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凡对老七嘶声道:“那这与我爹爹又有何关系?”
没等老七回话,江红就抢着道:“如果不是顾千面向少林告知他们逃亡的路线,江辰夫妇也就不会惨死在长江渡口了。”
顾云凡对着老七厉声道:“我爹一心为武林正道着想,如果你单为此事报仇,难道你要杀尽所有武林正派人士。”
老七嘴角轻扬,一声冷笑,道:“杀尽又何妨?”
江红向老七道:“那你呢,凭什么为江辰夫妇复仇,你又是他们什么人?”
张元秋此刻恍然道:“我记得大战后,甘天沐要寻回江辰夫妇的尸身好为他们安葬,却发现他一家三口的尸身竟然全都不见了。”随后望向老七,失声道:“难道你...?“
老七凛然道:“不错,我就是江辰的孩子。”
张故芳惊呼一声,道:“你就是那个孩子?”
张元秋汗颜,诺诺道:“这怎么可能,甘天沐明明见那一剑刺透那孩子的身子...”
一旁的江红慢慢回道:“关柔所使的那柄剑,名为秋虹,剑身长而细窄,本是昔日华山掌门无虚道人的佩剑。”
老七接着道:“所幸那一剑并未将我刺死,才令我存活于世,来为我爹娘复仇。”
本在饮酒的江红听老七不断地说自己是江辰夫妇的孩子,忍不住大声怒道:“就算你能骗得了他们,却骗不了我。你说你是那孩子,那你身上可有秋虹剑留下的剑伤......”
江红的话还未说完,老七大笑着撕开他那薄薄的青衫,露出他健硕的胸膛,只见他胸口处赫然有一处长约半寸的剑伤。
江红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一桌酒菜纷纷跳起,厉声大叫道:“不是的,你绝不会是的。你冒充江辰的孩子究竟有什么目的?”
老七也向江红大怒道:“他们本是我的爹娘,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杀尽那日迫害我父母的所有人。”
江红大喝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来揭穿你的真面目。“说罢长袖一挥,肩上的红袍被真气鼓荡飞扬,展开身形宛若游龙行云,瞬间期近老七。
一旁的张故芳再次见得江红出手,不禁脱口赞道:“好强的内力。”
老七也从未见过如此快速的身法,以及如此凌厉的声势。但他依旧笔直的站在那里,身形犹若万古青松,岳镇渊渟。
只见江红悄无声息的一掌击出,这一掌在张故芳等人眼中只是平凡普通的一掌,江湖中任何人都能击出这样的一掌。
但是老七却知道江红这一掌的声势之迅捷内力之雄厚,自己万万抵挡不住。
谁都想知道这一战究竟谁能胜,张故芳的心里竟然为老七担心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完那个故事后,她已对老七心生怜悯。
可就在这瞬间,老七突然闭上了他那充满杀意的眼睛,他根本不去看江红,他只能用心去感受江红的这一掌。
他能感受到这平凡的一掌带给他的压力,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下这一掌,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动。
就在这一掌快要触及老七的胸口时,老七的身子往后退了。老七还在等对自己有利的因素发生,所以现在的他只能退。
老七的速度绝不比江红慢,只见他瞬间就退出了花园和兵器房,接着两个大厅和最后一个花园。
在这后退的过程中,老七还是能不断感受到身前江红传来的压力。这是最后一个花园,后面就是庄外半尺深的积雪。
也就在这时,老七睁开了眼睛,大喝一声,一掌拍出,接住了江红的这一掌。
地上没有雪,因为适才那一掌无疑将花园里所有的积雪通通激荡出去。
地上只有血,血是江红留下的。老七已经走了,因为他还要去杀人。
江红呕着鲜血,笔直的站在那里,这一战是他输了,他知道老七的内力不如自己,但是他总觉得就算再来一次,他也胜不了老七。
厅内,张元秋在帮助顾云凡疗伤,并交代着什么。
王濛一见到江红,就立刻迎身上去,殷切的问道:“你受伤了么?”随即扶江红坐下。
无论是谁看见江红的样子,都知道是他败了。
张故芳喏喏道:“他...”
江红缓缓回道:”他走了。“
张故芳接着问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的名字?”
