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轻傀天涯 > 第十章——鏖战
    话音未落,蛇蕊夫人已然出手,她既已知道樵夫只用单手,便想用自己擅长近身短打的蛇掌占他上风,两柄小刃在掌间来回翻飞,出手十分凌厉。她的身材本就十分苗条,即使有六个月身孕,小腹也不是十分凸起,只是怕动了胎气,近身之后,下盘只迈着小步,好在她功夫都在手上,影响倒也不是很大,反倒是那樵夫很受影响,斧子这种兵刃虽不常见,但也绝不罕见,大致分为长斧,短斧和双斧,武功招式往往都冠以“开山”“裂石”之名,讲求的首要是力道,二是速度,三是稳准,如今他只有单手,力道虽不至于减半,却也不能再“开山裂石”,至于稳准,一手被缚,一手挥舞,全靠一双脚来保持战斗中的平衡,自是大受影响,反倒因为少了斧刃,速度快了不少,挥舞之中尽是呜呜的裂空之声。

    但就是在如此境况之下,这个斧柄却每每都能点到小刃的刃背或刃侧,将蛇蕊夫人的攻势一一化开,套路招式竟与太极拳之中的卸力之法颇为相似,很是潇洒自然,偶尔还带一下蛇蕊夫人的手肘,防着蛇蕊夫人用力过猛,伤了胎气。

    反观木大师与池鞅,正如木大师所说,枪法一道,最擅长的便是大捭大阖,如今正逢开阔之地,木大师自问也能胜敖鞅,但要在三十合内取胜,绝非易事。敖鞅自是招招凌厉,枪风裹着官道上的黄尘,银枪耀着刺目的亮光,但木大师却总能预判先机,将细丝撑在亮银枪要取的地方,不论池鞅如何变化,每招每式总不待用尽,便要收招,掣肘之间,逐渐劣势,木大师所用细丝则坚韧无比,招式虽多以化御为主,但施展开来,如蚕食一般,步步紧逼,眼看池鞅就要再度落败,他的枪法却突然一变,如封似闭,密不透风,三月前他曾以此招挡下孙三近百发暗器,如今木大师仅一双肉掌,要在所剩的回合之中取胜又谈何容易,他直到此刻才明白为何这枪客为何能与樵夫为伍,若说枪客攻势有三分,他的防御便有七分。

    枪本是百兵之长,最为正气阳刚的兵刃,池鞅使起来却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莫说在武功一道,就是放眼普天之下三百六十行,肯如此做的人也多半像蒙了一层龟甲,刀戳不烂,水泼不进,不求胜也不落败,正符合中庸之道。

    眼见蛇蕊夫人与那樵夫已经交手到了二十合,木大师那边却仍在僵持,蛇蕊夫人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手中小刃随之旋转开来,就像两手之中各开了一朵墨梅,不但不避开樵夫的斧柄,反而向上撞去,斧柄用法再巧,也不可能瞬息千变,再去点中这旋转之中的刀背,只见木屑纷飞,一把好好的桦木斧柄越削越短,几合之后,就只剩下了握在手心中的几寸长短,那樵夫似也慌了神,直叫到:“不得了,不得了,我可没有空手接白刃的功夫,池鞅!你打完了没有,我的手都快被剁了。”

    池鞅听闻此语,眉头微皱,招式更快了几分,枪风凌冽,衣摆哗哗作响,直舞的漫天银光,人影都被掩在银光之后,随后银光之中,一点锋芒忽现,如奔雷,如烈马,快到了极致,甚至连破空之声都未入耳,枪尖就已经到了木大师面前,此招过后,天地之间忽然寂静,连每个人的呼吸都能听清,随后便是断裂之声,是银枪,最为锋芒的枪尖被削去了半寸,但切口并不平整,是一个弧形,而木大师鬓边的几缕头发也随风而落,一条细细的血痕出现在他鬓边,若他再慢半分,太阳穴就已经被戳烂了,可是快了半分便是快了半分,有时候半分就已足够。

    蛇蕊夫人与樵夫这边刚好过了三十合,蛇蕊夫人一招攻出,也不知怎地,忽似眼前一花,手中小刃竟被那樵夫徒手捏住了刀背,随后被樵夫一带,与另一柄小刃刃锋相磨,刺啦一声,竟磨出了几颗火花,蛇蕊夫人虎口一震,受力不住,另一柄小刃随之飞出,也不知那樵夫用了什么手法,将手中那柄一夺,半空之中又追上了另一把,一招之间,两柄小刃竟都到了樵夫的右手中。随后那樵夫向后一撤,向蛇蕊夫人道:“池鞅已与北傀打完了,你我也不必再行交手,这仗池鞅算是败了,而我这斧柄给削成了木塞,自然也没讨到好处,这番是我们输了,你们可以走了。”随后,他上前将手中的小刃还给了蛇蕊夫人,蛇蕊夫人施了个礼,接了过来,但到了手中,她才发现,两柄小刃已被捏成了一把,如钢铸铁浇,莫说掰开,就是合缝也看的不是很明显。蛇蕊夫人不禁后怕,前三十合都是那樵夫只守不攻,第三十一合仅仅用了一招就一转攻势,若是再行交手,那怕再多一招,她恐怕就已经丧命,她生平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但眼前这人是唯一一个让她觉得根本不可能战胜的对手,她不禁捏了捏拳,手心中尽是冷汗。

