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花,蝶,剑 > 三十章 幽州神龙
    腊月初三,幽州。

    天蒙蒙亮的时候,赌坊里的人已经散去。

    唐千澈和唐千水悄悄走进赌坊,由于赌坊的门太矮,所以唐千水不得不暂且将小福寄放在客栈。

    掌柜的放下手中的抹布,看到进来的人是唐千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记得唐千澈,他永远也忘不了。

    唐千澈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因为几句不和差点杀了他。现在他们又见面了,唐千澈还跟上次一样冷着脸。他知道唐千澈这次来应该也是找神龙,不过她身边的小姑娘是什么人?

    “唐大侠,又来了?”掌柜的客客气气的打着招呼。

    唐千澈一脸不想跟你说话的表情。

    “此来又是找神龙么?”

    “是。”唐千澈道。

    掌柜的唯唯诺诺,“好好,请跟我来。”他说着转过身去给唐千澈带路。

    “不知道这位女侠是……”掌柜的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没办法,谁让他是神龙的人呢?但凡接近神龙的人,他都有责任查清楚底细,神龙不会允许有人混进来,所以他不得不问,但他又确实不太敢问。几番衡量,他还是问了出来,相比唐千澈他更害怕神龙的责难。因为唐千澈最多杀了他,而神龙不一样,神龙会留下他,杀掉他的家人。

    唐千澈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感觉浑身冰凉,心头一颤,赶忙说道:“我不问,我不问。”

    他害怕了,这世上有几个人敢直面死亡?不怕死亡呢?

    绕过庭院,穿过错综复杂的暗道,掌柜的战战兢兢的将唐千澈二人带到神龙面前。

    神龙背对着唐千澈,正在看着墙上的一幅画。

    画上是个雪山,山有九峰,每峰落雪点点。山下一个旅人正抬头望着最高的那座山峰。

    “这幅画怎么样?”神龙听到有人进来,出声询问道。

    “我不懂画。”唐千澈冷冷道。

    神龙似乎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接话的会是唐千澈。

    他转过身,脸上依旧戴着蜃龙面具。

    “咦?”唐千水有些惊异。

    “小女侠在惊讶什么?”神龙的话里带着些许笑意。

    “惊讶你的品味。”唐千水道。

    神龙笑了,抚掌道:“难得有人能欣赏我的美学,真是令人称快,不知小女侠怎么称呼,可愿交个朋友吗?”

    唐千水有些纳闷,“我是说你的品味奇差无比,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令人作呕的面具。”她说话一向直接了当,直接的让人心碎。

    “她叫唐千水,是来接替我的。”唐千澈忽然道。

    “哦?接替?”虽然是疑问,但唐千澈从他的话里却没有听出一丝疑惑,看来他应该已经知道了。

    “她来接替我,完成我们之间的交易,所有条件不变。”

    “这么说,你暴露了?”神龙道。

    “我杀不了叶惊泓。”唐千澈道。

    “雪蝶宫让你杀叶惊泓,但你杀不了他,所以他们不可能再用你,是吗?”

    “是。”唐千澈道。

    神龙叹了口气,“跟你交流真的是累。”

    唐千水鄙夷的“嘁”了一声,“那是因为你笨。”

    “你还是第一个说我笨的人,我记住了。”神龙的语气似乎在笑。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唐千澈道。

    “什么事?”

    “你和剑楼有着几乎一样的目的,为什么不去找剑楼合作?”

    “因为没有用。雪蝶宫的势力超乎想象,它明面上有三堂八阁,但实际上已经掌握了不少其他门派的死穴。这些门派已经成了它的附庸。”

    “都有什么门派?”唐千澈问。

    “太多了,目前我查出的有苍洪、飞沙、北岳和泰山。”神龙叹了口气。

    “那在加上丹华楼呢?”

    “不太可能,丹华楼一向中立,他们不太可能想卷入这场纷争。”

    “你错了。”唐千澈道。

    “怎么说?”神龙道。

    “不管是哪一门哪一派,只要跟雪蝶宫掀起战争,整个江湖都会被战火席卷,你认为那时候还会有丹华楼的容身之地吗?”唐千澈盯着神龙,她不信神龙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你觉得丹华楼会帮我?而不是雪蝶宫?不管怎么看,雪蝶宫的赢面应该更大吧。”

    “丹华楼主岂是池中物?如果他要帮雪蝶宫,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神龙沉默了。的确,如果丹华楼要帮雪蝶宫,那这个江湖上就没人敢和雪蝶宫作对了。丹华楼目前还没有表面态度,是在观望还是已经有了打算?

