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少女来说大的不像话的袖子随着纤细的手臂抬起滑落,手心熟练的对准大厅的一角,暗紫色的丝状豪光缓慢凝聚,闪烁着危险的电弧。
小白艰难的在垃圾堆挣扎爬起,被解不开的长发捆成毛虫,踮起脚尖也只能在桌角上露出一对眼睛,银发黑袍的少女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也不是第一次用炸掉他宝贵的积蓄威胁他,更加可恨的是暴露这一弱点的正是家贼!
“你上次说过不用这个威胁我……”
小白的语气随着紫光的亮度增大而减弱,眉毛尖气愤的一挑。
少女用轻蔑的目光撇向他,散去掌心的光团,未开口变遭还击。
“不干!绝对不干!我绝对不干!”
小白想什么似的慌忙摇头,却遭来少女的愤怒,紫光再起,被扭曲的地板碾作粉末。
在被人死死抓住把柄的情况下小白变得十分恭维,在桌面上露出月牙似的眼睛,极力掩饰桌面之下狰狞扭曲的面孔。
板儿牙看的心惊胆战,脚下的桌面被小白捏出蛛网状的裂缝来。
少女冷漠的将可怜灵魂拍到他面前,有形无质的灵魂在她手中犹如随意揉捏的面团,空出的在手撑着想要夺回球体的小小丫头,身高的劣势使她被抵住脑袋动弹不得。
突然明白什么的小白对砸翻自己的元凶细细查看,呼出一口气。
淡蓝透亮的灵魂形如明镜,映出他白色瞳孔中一闪而过的紫光。另一边的板牙能透过它看到对面倒转的小白,滑稽无比。
“哟,你弄坏了我家孩子的玩具,修好。”
少女张扬的说出了临时起意的点子,压抑的尾音配合手中邪魅的引力块,简洁暴力又无理的威胁。
“嘛,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坏掉了,麻烦请整成我满意的样子!”
一瞬间,无数肮脏的词汇涌入嘴边,却碍于情面,与身旁看起来愈发危险的电弧,把话咽回口中。
总之,不过底线就行!
思考着如何快速打发少女的小白,锊顺了长发,搬来落灰的椅子,艰难的站了上去。
恭维写在脸上,他准备以平等的角度和黑袍少女讨论一下,这个球到底是怎么坏的问题。
我可以修这个破球!但老子要的是态度!
抱着这种心态,小白面露笑容语气平缓,道:“首先……我艹!我修!快住手!我修!让那个球飞回来!!快飞回来!!!”
“飞回来!!!”
……
…
不多时,某个可怜的灵魂被安置在桌面上的容器里,任人观赏。容器原本承载的弹珠大小的宝物被板牙抱在怀里,银色的金属光泽映射出它闪亮的板牙。
小白观察这个迷路的灵魂,看的愈发出神,瘦小的身形后出现规则的圆弧层层组合的圆盘。
日月坠落之后,做为法术根基的基础符文大半失效,一同遭殃的还有世界的基础法则。
在这一切溃散之后,所有幸存者不过无源之水,风中残烛。
黑袍少女抬了抬头,只觉穹顶挤出一只看不见的眼睛。奋力接近的小小女孩不在靠近,而是远远退开,四周变得毛骨悚然,像又无数只看不见的眼睛盯着,使她紧紧拉住御寒的袍子露出眼睛,担忧的微微踮起脚尖看。小白依旧盯着这可怜的灵魂,身后的圆弧依序旋转起伏,板牙把怀里的宝贝放下,凑上前去,它看不出什么名堂,却有一种心底涌出的感觉,告诉它不要打破这诡异的安静。
小白身处的世界里,离体的灵魂不在活着,不在与活着的人有任何干系。它们的身体死了,灵魂也不会思考,被牧魂人牵引着,去灵魂该去的地方。想要研究灵魂的术士法师不在少数,但也没听见有那个成功的消息。
说到底,如此直观的面对一个灵魂,小白也是第一次。
小白叹了口气,思绪翩飞,觉得未来希望渺茫,人活着是因为脑子在思考,炽热鲜血在流动,五脏六腑不辞劳苦的工作。但现在构成世界的器官坏了一半,那些以往辛勤耿直到不放过一个灵魂的牧魂人都罢工了,这个世界大概是真的没有救了,同理,这个世界孕育的所有生命也会消失,随同这个消散的世界一起。
他的心愈发沉重,不再如昔日那般炽热激昂。
四周的异样消失,小小少女拽着风衣小跑过来,壮起胆子伸个四方的板子看他,板子上写明疑问,她不会说话,会说话的人也不想知道她叫什么,况且她才被捡回来几天而已。
黑袍少女不问,仅被赋予冰冷代号的她不想提及自己的称谓,更无所谓他人的称谓,整个荒岛的人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五个数,简洁到无需相互称呼。
“没救了,等死吧,告辞!”
