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芜本想看着她修补好,即刻拿回去的,却没想到这茬儿。
可是,能修补,总比无能为力,等着领罚的好。
眼看天色不早,她得回客栈候着了。
只得拿出自个儿的私房钱,塞到李兰花手中。
千恩万谢一番,便匆匆忙忙往客栈方向去。
李兰花见她虽着急,却仍未出言强求于她,不由生出几分欣赏。
看着眼前勾花了的大氅,帮忙的心思更多了几分真诚。
体谅都是相互的,碧芜一走,兰花也坐不住了。跟张婆子交代了一声,便出门往锦绣阁方向而去。
其实也是碰运气,毕竟长林镇上的富贵人家有限,虽然讲究,却少有用得上金丝银线的时候。
幸而运气不错,李掌柜素来是个生意经,存着有备无患的心思,倒也有少许存货。
李兰花来寻,他倒是仗义,依着进价,悉数给了她。
拿了绣线回去,屋子里已经有些暗了,忙叫春丫多点两盏灯,足够亮堂了,才借着火光,将大氅上的瑕疵细细修剪一番。
随即,手指灵巧娴熟地穿了金丝线,小心翼翼地修补起来。
绣得聚精会神,连钟毅回来的脚步声也未曾察觉。
钟毅风尘仆仆地回来,便见灯火昏黄,整个屋子被映照得暖融融的。
而他的娘子,正微垂着头,利落地飞针走线。
修长的颈项,白皙细腻,弯成一道柔美的弧度,似那临花照水的天鹅,娇美得让人不忍惊扰。
待她直起脖颈,放松略微干涩的双目时,才忽而瞧见钟毅不知何时立在她身侧。
片刻怔愣后,不由自主地笑靥如花:“何时回来的?怎的不做声,想吓我不成?”
眼中波光流转,带着自然而然的嗔怪。
“娘子冤枉我了,就是怕惊着你乱了针脚,所以才没出声。”
钟毅顺势坐下来,微微前倾,拥住她,眼睛却是盯着她手中的大氅看。
一看就是男子的衣衫,绣样低调奢华,并非他的风格。
“娘子在绣什么?这么晚了,晚膳用过没?”钟毅回来前,已带着徒弟们在外头吃过了。
忙活一天,没得叫大伙儿饿肚子的道理。
李兰花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往纱窗外一瞧,天色竟已全然暗下来,原来她绣了这么久才成了一半。
进屋前特意叮嘱过张婆子,没有特别的事,勿要进来打扰她,这张婆子果然是个得力的。
往后若有机会将生意做大,她会考虑一直留张婆子在身边服侍的。
这会子,被钟毅一提醒,顿觉腹中空空。
拧了拧眉,娇懒又委屈地道:“替那位世子大人补衣衫呢,竟忘了用晚膳,相公叫张婆子准备着吧,我得赶紧填饱肚子,估计得熬上半宿才能绣好呢!”
见钟毅面色不虞,怕他不允,给她使绊子,忙将白天碧芜来找她帮忙的事解释了一番。
既已答应了别人,需得言而有信,即便钟毅心疼她,也是无法。
只得亲自出去替她张罗吃食,低低埋怨:“娘子也特心善了!”
李兰花莞尔一笑,继续埋头修补。
直到收针,将大氅拎起来凑到灯下细细察看过了,才发现钟毅靠在卧榻里侧的大迎枕上。
竟是未睡,捧着书卷静静陪了她半宿。
她心里微热,一阵感动,将大氅好生收着,便主动投入钟毅怀中,相拥而眠。
翌日一早,尚未起身,钟毅便跟她知会一声,说是钟母派人带话来,他们已将一切打点妥当,叫钟毅今日赶着马车回去接。
镖局后院确实养了几匹马,皆是钟毅带着徒弟们,从府城精挑细选买回来的。
李兰花一直没得空看一眼,却记得叮嘱张婆子和春丫喂马。
“应当的,相公尽管去吧,我在家中等着你们回来用午膳。”虾子沟只有牛车,没有马车。
既然家里买了马匹,于情于理钟毅也该回去接应的。
钟母他们过来同住,本就是先前约定好的,李兰花也说不上高兴不高兴,只是不算顶上心就是了。
毕竟一想到钟母曾对她说的话,再想到往后又要同住一个屋檐下,心里就没来由有些闷闷的。
跟碧芜约好了,辰时来拿大氅的,可眼看着辰时过半,也没见着碧芜的人影。
李兰花心中便忍不住担忧,莫非朱赟好巧不巧的,今日非得穿这件大氅,所以发现了?
这么一想,她便坐不住了,收拾了一番便出了门。
虽然并未问过碧芜,他们住在哪家客栈,但以她对朱大世子的了解,几乎不用想,便直奔长林镇上条件最佳,也最贵的祥云客栈而去。
果然,在客栈门口便遇见了朱赟手下,其中一个侍卫。
“诶,这位官爷,敢问碧芜姑娘在吗?若是方便,劳烦通传一声可好?”李兰花毫不犹豫地上前,一脸热络地道。
长得好看也是有好处的,辨识度高,印象深刻啊。
从这位石狮子似的侍卫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之色她就知道,他认出来了。
“原来是李娘子。”待侍卫反应过来,神色却颇为古怪,“李娘子认识碧芜?找她有何事?”
李兰花拿不准,碧芜弄坏大氅的事到底有没有被发现,若是没有,她如实说了,岂不是穿了帮?
因此,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蓦然一笑。
她这一笑,侍卫大哥倒不好意思了。
可一提起碧芜,眸中不由自主露出同情之色:“碧芜犯了事,现下正在楼上厢房罚跪呢。”
李兰花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
她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一步,堂堂侯府世子爷,就缺这么件大氅么?
“哪间厢房?快带我去,否则我可就自己上去找了!”这口气,无异于耍无赖了。
幸而这侍卫不是真的榆木疙瘩,还有几分眼力见,知道朱赟对李兰花尚算看重。
思量片刻,便带着她上楼去。
李兰花急急推开厢房的门,一眼便见着碧芜面对朱赟跪着。
头上还顶着一只细瓷碗,碗里盛着清水。
不知跪了多久,腿微微打颤,却仍跪的笔直。
而朱赟呢,恍然未觉一般。
漠不关心地靠在卧榻上看着话本子,津津有味,悠闲而懒散。
很是欠揍!
“你的大氅已经修补好了,保证跟原来一模一样,请世子网开一面,放过碧芜姑娘!”
李兰花径直冲进去,将大氅抖开,拿给朱赟看。
谁知,碧芜惊得身子一抖,头顶上的细白瓷碗登时落在地板上。
碗没碎,水花四溅,连朱赟垂在榻边的衣摆也遭了殃。
“大氅?”朱赟抬眸望着她,虽未发怒,面上却带着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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