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户人家新嫁娘回门,是要娘家兄弟来接的,村里却是没这么多讲究。
因而,当李兰花刚梳妆好,听到院里熟悉的大嗓门时,不由暗暗吃惊,爹娘什么时候这般懂礼数了,竟然这么早就遣大山大海俩胞弟来接,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
李兰花掀开门帘子走出来,就见三弟李大山指着院外停着的板车,极殷勤地道:“姐夫,回门礼在哪儿呢?我和大海力气大,怕你们拿不动,特意带着板车来帮忙的,姐夫千万别客气!”
李大海也面上堆笑,眼睛贼亮地跟着符合:“对呀,姐夫,咱快些搬上车,爹娘还在家等着呢!”
这话可以说是很无礼了,作为娘家兄弟,来接姐姐回门,却半点儿没提姐姐,开口闭口就是礼物,不清楚的,还以为是债主上门呢。
钟毅听罢拧了拧眉,面色不虞。兰花见状,不由翻了个白眼,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若是原主还在,多半会忍气吞声吧,可惜她不是,她和钟毅还不是真夫妻呢,即便是,钟毅也不欠李家什么,那些聘礼若是折成银两,买个寻常民女是足够的。
“大山,大海!爹娘就是这样教你们的?没得叫人看不起,老老实实待着,你们姐夫自由安排!”李兰花早看出来了,板车是从隔壁杨婶子家里借的,不消说,今日这做派,还必定是娘教出来的,只是不知娘从哪里看出了钟家的家底,因为聘礼?还是因为那日喜宴有人眼尖传扬出去了呢?
大山大海这时才注意到李兰花,平日里他俩在李家可是横着走的,哪受得了这种训斥?大山当即就要发作,却被大海及时拉住了,边打量着李兰花,边附在大山耳边道:“哥,你看她才嫁到钟家几天?气色就大好了,定是吃香喝辣养出来的,可见那些传言不假,钟家顿顿都能吃上肉,咱还没捞到好处呢,不能这么早闹翻,且忍忍,先哄点儿银钱来花。”
大山性子急,却不傻,咬了咬牙,咽下了这口气,赔笑道:“大姐说的是,小弟受教了!都是你俩兄弟眼皮子浅,咱爹娘是啥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小弟知道大姐孝顺,以后万不可说这种话了,否则叫姐夫误会了多伤和气!”
嗬,她还真是小看李大山了,这是指责她对上不孝,对下不悌?李兰花抿唇一笑,转向钟毅,无所谓地挑了挑眉:“你会误会我吗?”
钟毅摇了摇头:“自然不会,我家娘子再孝顺不过了,谁若是质疑你,就是质疑我钟毅。”说完,若有所指地瞥了李大山兄弟一眼,两人顿时惊得低下头去。
娘子的性子似乎与传言不同,不过他一向不喜柔弱的菟丝花,这样自信从容的娘子,总能不知不觉攫取他的目光,不知李家那样的环境里如何会长出这样剔透的闺女的,他忽而庆幸,幸好那日心软救了她。
“可听到了?”李兰花轻飘飘地扫了二人一眼,此时她已明白,过去是她太弱,太能忍,所以他们欺负她时有恃无恐,如今哪怕是仗着钟毅,对他们再怎么不客气,他们也不会放一个响屁。
噫,这种仗势欺人的感觉,真的是……爽!
“相公,既然两位弟弟这般积极,便让他们将东西搬上车吧,我们去门口阴凉处等着,否则出了汗,坏了仪容,倒是对爹娘不敬了。”李兰花说着,随手指了指廊下的东西,便心安理得地拉着钟毅去乘凉了。
这会子太阳已经有几分烈度了,站着不动还好,稍微一动必定是一身汗,李大山兄弟当然听懂了她的反击,却是骑虎难下,不过二人脸皮厚,转瞬便想通,屁颠颠地搬东西去了,这东西是送给爹娘的,也就是给他俩的,给自己捞好处能不积极吗?至于什么不敬,嗬,就算平日跟爹娘对骂他们也不会觉着不敬,谁让他们能给爹娘养老呢,只有赔钱货才需要在意这些没用的!
他们倒是忘了,李兰花出嫁没从娘家带走一个铜板,那点儿可怜的嫁妆不过是从聘礼里抠出九牛一毛做个面子而已,赔钱货三个字实在名不副实。
对于这位容貌大变的姐夫,两人并无太大感觉,甚至隐隐担忧,姐夫这般容貌,万一看不上姐姐怎么办?在他们看来,休妻是迟早的事,不如趁着钟毅还有两分新鲜劲儿,能捞则捞!
杏花却不是这么想的,自从成亲那日,看到骑着披红大马来迎亲的钟毅,她就开始不对劲儿了,茶饭不思不说,干活儿也不利索了,老走神儿,才几日,就瘦了一圈。
兰花娘并不明白其中缘由,还以为兰花出嫁,杏花这丫头也开始有想头,盼着嫁人了,兰花娘看着在院里喂猪吃草的杏花,不知道比兰花好看多少,兰花都能被钟家看上,说明他们李家姑娘有福,她一定要设法将杏花嫁到镇子上,以后若是大山大海没出息,她还能跟着杏花去享福。
回到李家,兰花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半晌也没反应出来是咋回事儿。
钟毅被奉为座上宾,好吃好喝招待着,当然羊毛出在羊身上。兰花本能地要去灶房帮厨,刚走到门口就被娘赶出来了,奇的是娘也没让杏花插手,还让她姐妹俩回房歇着!
李兰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比平时热情地杏花,以前她和杏花最好,可杏花对她是同情多过亲近,谁让大伙儿都知道她是捡来的呢?像今日这般亲密,李兰花还真有些不适应。
比她小一岁的杏花,皮肤不算很白,却很健康细腻,今日似乎特意打扮了一番,发髻梳的整齐利落,难得地不像平日里系个布条了事,而是簪了绢花,最寻常的也要五文钱一支,不是李家消费得起的。
因着她嫁人,李家倒是水涨船高了,李兰花也没太大感觉,钟毅都没提李家扣下聘礼的事,她更没那么在意。
“大姐,你不知道这几日杏花多想你,你在钟家过得好吗?姐……姐夫,待你好吗?他有没有嫌弃你?”李杏花似乎急着关心她,语速很快,连珠炮似得,脸都红了,随即又道,“我是说,如果他待你不好,我替你骂他!”
李兰花见状,眼眶微热,李家还是有人真正关心她的,她拍了拍杏花的肩膀:“傻妹子,不必整日担心我,我在钟家过得很好,你姐夫他,待我很好!”不知怎的,突然想到成亲那晚两人的约定,下意识地勾了勾唇。
这发自内心的笑容,看在杏花眼里,却酿成了一汪苦水。
“他…他竟然没有嫌弃你?”李杏花抹了抹自个儿的脸颊,看着李兰花额间的青色胎记出神。
“杏花,你说什么?”李兰花听得不真切,怕是自己理解错了,怎么杏花听到她过得好,反而失魂落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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