江红点了点头,道:“他叫老七,是一个杀手。”
张故芳低头小声的说道:“可是今晚,他并没有杀人。”
江红笑了,笑的时候口中一直在喷出鲜血,他只得用力擦了擦嘴边的血,继续笑着,说道:“他实在称不上一个杀手。”
王濛看了看角落的顾云凡父子,留着眼泪生气道:“可是你却杀了人。”
江红用他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着王濛,认真道:“你看我的样子,像是一个杀手吗?”
王濛捂着脸,道:“就算不太像,可你毕竟还是杀了人。”
江红微笑,起身走向顾千面。顾云凡怒道:“只要你再敢动我爹的身子一下,我誓死也要跟你同归于尽。”
江红回道:“我就算不碰你爹,你也要杀我是不是?”
顾云凡咬牙道:“是又怎样?”
江红笑道:“既然无论如何你都要杀我,那我怎能不将这便宜占够?”说着就去俯下身去查看顾千面的尸身,顾云凡怒极,但这时候却到了他疗伤的重要时候,他根本不能动弹。
张故芳见江红将顾千面的身子翻转过来,伸出手掌放在顾千面的背心,见他头上冒出一阵阵白气,接着顾千面的面色越来越红润,只听‘哇’的一声,已经死去多时的顾千面竟然突出吐出一口鲜血,竟然活转过来。
众人见此面面相觑。
顾云凡愣了一愣,惊喜道:“爹,你....”
顾千面转过头向着江红微微一笑,再向张元秋和顾云凡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他们已知道江红并没有杀顾千面,而是用奇特的手法让顾千面假死过去。
王濛拍手道:“我就知道江大哥绝不是那样的人。”
江红笑着道:“杀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我....”没等话说完,他整个人已倒将下去
王濛尖叫一声,过来扶起江红,刚刚止住眼泪的眼睛又红了起来,急道:“江大哥,你怎么了?”
顾千面道:“快,给他服九转天离丹。”
.........
过了长江,阳光才开始耀眼一些,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人穿梭在一片密林之间。
突然,这个年轻人顿住身形,稀疏点点的阳光照射在这个人的脸上,没错,正是老七。
老七向着身后冷冷道:“出来!”
然而他的身后只是一片茂密深邃的树林,并没有人迹。
老七低下头道:“霜儿,我已经闻到了你的胭脂。”
这时,一个绿衣女子缓缓从树梢上飘落下来,只见这女子约十八九岁的年纪,她眉目如画,肤白胜雪秀发似漆。从她明媚的眼神之中竟看不见一丝人世烟火之气,来者正是程霜儿。
只听她细声问道:“你既然知道是我,为何还是用那样冷冰冰的语气跟我说话?”只听她的声音如空谷幽兰,如梦似幻中偏偏又有一丝说不清的绵绵愁绪。
老七立刻将目光转向一边,冷冷回道:“你知道我一直是这样。”
程霜儿低着头站在那里,她绝美的脸庞就像是一朵盛放的花儿一样,她的衣裳是鲜活的绿叶,她的秀发是一只黑色的蝴蝶,正绕着这朵艳丽的花儿飞舞,是她让这片漆黑的树林有了别样的一抹色彩和生命力。
老七转过身子,继续道:“你既然喜欢站在这里发呆,我不会妨碍你。所以你也不许再跟着我。”
程霜儿低着头,轻声说道:“夫人说,不管你走到哪里,都要我跟着你的。”
老七回头道:“这是夫人吩咐你的,却没有吩咐我。”老七说完也不再理程霜儿,径直向前走去。
程霜儿静默着站在那里,眼泪一滴滴的落在地上,看着老七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前方的树林之中,心中只觉越发的苦涩。
她本以为他们离开了那个冰冷的世界,他会与自己的关系缓和一些,他会对自己的态度好一点,不过这一切都成了自己妄想。
...
立春,雨夜,太湖边上。
在浩轩阁二楼临窗的座位上有一中年道人,正眯着眼睛喝着酒楼刘掌柜送他的最后一瓶女儿红,只见他将酒瓶倒转过来,用他那污秽的舌头不断地舔舐着瓶口边上的最后几滴酒。口中喃喃道:“格老子的,说啥子二十年的陈酿,我看也就十六年左右,还他妈的地兑了二钱烧锅水。”
这时,酒楼的刘掌柜走向前来,望着一片狼藉的桌面,向着道人谄笑道:“道长,这酒菜还合您的口胃吧。”
这道人起身拾起身边的长剑,懒洋洋的笑道:“虽然菜不怎么样,但这酒实在不错,最好喝的部分就属掺的那二钱烧锅水。”
刘掌柜赔笑道:“道长说笑了,这可是地地道道二十年陈酿女儿红,这...”