    “我知道了,我会去拜访柳先生。”

    “《九宫飞星》呢?”唐千水问道。

    “《九宫飞星》就在这里。”神龙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本书,随手翻了翻给唐千水过目。

    “很好,我要做什么?”唐千水道。

    “继续我们的计划,你先混进雪蝶宫,只要你混进去,《九宫飞星》就是你的。”

    “我们怎么联络?”唐千水道。

    “不需要,你混进去我会知道。”神龙道。

    北宫府。

    一片素缟。

    北宫问川下葬后,仇凰才赶过来。

    现在她正半跪在北宫问川的坟前,烧着纸钱。

    仇皓站在她身后,什么也没有说,静静的等着。

    “北宫问川于我亦师亦友,现在他死了,我总该尽一份心意。”仇凰说道。

    “我知道,你也该这么做。”仇皓道。

    仇凰接着道:“当年,如果没遇到他,或许我的枪法不会有如此造诣。他指点了我很多,也教会了我很多。我这一生最感激的人有两位,他便是其中之一,他教会了我什么是枪,什么是侠。

    “那你可不要让他失望。”仇皓道。

    “我不会。”

    天地沉默着,人也沉默了,空气中只留下火焰跳动的噼啪声。

    不知过了多久,仇皓扶起仇凰,贴在她的耳边说道:“神兵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北宫问川是仇凰最重要的人之一,但他的葬礼仇凰却没有赶上,仇皓难免会有怀疑。

    仇凰点了点头,轻声道:“神兵府不太平,我有预感恐怕要变天。”

    仇皓握住她的手,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怎么做,只要不违背初衷,我都会支持你。”

    仇凰叹了口气,“这一次来神兵府过年吧。也该好好过个年了。”

    “过年吗?”仇皓一阵恍惚,他已经十几年不曾过过年了,他甚至已经忘了过年该干什么,该怎么过。也已经忘了过年是什么滋味。

    “不过二姐可能来不了。”仇凰道。

    仇皓笑了,这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笑的这么欣慰,“也好,过年的时候我会去找你们。”

    “为什么不现在就跟我走?”仇凰问道,她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我还要去看一个人。”

    “哦,我明白了,那我们在神兵府里等你。”仇凰恍然大悟似的,微微一笑。

    仇皓摸了摸她的头,拉着她逐渐远去。

    华千枫挽着北宫央澈看着两个远去的背影,不由得说了一句:“我有个大胆的猜想。”

    “什么?”

    “他们两个都姓仇,而且年龄相差至少二十岁。所以……”

    “你猜的不错。”北宫央澈知道他在想什么,“凰座说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有两个,一个教会了她什么叫做枪,什么叫做侠。她没说的是,另外一个人教会了她什么叫做人。”

    “那个人就是儒侠前辈?”

    北宫央澈点了点头。

    华千枫看着身边的人,“我感觉你知道很多东西,但你从来没有说过。”

    北宫央澈道:“我没想瞒着你什么,但这件事得她亲口说才行。”

    华千枫道:“我没有责怪你,我也不在意。”

    北宫央澈的脸有些发烫,“我预感这个年得在神兵府过了。”

    “对了,凰座说神兵府要变天是怎么回事?”北宫央澈忽然问道。

    “麻衣侯死了。”华千枫道,“伤口是洛竹间的雪系沧溟。”

    北宫央澈差点喊出来,“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华千枫对北宫央澈的反应有些好奇。

    “剑楼恐怕也要变天。”北宫央澈无比担忧的说。

    “我现在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华千枫一脸疑惑。

    “这件事凰座吩咐过,不能说,所以……”北宫央澈解释道。

    “说起来,你跟儒侠前辈好像还认识?”

    北宫央澈道:“我小的时候见过他,那时候他还不是很老,但却一身的疲惫。我不知道他来找我爹是什么事,我爹不肯让我知道。”

    华千枫忽然笑了,“你那天是不是调皮了?不然儒侠前辈怎么会记得你?”

