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一泡尿,残火起炉灶。”
“良人砍柴我烧粥,与侬胶漆老。”
草丛里传出如是几声,后半段听来是捏着嗓子念的。“我砍柴来、我熬粥,天天伺候个疯老头……”,这位暴躁的少年郎对着一株鼠曲草滋水,一泡尿还真长。
“救,救觅!!!”
脚步声如雷滚滚而来,专注滋水的少年浑身一跳,尿湿了裤子。飞速回身,就看着扁担汉拎着俩孩子咔咔狂奔。后面还有只野羊。
少年某甲眼前一亮,裤腰带往腰里一别,抄起一把土便往三个人前跑,大叫道:“叔,躲我身后!”扁担汉夹着孩子从他身边蹭蹭飞过,跑远了。
“该是情急中失了心智”,少年心想,刹那间野羊已到了面前。少年从小和师父苟在山头的茅屋里,见过不少狼豺虎豹,赶走区区一只野羊简直就是举手之劳、金刚扫地。只见他一把将土甩出,正中野羊眼口鼻处。穷追的野羊瞬间失去了三感,急忙停下脚步。少年捡起脚边的树枝,打算把它赶到远处去。速战速决,早回家做饭。
野羊可能是被微细的灰尘钻入了鼻子,面目狰狞的攒出一个巨大的喷嚏,眯着眼睛配合少年稍退几步。舌头不停吧唧着吐口水出来……嘴里繁忙,它便鼻子翻成了嘴,向少年招呼道:
“嘿,野孩子真没礼貌。”
长达七秒的停顿。
少年很庆幸,裤子已被自己抢先一步滋湿了。
野羊因为尘土的缘故闭着眼睛,泪水洗刷出了不少污垢。腿打着颤的少年打算在野羊睁眼之前,缓缓后退。刚挪动一只脚,就见野羊原本是鼻子的嘴巴竟又一翻,新翻出了一只铜铃大的眼睛。
沉睡的荒山,布满奇筋的血目穿过稀薄的晨雾,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李铁蛋骗人”,这是少年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
“说好的其状如犬呢!!!”,少年攒足了力气转身狂奔的时候,内心如此咆哮。李铁蛋是少年在当地最熟络的玩伴,比他大六岁,住在甲子区铁铺家。和少年不同,从小就喜欢读书,是甲子区一群不学无术的小崽子中的孩子王。偏好写字,妙笔生花,正是奇笺当下的写作者。
甲子区就在山下,近两天师父放小黑出门赶跑了方圆几百米的狗,就怕发生意外。但这野羊是怎么一回事!如今大家怎么都怂成这个样子,连凶手的模样都记不牢靠的吗?!少年拼尽全力狂奔,潮湿的裤裆被风吹着贴在腿上,有点凉。
“食妇幼者口鼻,我,算幼么?”,少年不打算停下来试探真相,他脚步越来越缓。背后身影寸寸紧逼——野羊可就擅长爬山啊!少年伸手开始松腰带,打算干脆的撇掉裤子,用裤绳和“羊妖”拼死一战。裤子脱到一半,前方的山路上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少年在尊严与性命之间火速选择了尊严,拉起裤子的一瞬间,看清前面跑来的竟是刚刚跑远的扁担汉。此刻他怀里的孩子不知去向,想来应该是藏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生锈的锄头。而他特意跑回来,竟然是来救自己的?
“闪开!”,扁担汉大喊。他壮实的肌肉给了少年还手的勇气。“给我!!”,少年向扁担汉吼道。锄头脱手向面前飞来,木头锄身呼呼生风,生锈的铁头愈有气势,和着四散的铁屑划破白雾,情不自禁脱离了自己的座邸,在空中潇洒的画出一道弧线,当的一声砸破了少年的额头。
……鲜血直流啊。
这样耗下去就不只是武器损坏了,少年索性将断开的两截锄头胡乱往后一扔,脸上的血汗尽数擦在裤子上,拎着傻眼的扁担汉,跌跌撞撞找寻藏身之所。没成想,抬眼就看见扁担汉的两个小姑娘,畏畏缩缩站在路中间。扁担汉气不打一处来。
“阿大,有羊”
“不行,要躲起啊,快回去!”
“有羊在洞里”
“……甚?”
就这么的,野羊二号出现在众人前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大家都默契的让开路中间,好让两只野羊四目,不,五目相对。静候新来的野羊惊恐大叫一声然后跑掉,或是……
“先找我师父再说!!!”,少年在野羊二号鼻孔外翻的同时,少年仿佛被压垮了最后一根惊惧细弱的神经,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居然企图狂奔越过野羊,突破夹击上山去。
可惜计划还未开始,其就脚下一软,被碎石绊倒在地。背后的野羊此时已经顶着铜铃大眼冲了上来。他挣扎着爬起,命途多舛的裤子脱离了管控,露出一截光滑白嫩的腚。
少年流出了生理性泪水,正准备咬牙接受一击,却发现野羊在接触自己裤子的一瞬间,退了开去。
“走,上山!”,少年仿佛看到了希望,呼喝着一家三口,挥舞起裤子逼退了原先的野羊,又转手一把糊在新来的野羊脸上,开出了一条窄路,头也不回的向山顶跑去。
镇历288年,宇宙地镇,很黑村,荒山。夹着两个娃娃的壮汉,还有个光腚的少年。
“很黑村的原柏实。”,扁担汉自我介绍道。
“很黑村,某甲”,少年一副清早刚撒完野尿的轻松语气,“未来的村长”。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