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骤然响起,寻凡虽在静坐感悟,但并未处于深度的假寐状态,对于外界感知能力没有丝毫减弱。
“请进。”被强行打断了修行,寻凡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怒意。
走进来的是陈掌柜,怀里揣了一只青色的酒壶。
他像是捧着宝贝似的,将酒壶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笑嘻嘻道:“没有打扰公子吧?”
寻凡客气的摇摇头:“掌柜的哪里话。”
直到此刻,他才仔细的看了眼陈掌柜带来的酒壶。
说是青色,实则不然,微微透着墨绿的壶底叫人看出显然是念头不短了,但壶身有一块略略泛白,不是因为釉质不好脱了品相,倒像是主人家常常擦拭留下的痕迹。
壶口很讲究的拿一块牛皮纸封好,再用红绳扎紧口子,约莫是前不久掀去的缘故,原本壶上该覆盖用以密封的黄泥不见踪影,只留下皮纸周遭还有些许的黄泥印子。
陈掌柜做贼心虚似的瞧了眼身后,确定没有“尾巴”跟来,才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悠哉的揭开封口,顺手从桌上拿起两只倒扣的茶杯。
香,这酒是真香。
若说倾国倾城,身姿迷人的脂粉红颜能唤醒人的原始欲望,那这半壶酒无疑可以称得上是半个世间尤物,那味道沁入肌肤毛孔,叫人血脉喷涌。
“这是我婆娘偷偷藏起的半壶冬乌酒,前年秋令转寒时酿的。老陈我没读过啥书,嘴也笨,不知道怎么形容这酒。想到公子瞧着肚里似有些墨水儿,特地带来与公子一同尝尝。”陈掌柜说话间,已经给两只茶杯里满上了。
寻凡也不矫情,端起杯来却道:“吟诗作对,围着一杯酒说着天花乱坠的故事,那是权贵人家的公子哥擅长的。小子初来江湖游荡,见了一些刀光剑影,也瞧了不少人心险恶,哪里还有那闲情逸致饮酒作乐?”
“我只知道,酒好便饮,醉了便睡,觉醒无忧。张口便是平仄押韵的诗词,那是酸臭文人该干的。”寻凡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一口气说了许多。
掌柜的大笑:“好个‘酒好便饮,醉了便睡,觉醒无忧。’小哥快人快语,听得老陈好个痛快。”从“公子”到“小哥”,他悄无声息的改变了称呼,不知不觉间也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口中略干涩,杯中恰有酒,举杯一饮尽。
寻凡稍一蹙眉,这酒竟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本以为应该些许辛辣的冬乌酒,竟淡如白水一样,却隐隐有些苦涩,一抿入喉,更宛若一条丝滑绸带,稍稍打转,便坠落胃中。
在这寒凉入骨的时令,顿觉腹内暖暖。继而一阵浓烈甘甜溯回而上,涌上喉间味蕾,遗味无穷。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缓缓放下杯子,任凭唇齿间残存的醇香肆虐。掌柜的知道,这杯冬乌算是对上这位小哥的口味了,便又为寻凡续上一杯。
不知是怕气氛尴尬,还是掌柜心血来潮,问道:“听喜子说,小哥是从北方来的。”
喉间还有酒气荡漾的寻凡轻轻点了点头。
“我观小哥相貌,不像是咱们这偏远地方的人啊,倒是有几分贵气,想来是那宁都之地的修真高手吧。”掌柜的半开玩笑道。
寻凡半举冬乌的右手忽然放下,打趣道:“看不出来,掌柜的还会相面。”
“哪里哈,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小哥眉宇间有那些教书先生说的啥……啥英气,倒不像是一般人啊。”掌柜的话间又饮下一杯,他倒是豪放,没啥顾忌。
寻凡也不过多解释,只是不痛不痒的说着:“这几年和老头子走南闯北,游荡江湖,见多了人情世故,其他本事没有,冷静处事的能力还是不差的,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掌柜所谓的英气。”
若说见过了人情世故,寻凡这么一个年轻人又如何比得过陈掌柜,只不过这番话究竟是搪塞之词还是确有其事,不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不过陈掌柜倒是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唉,江湖……我老陈没那机会去闯闯,这辈子恐怕只能呆在这住店,守着婆娘一辈子喽。”
他声音不经意间高了一度,却正是此时,听见屋外一个熟悉的声音:
“怎的?守着我,委屈你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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