小白不耐的跳下椅子,无情的回应小小女孩疑问
“不对,这是我家!拿回去吧,这球没救了。”
小白嫌弃的摆了摆手,开始修复起先前被自己捏出裂缝的桌子。
女孩手中的看板落下,泣不成声,于是黑袍少女面色不善的盯着他,银色的眼瞳里泛着危险红光。
“你怎么救一个不想活了的人?”小白突然扬起脸盯着她,像在阐述事实。
“他失去的东西永远也找不回来,无论等多久那个朝思夜想的人也不会回来。这样的人如今在世界的旮旯藏的到处都是,你怎么救?”
黑袍少女不诧,一甩银发,无形的压力把他死死的按在桌面上掐住脖子,抬手间炸翻了他的宝库,溅的金光四射,看的板牙与小小女孩心惊。
被银发覆盖下的面孔已经裂开森然的微笑,反应不及的小白想要反抗,却已然动弹不得。
对于小白来说,这个年幼身体装着的苍老又疲倦的灵魂从未理解过眼前少女的想法,尽管她复数来访,又显露不知礼数的傲慢。
也未能理解少女动手的理由。
寻遍世界无果的少女带着绝望而来,想抓住虚幻的希望,但这个正滑向深渊的世界里,人人都想抓住希望,哪怕只是虚假又飘渺的幻影,变得愈发绝望与歇斯底里的疯狂。
无论救与不救,吃下眼前的近乎无所不知灵魂才是对自己最的帮助。
那种依靠记忆中的人换来的信任对少女来说或许一文不值,
这一刹那间小白看清了携带这股疯狂的杀意并制住自己脖颈的人,她对某人沉淀的感情不会作假,不过是年幼又深陷疯狂的灵魂。
但这样的世界里,为自己而活或许才是正确。
少女看着被雷霆焚毁的宝库狂笑“哈哈哈!哭着逃难来的老鼠来到这里定是满心欢喜!”
小白失落的看着,碎屑四散中,扭曲的楼道在紫电的漩涡中迅速塌陷,连带书籍化作粉尘。
“是吧,小—老—鼠!”
一整面辉煌的墙壁露了出来,损毁的宝贝遍地,只留下一个漆黑的棺材歪歪斜斜的挂在墙上。
已被激怒的老鼠尖啸,连绵百里飞雪骤停,飞速凝结的冰矛破空而去,却在黑塔前寸步难近。柔软白发覆盖的细嫩脖颈,如今黑色的细线徐徐缠绕,扩散全身,白皙的小手对他脆弱又细嫩的脖子拿捏的恰到好处。
少女似溺水的温柔却又裹挟着森然冰冷的声音附在他耳边低语。
将军!
