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入海,尚且兴风作浪,龙舞九天,又该何等狷狂?
如今那一道惊雷,恰若碧落苍穹之上俯冲而下的狂傲蛟龙,摆弄龙尾便是抖擞天威,谁人不在这道惊雷下胆寒心悸!
天人之音传来,振聋发聩:
“小子,本来老头子颇为欣赏你的资质,也不介意破例收你为徒,可你既然心中有结,那我也不便勉强。说真的,你还是第一个敢拒绝老头子的人,也罢,这道雷意你且收下,带着你这么些天转悠,也算补偿了。只不过,能不能领悟,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你我有缘,后会有期。”
寻凡目光闪烁,老头子曾确实婉言说过可以收下自己为徒,只是被寻凡拒绝了,因为他这辈子只认紫云一个师尊。
不过对老头子的馈赠,他不至于矫情到拒绝,即便现在不是生死交战,他也没理由拒绝一位化界境前辈赠予自己的一道雷意。
须知,当年东域十六家族之首的穆家家主亲哥哥,正是领悟这个低调老头子的一道雷意,便在东域立下赫赫威名!
“谢盛前辈!”
寻凡大呼,一膝跪地,抱拳而叩。
眼见着那道惊雷奔向自己,只不过这一次眼神中多了烈火燃烧一般的炙热。
越来越近,他可以感受到其中的磅礴气息!
寻凡身后的裘崇俨这一刻天人交战,前者口中的盛前辈想来无疑就是那被狐尊困在妖惑之阵中的老头子,可是这位至此还没有露面的高人竟然馈赠寻凡一道雷意,旁人或许不清楚,亦或是知道个中利害但相隔太远而无法真切感受。
可是他裘崇俨,就在寻凡身后,那一道雷意在寻凡一膝跪地抱拳而叩的下一刻,降临于此子头顶高悬的魂灯之上,他莫名感觉那盏魂灯不凡,只是孰轻孰重他还是明白的,真正扭转这场上局势甚至是威胁到他裘崇俨性命的仍然是那一道雷意!
这雷意霸道绝伦,先前远在天边之时众人便觉浑身扎刺,更别提裘崇俨距离劫雷不过一丈,他本想突袭,却害怕那老头子暗中出手,以对方那一身可以与狐尊相提并论的高深修为,裘崇俨相信,绝对能够在颜寻倒下前击毙自己。
寻凡背对这位第九掌柜,冷笑道:“放心,前辈不屑做你典当行那种无耻勾当,他的确走了,你可以放心出手,今天这一战只在你我间决出生死。”
“哈哈哈……颜寻啊颜寻,我如果是你不妨狐假虎威一阵,只可惜你太蠢,既然寻死,我便成全你!”
手中邬鹤闪出,随手撇去,却直击寻凡的百会穴。
那里正对着头顶高悬的魂灯,这一手杀招不光是要击杀寻凡更是要探明那魂灯的底细,然而寻凡并不给他这个机会,说时迟那时快,那道雷意如蛟龙入海,竟然骤然贯入魂灯之中,寻凡头顶三尺有神光迸射,似仙霞璀璨,熠熠生辉。
邬鹤何等锋利,却如泥牛入海,“钻”进那一片被光和热笼罩的禁地,居然霎时间与裘崇俨失去了联系!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本命神兵与主人就是休戚与共的关系,除非是体修或是部分选择不锻铸本命神兵的修士,否则即便是最大程度的斩断自身与神兵联系,在某种程度上还是会有兵毁人亡的概念,虽然对于裘崇俨这等超越阴阳境强者而言,自然有其方法在瞬间斩断自身与神兵联系,以保全自身,可是那短暂时刻的失联让裘崇俨何等惊骇!
他当下不再犹疑,咬破食指,以浓稠鲜血在地上画出一个繁复图案,口中念出法诀,顿时此地有光影纵横,恍然间却又晦暗,斗台上的这一方世界竟然完全在裘崇俨的掌控中,昼夜晦明,不过眨眼。
事态发展至此,颜守正有了脸色突变,他望着斗台,沉声道:“倒是没想到让他走到了这一步,虽然只是接近而非彻底踏入,可是这晦明法则绝非是一般法则!傅老鬼,这家伙一旦踏入悟法中期,你可有信心斩杀?”他忽然想起什么,脸上阴霾扫除,却是笑眯眯的抛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给了傅兴宇。
“难说。”傅兴宇说完话后竟然难得的沉默,因为他清楚那个叫裘崇俨的家伙不是一般人,典当行在他直辖的宁都早已根深蒂固,他更是清楚其中有这么一位手段狠辣、行事果断的第九掌柜,只是未想到自己眼里从来都是不成气候的典当行中走出一个明悟了晦明法则的家伙!
与其说颜守正是在挖苦自己,不如说他在提醒自己,后院起火可不是那么好笑的事。
在场之人可不光颜守正与傅兴宇两位族公瞧出其中端倪,颜三石脸色恰如那裘崇俨掌握的法则似的。
晦明变换。
不过让他震惊的当然不止是第九掌柜的高深修为,这世上能人辈出,炎族之地当年更是夺天地造化除了炎帝这么一尊上古强者,谁也不敢保证哪个犄角疙瘩蹦出个不世出的高手,甚至打得一众炎族公子榜上人物一个落花流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可是颜寻呢?
他如何做到能与这么一个高手斡旋,虽然局势有变,背后更是可能有高手扶持,但这并不能掩盖颜寻本身就足够出彩的事实。
难道当初一个望月之死就让你有如今的造化了吗?
颜三石心中甚至陡然升起一个悚人的想法,难道能是你颜寻杀了望月不成?他不禁呵呵一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斩杀望月的是颜公身旁那个男人。
“颜寻,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人群中,那神色始终没有太大变化的一介青衣终于一反常态,悄然离开了拜火大典,只是眉头皱起,好像在思虑着什么,许久之后远远望去的目光便从裘崇俨身上挪移到寻凡身上,再是迅速收回,用无人可闻的高度寒声道:“原来颜族公一直在找的棋子就是你啊,我说呢为何算不出你的命势轨迹。可你既然本不在炎族的局中,又何必入局?”
说完这话,那青衣摇头一笑,自嘲道:“我也是够蠢,显然是颜族公‘请’你入局,他想让你执子?虽然不想说他,但我那忧族忧民的父亲却选择了傅宁作为执子人,实在可惜了……”
“傅宁确实斗不过你,不是天赋不如,不是后天不勤,不是手段不够,而是……命数,这东西虚无缥缈,越是不信越是自缚其中……”
“也罢,谁让我是你傅兴宇的儿子,既然我身上流着你的血,就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你输啊,只不过,我是万万不会做你们手中的棋子的,无论黑白。”
他眯起眼,再度看向寻凡那里,伸出一手,作捏住棋子状,看似神经兮兮的往寻凡身上下了一颗子,随即转身离去。
只是那一天在场之人,除了寻凡外,都曾若有若无的听到一颗棋子落定的声音。
啪嗒。
清脆而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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