    “没有!”北宫央澈连忙说道。

    尽管她极力否认,但华千枫还是猜出了她那天肯定闯祸了,他太了解她了。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北宫央澈就天天闯祸,简直像是个男孩子。后来他们结为夫妻,北宫央澈收敛了不少,也温婉了不少,但他还是更喜欢那时候的她。桀骜不驯,狂傲不羁。

    这不是说华千枫不喜欢现在的北宫央澈,现在的北宫央澈温婉,柔和,少了桀骜但多了一份细心。华千枫可以很放心的把后背交给她,不过他还是觉得如果北宫央澈能偶尔调皮一下也不错。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华千枫忽然叹了口气。北宫问川已经死了,北宫府要何去何从?

    北宫央澈叹了口气,“我还没想好。让我好好想一想吧。”

    剑楼。

    桓静韬终于从连日的忙碌中抽出了身。他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喝了一碗酸酸辣辣的汤。清清爽爽的来到顾温存的面前。

    飞剑帖的撰写已经到了尾声。

    顾温存见到他进来,看着他清爽的步伐,自己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

    “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你呢?”

    “已经完成了。”桓静韬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拿起顾温存撰写的东西,细细看了一遍。

    “听说袁长风死了。”桓静韬没有抬头,他一边看着顾温存写的东西一边随口说道。

    “是,死在了一个女人手里。我怀疑那个人是霍羽飞。”

    “我跟袁长风打过交道,他的死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桓静韬说着放下纸张,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那是去年的时候,我跟他切磋过一次。他的剑法本来很有潜力,但他的人太失败。太过目中无人,自以为是,而且听不进去别人的话,总觉得自己一定是对的。”桓静韬停顿一下,接着道:“我有些后悔将潇湘托付给他。”

    “评剑者也说过这些事,他说袁长风答应死后归还潇湘。”顾温存道。

    “即使他归还了,但潇湘也已经被他所玷污。”

    “你奇怪的洁癖是不是该收敛一点?”顾温存道。

    桓静韬叹了口气,“也许是我太追求完美。”

    “评剑者如果在的话,又该唠叨你了。”

    “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他回来过?又走了?”桓静韬问道。

    顾温存点了点头,将洛竹间告诉她的事悉数告诉了桓静韬,也告诉桓静韬洛竹间去找秋萧意求证云央伤痕的事了。

    桓静韬问道:“叶惊泓回来过吗?”

    “没有。”

    “那我去找他吧,顺便去拿回潇湘剑。”

    “对了,关于评剑者所说的名人堂一事,你有什么主意吗?”顾温存问道。

    桓静韬迟疑了一下,“我没意见,这是个很好的提议。至于名字就不要难为我了,我就是个打铁的。”

    顾温存被他逗笑了,“你若是个打铁的,那我岂不是个秀才?”

    郓州,虽然已过晌午,但外面还是很黑。黑的像是深夜。漫天大雪卷着狂风吹进屋子。

    叶惊泓坐起身,整理了一下包裹。

    他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已经不影响他握剑。而且他也没多少时间耽搁下去了,柳清欢成亲的那天,他一定要到场。

    叶惊泓看了眼窗外的狂风暴雪,不由得有些感慨。

    两年前的腊月,也是在这样的大雪里。他遇到了柳清欢和乔禹,那个时候他们还不是朋友。

    两年前的腊月十七,狂风大雪里,叶惊泓顶风独行,只为赶快找到一个地方避风取暖。然后他就看见两个人在争执。其实一个大约三十岁的乞丐义正言辞,另一个年轻的书生好不退步,可谓针锋相对。他们的争执引起了叶惊泓的好奇心,于是他就停下来看他们到底在争执什么。

    然后他就看见两个傻子在争执一盘卤豆腐到底该谁付账。现在想来叶惊泓觉得自己也是个傻子。

    于是那一天,一个傻子请两个傻子喝了酒,只为看那两个傻子到底能争论出什么结果。

    争执到最后,叶惊泓才明白,乔禹坚持不付账是因为他没有钱。

    后来他们说到这件事的时候,乔禹美其名曰是在论道,而他们三个的友谊,被他称为论道的情谊。

    柳清欢和叶惊泓嗤之以鼻,但乔禹依旧坚持。

    其实,叶惊泓还是很佩服乔禹的,他觉得不论乔禹经历了什么,长了多少岁,他都能保持一颗少年的心。这一点在江湖中很可贵,而这样的人更值得他去交朋友。

    于是三个傻子就在那场风雪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现在三个傻子里的柳清欢要成亲了,叶惊泓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没料到最先成亲的人会是柳清欢,他那么风流潇洒,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娶亲的人。对于他这样的人,家庭其实是一种束缚。