小白散去冰矛,无奈道:“我觉得我们还能谈谈。”
黑袍少女不理他,吞噬一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生命很是费劲,但没关系,再慢也用不久,她不需要小白的力量,吃下一个脑子并不废时,她不想再于此地费时费力,吃下小白,有所求的,自然皆会知晓。
那时,小小少女带着的那个未知项链的秘密,还有那个未知灵魂的,但凡有可能实现自己愿望的,自己都会知道。
她怀念曾经推开的拥抱,那个在最后的最后仍旧给予自己温暖的拥抱。
小白面部朝下,脑袋艰难的移动视角,不觉得生死有多重要,却想拼命仰起脸来,去看往日因趴下看不见的东西,奈何扭转不动,伤心的叹了口气。
漫长岁月累计的底气,即便如此情景也可坦然面对。
做为活了漫长岁月的法师,即便如今被人掐住脖子,又面对元素失衡的环境,和符文根基被毁去一半导致可用手段稀缺的现状……
或许真的只能等死……
此时只听传来伤情悲切的歌声,宛如忧伤少女低沉声音,令除去小白的所有人心神触动,板牙与缩在一角的女孩只觉眼眶湿润,勾起内心无限悲痛变得昏昏噩噩。
紧扣着小白的少女也在刹那间失神,手中不觉失了劲,小白挣脱,身形渐淡,消失无形。
少女猛然清醒,银色发丝飞舞,小脸冷笑,一声冲破空气的尖锐鸣响回荡在所有人的耳畔。
尘土在跳跃,环形的涟漪在空中扩散。
惊鸿的一拳如巨人挥舞的钉锤,砸在墙壁的黑棺上,伴随着刺耳尖锐的摩擦声将其连同墙壁轰飞数里!
将其忧伤的歌声截断,落在茫茫的大雪中。
银色的眼眸诧异,空洞的墙壁刮来刺骨的寒风,扯动空间的一拳却觉轰在坚硬无比的铁器上,整个世界被震的摇摇晃晃。
待颤抖的空间平复,白皙的手腕拽出狼狈的小白踩在地上,银色刘海下是观赏小丑一样平淡笑容。
仓促中没入虚空的小白,来不及向更深的虚空隐藏,便被暴力的拉扯而出!
突然袭来危机感使少女飞身抓起抹着眼泪的丫头的后领,再次破开墙壁而去!
巨大的蟹爪紧随其后,这曾举世闻名的书库在遭重创,被这遮蔽天幕的一击化作废墟。
雪中傲立的少女仰望,面容狰狞而扭曲,陷入狂热,原本隆起山包化作巨兽脊背,这才是学院未有人知晓的一面,平日演练的校场其实是某人饲养的超大螃蟹。
恍神间极度悲切歌声再起,陷入愉悦的少女护住恐惧颤抖的女孩,被飞来的蟹爪在空中打翻,如出了炮膛铁球砸的雪花飞扬。
漫天冰矛紧随其后对准漆黑的身影穿梭而去,却在雪面寸许纷纷破碎。
雪面下少女移动,破开黑棺之下的雪面,将其抄在手中愤怒的向天空抛去!
“滚!!!”
黑棺在少女怒吼中穿过层层环形云气,消失在视野中,不知被扔在何处。
黑雾般的衣袍隆起,娇小的女孩缩在黑袍里,露出脑袋和担忧的眼睛,看着倒塌的屋舍,哪里有她拾来当做宝贝的可怜灵魂,还有板牙。
隔着化作的黑塔废墟,双方对视。
小白蹲在蟹壳上,不断安抚这个害怕的大家伙,卡曼这才从壳里竖起铁塔般的眼睛,它的身体占据了这座学院的小半,平日里趴在坑里如死亡般的睡梦中安眠,察觉到主人的安危苏醒。
黑袍少女挑衅的对它上下比划,卡曼吓的缩回眼睛。任由小白如何安抚也不出来,在它眼中,黑袍少女离它太近,如同剑刃直逼咽喉。
小白气急,打发它离开,却见板牙从废墟里探出脑袋来,心中欢喜,换来清风托着,送到卡曼背上。
卡曼抬起长腿悄悄离去,岛边是无尽的冻海冰盖,这一梦千年世界变动之大,令它反应不及,
傻傻的呆在原地。
板牙附在它背上,只觉山头另一边的情景无比诱人,对万贯家财
翘首以待,奈何身躯渺小,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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