,我都要”。眼看只剩下一个了,糍粑大娘输已是定局,于是一把抓过剩下的那个,说老娘们都还没吃呢,你这背时的一口气就给吃了,我输,我认输!
在哈哈大笑中,牯牛赢了,赢得了令人羡慕的黄丝带,好不得意!拿在手里摸了又摸,拴在腰上弹跳下蹲做着各种怪动作。后来他是感到有些胀,便去买了几斤萝卜吃了,就OK了,没事儿了。这是他的秘诀,只要糯食吃多了,吃几个萝卜就解了。
张牯牛赢黄丝带的消息不胫而走,不久,他那条黄丝带就不见了,有的说是和哪些恶少赌钱输了,也有的说是被郑郑营长的儿子敲诈去了,总之是没了,于是又想去松坎再赢一回。
话说糍粑大娘输了,心里很窝火,哼!老娘卖了这么久的糍粑,还没遇到这么能吃的。可惜我的那甄子糍粑啊血本无归,又对着她老公的灵位咒骂道:你这砍脑壳的,都不显显灵啊,让那杂种把你的黄丝带都赢起跑了,那可是你跑江湖拿命换来的哟。还真奇怪,那夜她老公果然就给她托梦了,说那个蒙古汉,绝招在于吃萝卜帮助消化。他很快就要来了,这会保证要你赢,你只需如此这般即可,大不了送他吃一顿糍粑。
果然,不几天,张牯牛又担着满满的一挑盐巴来松坎了,二人言来语去又赌上了。糍粑大娘说这回我们再赌大点,赌一斗二升米的糍粑,你赢了依然糍粑干送,还搭上我的大女儿做你的童养媳,你尽管带走。但是愿赌服输,生死不论,你输了盐巴担子留下,还得给我做三个月的下人,听我使唤!
牯牛听说还能赢个小媳妇,就更加来劲了。
可是,这次加足了斤两,个个货真价实,吃得牯牛鼓起了桐子瓣大的眼睛,吞下最后一口糍粑,几乎站不起来了,一边说糍粑…大…大王,我…我赢了,一边跌跌撞撞的酒醉般的走出门去,也没心思索要童养媳的事。
牯牛到处买萝卜,可是奇怪,到处都买不到萝卜,见地下有几块萝卜皮,都赶忙捡来吃了,可是仍无济于事。第二天,人们见到倒在街头撑死的张牯牛,肚子胀的浑圆,像个打足气的皮球,有人发现消了一个小氹氹,大概是那点萝卜皮化的。
原来,糍粑大王的丈夫托梦叫她提前把所有卖的萝卜全部收买了,当然只是想惩罚一哈这个大肚汉,谁知竟然要了他的命。
得成说,他们几个老乡一起去找她。无奈提前的口齿说的硬“愿赌服输,生死不论”,我们说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她也怕事情闹大了,就承认草草掩埋了事,牯牛家又没有人出头,就这样阴下去了。
我听了也好一阵感叹,那个张牯牛虽然是咎由自取,但毕竟可惜了一条汉子,要是在战争年代,得法的话,倒不一定成薛仁贵,成个战斗英雄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后来,我始终对让他总脸红,讳莫如深的好耍的松坎揪着不放,他也始终支支吾吾,不愿言明。后来我听到我家叔和其他大人零零碎碎的摆起过,说是得成年轻时由于家贫,总是讨不到老婆,在松坎着(zhao轻声)骗过一回。听他们说松坎的女人嗨漂亮,有一回,糍粑大娘给他说:“乖头,我给你找个女人,要不?你只需感谢我一锭银子就行”他一听,欢喜无尽,连连点头,黑了,果然就给他喊来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叫他跟着她一道去。她跟着那漂亮女人在那些巷道东转西转的,好容易才到了,可是等那女人收了银子后,就去换衣服。一换衣服出来就变成了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妈妈,他又惊又气,以为是遇上会变化的妖精呢。当然,他说他恍恍惚惚的就出来了,什么也没干。可是又说他下身是湿的,还有的说他回来大病一场;又有人传言他患了梅毒,众说不一。
难怪一提起那事,尽管几十年过去了,他仍有些脸红呢!别的无可证,松坎的女儿漂亮到一点不假,我们班的幸智慧就是松坎的,她就性感而火辣哟!
唉!又扯远了,说来说去还没有到娄山关呢。嘿嘿,下回接着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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