    而木大师与池鞅胜负已分,互相抱了个拳,池鞅微微一笑,神色却有些黯然道:“我终究还是赢不过你。”

    木大师道:“只是侥幸罢了,若是池兄只守不攻,我想赢你便不那么容易了。”

    池鞅颇有些自嘲道:“败了就是败了,哪分什么容易不容易的,我若一味拖延,也不过是输的晚些,世上哪有乌龟缩在龟壳内就可以赢过山猫的道理,况且乌龟还能比山猫活的长久,我这枪却舞不过一时三刻,不过方才那一刺,让我有了些许感触,武功或许又能有所进展,此事一罢,我必再次登门讨教。”

    木大师笑道:“我差点就成了只死山猫,实在险之又险,阁下若再登门,我可就得放下兵刃,乖乖的去与你们尊上喝茶一叙了。”

    那樵夫接过话头,道:“如此甚好,我等也算是可以复命了。”随后他从不远的杂草之中拿出了一坛酒,道:“这是绍兴七十年的女儿红,我喝过你的酒,就得还你一坛。”

    木大师接过酒,放到鼻间嗅了嗅,忽而叹了口气,神情甚是惋惜。

    樵夫不禁问道:“怎么?难道不合你的口味?”

    木大师道:“非也,如此划算的买卖,我只恨当时为何不把身上的两坛酒都给你?”

    樵夫哈哈大笑,随后抱了个拳道:“可惜这酒我只买的到这一坛了,朋友,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木大师还了个礼,道:“既已是朋友,我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姓。”

    樵夫拍了下脑袋,道:“嗨,把这茬给忘了,在下姓松,松亦烟。”

    木大师点点头,不再说话。转眼之间,松亦烟与池鞅就已消失在官道远方的漫漫沙尘之中。蛇蕊夫人叹道:“这樵夫看着大大咧咧的,名字倒是雅致,松亦烟,松木亦是烟尘,在一个樵夫看来,松木可不都是要烧成烟尘吗?倒也妙极。”

    木大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望着官道尽头道:“我倒对他们口中的尊上更感兴趣,他二人武功放在当世,说不上纵横江湖,也算是罕逢敌手,能让他二人甘心效命的人,自然不简单,也不知为何偏偏对我如此关心,方才他二人手下留情,想来多半也是遵吩咐行事,是故意留我们一条生路。”

    蛇蕊夫人道:“多半是看你武功高强,想将你收入麾下,不过话说回来,或许真是我见识浅薄,似这等武功,我连听都没听过,若不是他招招留情,我在他手下恐怕走不过一合。”

    木大师笑道:“我若说当世还有人能打过他二人联手,你可相信?”

    蛇蕊夫人惊道:“真有此人?”

    木大师叹了口气道:“人外人,天外天,三个月前,我还以为到我这般武功,带个拖油瓶闯江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想到自己还是托大了。”

    小盈似是有些胆战心惊,直到这时,才怯怯的站了出来道:“我……我以后跟着你学武就是了,我也要帮你打坏人。”

    木大师没有再说话,但面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只道了句:“如此就好。”

    说话间,官道以北过来一个行人,他说北边的官道上倒了好几颗十丈长的参天古树,将官道给堵得严严实实,都说是有土匪占山劫道,没有百姓敢从此过,也就是他家中有些急事,硬着头皮绕了过来,看见木大师一行,还以为是土匪,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家子。

    木大师笑了笑,顺口扯了个谎,说他是送家姐去城中看大夫。行人点了点头,似是信了木大师的话,直道自己还有急事,不便久留,向着南方而去。

    木大师叹了口气,道:“他们做的倒也周到,想必两边的路都被截了,倒苦了我们,没有马车,又得走上一段了。”

    蛇蕊夫人道:“你不必太过照顾我,我的身体并没什么大碍,既已到了此地,便向南去吧,就算路上碰不到马车,最迟明天日落也就走到城镇了。”

    木大师道:“嗯,只好如此了。”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小盈,小盈也点点头,脸色却有些煞白,她随着木大师三个月,三个月中,莫说强敌,就是个找麻烦的小混混也没有一个,她甚至都快忘了西湖边木大师的出手,仿佛救自己的只是个普通的傀儡戏艺人,直到今天这场战斗,才让她真正看到了江湖的凶险,她本还打算在四人交手的过程中喝几句彩,可真打起来之后,她竟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滞塞,她看不清招式,却感受得到杀意,尤其是池鞅与木大师的对战,她竟连喊出来的力气也没有,直到木大师鬓边挨了那一刺,她也没有动一下,那是一种看着自己至亲之人在危险之中而自己又不能做什么的无力感,让人绝望,让人窒息,所以她反应过来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要学武,哪怕以后临阵之时,只能帮木大师分散敌人一丝注意力,那也够了,她忽然也有了那么一种胆气,一种责任,一种鲜血都要为之澎湃的激情,人们往往以为人是先有了武功才会有那么足的胆气,其实不然,若没有足够的胆气,便受不住学武的苦,若没有足够的胆气,再高的武功也不能发挥其威力。

    蛇蕊夫人似乎很是理解小盈的心情,走上前拉着她的手,向着南方而去。木大师则抱着那一坛七十年的女儿红,使劲的嗅着,似乎有了酒香,便有了前行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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