中年道人打断他的话,道:“好了好了,看在你如此敬仰本道,这样,这顿饭钱我就大大方方的给...一个铜板好了。”说罢,就将下楼离去。
刘掌柜本以为他会大大方方多给几两银子,哪里想到这大大方方后面接的竟是一个铜板。
刘掌柜上前苦苦追问道:“道长,这么多的酒菜,给一个铜板不合适吧。”
中年道人回身一声大喝,道:“你可知本道的名号?”
刘掌柜只觉这道人突然变了模样换了气势,不再像适才那般邋遢猥琐,而是变得凶恶残暴,脸上一股戾气纵横,掌柜的生怕再生事端,只得脸露谄媚之意,竖起大拇指,只得道:“江湖中有谁不知道,咱们江南出了一个大英雄大豪杰,号称无财道人,便是道长您了。”
只听这无财道人突然收敛气势,笑道:“那你怎不知本道的脾气?什么大英雄大豪杰都是假的,只有贪酒无财是真的,今日给你一个铜板那是算多的了,你给本道喝烧锅水,本道没掀了你这酒楼就算你走运了。”说罢大笑着离开酒楼,留下刘掌柜一人愕然,不住的擦鬓旁渗出的汗水。
酒鬼无财正闲步在太湖边上,不住大笑,直震得湖边柳树枯枝束束直响口中,大声哼唱道: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竟然径直走向了一家花坊。
这酒鬼无财不仅不是个道士,而且还是个有妻室的人,他夫人还是赫赫有名的毒寡妇常秋莲。这毒寡妇的名号也不是江湖中人给取的,而是常秋莲自己封的,别人问她为何要取寡妇这样一个名号,常秋莲却是这样回答的“既然我的丈夫是个酒鬼,已不是个人,那我为什么不能是个寡妇。”江湖中人每每提起这对奇葩夫妻,总是笑着不住摇头。
一盏红油灯,房间里充满着香气,浓浓的胭脂味更是醉人。一阵凉风轻轻袭来,女人的娇喘声中夹杂着男人呼吸的沉重。
紧锁窗门的屋子里怎么会有风?床上的男人立刻停了下来,那女子自然也跟着愣住,满脸疑惑的望着压在自己身子上的男人。
“还要多久?”此时屋内突兀的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语气冰冷得就像今年寒冬里的雪。
女子尖叫一声连忙抓住被子掩住自己的身子。
“是谁?”一个赤着身子的长须道人猛的翻身下床,一手握住枕边的长剑,三尺寒光瞬间掠起。只听‘叮’的一声响,屋中两片黑影各落一边,
长须道人定睛一看,一身穿青衣,散着一头黑发的青年男子落在窗边,只听他冷冷说道:“你的武功还不错!”
长须道人反问:“你是何人?”
青衣男子佛了佛衣袖,淡淡道:“我本是来杀你的,不过...这实在不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长须道人笑了笑,道:“这十年来,每天都有人要我死。可是十年过去了,我还是活得好好的,你可知为何?”
青衣男子并不回答,只道:“我跟那些人不一样。”
那道人张大他那双昏黄却狡亵的眼睛,问道:“哪里不一样?”
青衣男子瞄了一眼床上衣衫不整的女人,随即左手一挥,一张纸条像长了翅膀一样,平平缓缓的飞向那道人,那道人取过纸条,只见上面写道:“月挂于天,人死于地,十八年前,长江河畔,漫夜星辰,尸横遍野。”原来这道人正是酒鬼无财,那这青衣男子自然是杀手老七了。
无财道人痴痴的看着这纸条上写的二十四个字,嘴里也喃喃着道:“十八年前,长江河畔。”
只听耳边依稀传来老七的声音:“明夜月圆,太湖于西,紫竹翠林,够胆来见。”
酒鬼无财猛的抬头,老七已然不见影迹,他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突听一阵叮铃,手中长剑碎裂,原来,就在刚刚那一触之击下,老七已然将他的剑寸寸震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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