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阳一个人走在黎明的山路上。
“师父虽然老了，但毕竟也是个有名的剑客出身，儒生师父只是会读书识字之人，武功肯定不如师父。这次师父叫我带他回庐，不就是等于把他往火坑里推么？”
尹阳摇了摇头，烦恼地闭上眼睛继续走着，脑海里却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儒生时的景象。那个读书人打扮的人突然出现在山上，样相狼狈，衣冠不整，腰间还配着一柄还在流着血的长剑。
“嗨，那个砍柴的少年，这里有官兵吗？”
“没……没有，你是什么人？”
“我是一个游学路过这个村子的儒生，方才路上遇见了山贼，我好不容易才从那些人手里逃了出来。”
“既然是这样，你可以先跟我下山。爷爷会送你去河对岸，那里城市大，官兵多，山匪从来不敢去轻易招惹的。”
“可是……你看我现在这样子，总是要先整理一下再下山进村吧。不然我怕别人看我一身血，把我也当做山贼送到官府去了。”
“那好吧，你先自己整理一下。……呃，你有剑？”
“怎么了，儒生游学在外，难免会有些阻折，携剑而行会更安全。”
“我想看看你的剑，可以吗？”
就这样，他摸到了真正的长剑。指尖触到剑锋的一刹，他的呼吸骤然屏住，一股凶蛮之力在体内窜动着，四肢百骸一片灼热，心脏传来的强烈压迫感令他几近窒息。片刻，在这力量的阵阵压迫下，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他整个人向后一仰。
之后的事他便记不大请了，只知道他当时烧得很厉害，嘴里还胡乱嚷嚷着要学剑。而那位儒生也很意外，连忙过来检查少年的身体，不过在按住他的胸膛后，儒生脸色就突然一下全白了。
“你是……谁家的孩子？”
“我要学剑……学剑！”
“回答我，我教你学剑。”
“长河……尹文诩。”
……
或许错就错在，当年尹文诩来到这里时，因为这里的环境很是安全，没有想过要改掉以前那个家喻户晓的大名。
尹阳失意地来到山侧约见儒生师父的那棵松木下。没错，自从那天以后，他和那个儒生便达成了一个协定：儒生可以教尹阳用剑，而尹阳则要将山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向山下的人保密。也就是说，尹阳现在算是背叛了当时的协约了。
“不行！”尹阳那乌黑晶亮的双眸闪过一丝决然：“不管他有没有私心，他都是我学剑的师父，不能害的他因为我而下山送死。我不能告诉他这些事！”
“诺儿，对不起，尹阳哥哥不能再陪着你，不能再给你带宫绦了。要是我走了，我们都能平平安安地活下来，可是我要是不走，我的一个师父可能就要丢掉性命了。”
他对着松木默念着，转身便要下山回见师父。谁知他刚走出一步，儒生师父便从林间走了出来，长剑挥出，挡住了少年的出路。
“不就是见一见你那个老师父的面吗？没有什么可纠结的，我随你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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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我的师父？”尹阳好奇地扭过头来，眼神里满是不解。
“怕啊，尹文诩那套纵横术差点就打遍了那个时候半个江南的武林。我一个书生，只能教你一些入门的剑术，怎么敢冒犯他老人家。”儒生收回剑来，看着尹阳紧张的样子，又情不自禁地笑了笑，“但是我很想知道，就算他杀了我，他又能改变些什么。真是可笑。”
尹阳刚欲出声，身后又是一阵微风掠过。
“这个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尹文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尹阳的身后，深灰色的旧袍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着。“怎么安置好这个孩子，我自有数。”
“师父你怎么跟来了？还有你说的是我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尹阳回身转向尹文诩，他有点慌了，师父居然亲自来了。
身后的儒生冷冷地吐出了八个字：
“剑心在世，兵戈不止。”
“你这疯子！我不管你是谁，你的命今天我要定了！”尹文诩没有回答尹阳的问题，而是直接从身侧取出剑来。“我见你也是个读书人的样子，不会用袖箭暗算你。出剑吧。”
“师父不要！”尹阳见他们之间一场生死站是免不了了，竟扑到尹文诩怀里去夺剑。“师父，他教会了我怎么用剑，是我的恩人，你不能就这么杀了他！”
“为何还这般愚钝！痴子，逞这一时义气将罹大祸啊！”尹文诩虚晃剑背，暗中运功，一道剑气将尹阳抛出几丈远去。
“那好。”一直在观察少年表情的儒生坦然地回答道，“我的剑就在我怀里，你先出手吧。”
“不——”尹阳摔在地上，绝望地喊道，他的眼神逐渐由懵懂清澈转成凌厉，丹田中仿佛有一团烈焰灼烧，将他的眼睛染得血红。更可怕的是，明明天亮了还没多久，此时竟也渐渐被许多不知何处飘来的血红色的云朵遮住了晨光熹微，整个山顶上的天空，竟悄无声息暗了下来。
“是剑心的力量。”尹文诩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举剑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中：“你让他涉足江湖，究竟对你有什么好处？高祖创下的基业在几代贤君的治理下已经很牢固了，你非要把它葬送掉吗？剑心一旦落到那些不怀好意的阴谋家手里，那时候会有多少无辜的生灵遭到涂炭！”
“把剑心从鸢?手里救出来的人是你，把他养到这么大的人也是你。你不会还天真地以为只要让剑心乖乖地呆在这个小地方就会天下无事了吧？你也太低估剑心的诱惑力了吧？没错，我确实有私心，希望剑心能有机会入世，推翻这个混账的朝廷，但是我相信，就算我没有发现这个少年，某些觊觎天子之位的侯王或早或晚也会注意到他的。”儒生盯着血红色的天空，喃喃道：“天下起覆之事，岂是尔等田野之人所能懂得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种场景，上次出现时，还是在高祖斩白蛇而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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