    但柳清欢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他当然会义无反顾的站在他身边,支持他。不过叶惊泓还不知道柳清欢要娶的人是萧翎,柳清欢在信里没有说。不然的话,叶惊泓恐怕会拎着金锋大闹丹华楼。

    叶惊泓背上包裹,走出门外,如两年前一般,顶着风雪踏上了遥远的旅途。

    丹华楼。

    柳清欢端坐在椅子上,看着下手的简茄和臧言沉默着。

    他很少坐的这么端正,上一次他这样坐着的时候,武林差点变了天。

    所以臧言觉得恐怕有大事要发生了。

    “正月的时候,丹华楼会来很多客人,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武林侠客你们都能见到。”

    臧言没有说话。

    简茄道:“那我是不是能见到南天大侠霍青了?”她的脸上压抑不住激动。

    柳清欢看了看他,“能。不仅如此,你还能见到各派掌门,唐门的掌门也会来。”

    听到这句话,臧言的脸色忍不住变了变。

    “唐门的现任掌门还是唐荣吗?”臧言问道。

    柳清欢摇了摇头,“是他的儿子,唐非。”

    简茄的脸色也变了变,盯着臧言道:“你不知道唐门的事?”

    做为丹华楼的一员,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类消息?就算不是丹华楼的人,也该听说过的。她心里有些怀疑臧言的话。

    柳清欢却似乎没发现什么端倪的样子,“告诉你这件事,就是希望你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做。”

    臧言沉默片刻,“公子,但请吩咐,臧言绝不会让你失望。”

    柳清欢沉默了片刻,“除了他之外,恐怕韩月也会来,剑楼和神兵府也会有人来。”

    臧言眼珠一转,显然有了主意,“我知道了。”

    柳清欢道:“类似这种关系的人,不会少。所以我希望你仔细思考一下如何加强戒备,丹华楼不是生事的地方。”

    “我明白。”

    柳清欢肯定的点了点头,看着简茄,“我不记得你喜欢霍青,怎么会问起他?”

    简茄道:“因为洛因很喜欢剑,她说她想当一个举世无双的剑客,而霍青在去年的飞剑帖上名列第一,我想如果他能指点的话……”

    柳清欢打断简茄的话,“不会的,不要抱有希望,霍青很重视名节,他要收徒弟,肯定会先查清楚对方的底细,他不能容忍自己收一个日后会成为祸害的徒弟。他不能让自己的招牌被人毁掉。”

    简茄脸色不悦,“你怎么知道洛因会成为祸害?”

    柳清欢道:“我是不觉得,但是霍青会这么想。”

    简茄道:“也许他会喜欢洛因呢?不试一试你怎么能下定论?”

    柳清欢道:“我没说不让你试,只是说让你不要有太大期望。”

    柳清欢接着道:“说起拜师,我倒是有个人选。”

    简茄道:“是谁?”

    柳清欢道:“叶惊泓。”

    简茄道:“叶惊泓并没有霍青厉害。”

    柳清欢笑了,“拜师学艺,不仅仅是学技艺,我希望你能记住,一个好师父也许技艺并不超群,但是人品一定要端正。”

    简茄有些不以为然,“我也不觉得叶惊泓人品端正。”

    柳清欢道:“你太主观了。你对叶惊泓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

    “公子,我想起一件事。”臧言忽然道。

    柳清欢问道,“什么事?”

    “你打算怎么跟叶惊泓和乔禹解释新娘是萧翎?”臧言道。

    柳清欢忽然笑了,大笑,“我不打算解释,我还等着他们喊我父亲姨父呢。”

    简茄看着柳清欢,“这种事你做不出来。”

    柳清欢道:“为什么?”

    简茄道:“打赌吗?如果我赢了,你就要说服霍青收白洛因为徒。”

    柳清欢道:“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好,赌就赌。反正这次我输不了。”

    这一次不管他解释与否,他都赢了叶惊泓和乔禹。至于简茄,他不认为输给妹妹也算是输,毕竟只要她开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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