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很黑村传奇 > 第三章:野氏
    暮春,凡花缱绻,山木渐浓。

    雀余山脚下,两个清瘦的人影。都身着朴素衣衫,脚蹬着适合远足的布鞋,手臂和小腿露出来的筋肉细瘦却结实,晒的有些略黑的皮肤上起了薄汗,顺着四肢的线条向下汇聚延展。和着轻柔的春风,二位无心赏花阅景,健步如飞。

    两人举手投足间干练迅捷,就算是爬陡坡都毫不拖泥带水,带着一股洒脱劲儿,仿佛两只青壮年的岩羊,穿行在各类山壁上,走了几小时也不见弯腰气短。若不是衣着和发色稍微出卖了两位老人家,大家可能会沉浸在对小伙子们帅气的面庞的虚幻想象中。左边这位芳龄66,右边的也没年轻几个月,腰板挺得再直,也抻不展脸上的一层层皱纹。

    如此卓越的行军速度很快就带我们来到了大半山腰上,转过几道小路,似乎到了某片林木深处,几棵无忧树突然映入眼帘、无忧树周遭不知是有人种的,还是飞鸟衔来的一片片黄色、粉色的野花。野花生的纯美娇艳,引得两位大爷步伐渐缓,似是要弯腰采摘。

    “远山兄,花该施肥了”,身高略胜一筹的大爷俯身看了看一簇簇的应该是精心打理种植在这里的“野花”,开口道。

    “小林,天道自有定数”,被称作远山兄的这位老人家低头查看了半天,委婉的回绝了老友的提议,决定顺其自然。他拿手在花丛上一抚,伸展腰看着一片翠绿的草海,在暮春暖风的吹动下摇摆,心里说不出的惬意。

    “远山兄,‘天道’放了菌虫在啃花苞和茎叶,还吃光了土里的养分。花该施肥了”,小林大爷依旧坚持。

    “你!……你施吧……”,远山兄转过身去,不想再和这个老人继续掰叱。小林缓缓从怀里掏出了一罐浅色的液体,仔仔细细的浇在地里。远山兄绕过好友,踱步到花草中间,轻轻拨开四围,露出了一块被遮挡的墓碑。

    【某坤之墓,镇历176-272,野氏】

    非某人之考妣,非某人之子孙,只知其性别为女,而无实名,提上令人遐想的“野氏”,与现处僻静偏远之地,倒是有几分相配。

    “乳母野氏,身归厚土,骨血慈恩,长子长拜”,远山兄平声一句,跪在墓前,此举干净注意,未有惊动四周之响,却不知为何,惊起了不远处一群飞鸟,静谧的林深处瞬间被振翅声所埋没。乍起的鸟群又激起了其他鸟群,一阵阵响动中,次子也收起瓶罐,跪在了墓前。

    世人皆晓乳母之恩,当予厚报,这二位看起来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主,谁知奶母竟葬在此深山无名之地。

    “你这个红薯官,一把年纪了还在包庇族亲”,这位自称长子的远山兄,应该是小林的哥哥,“若不是你,她可以厚葬”。

    远山盯着弟弟,眼里尽是责备。气氛迅速冷却凝固。

    这老哥俩看似外形接近,可却不是单纯的兄弟关系。大哥名为常远山,是很黑村远近闻名的一名道士,法号清涵,人称常道长。不过人称的时候却不多,因为这位道长常年出没与深山野岭,撞到他的多半是鸟兽虫鱼,而非张三李四。远山本是名弃婴,被前面所提到的乳母野氏抱回,认作生母。

    五六十年前,野氏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新晋新娘子,和老公热炕头还没待够,突然捡得一子,两人都喜欢的要紧。可要命的是,丈夫在当年冬天山上一趟,死在了干扰手里。新婚丧夫,完整的小家里突然就失去了顶梁柱,两人又没什么可以接济的亲戚,年纪轻轻未有积蓄,生活的重担突然都压在了一个人身上。野氏哭嚎着送走丈夫,看着年幼的远山,从此强烈的情绪通通都收进了心里,决心好好把他养大。谁知偏偏祸不单行,远山不足一岁却多病多灾,吃空了小屋里里外外。次年三月又发急病,野氏带着他拜遍了村中名医,好不容易讨得几味珍药,却发现家中积蓄早已用空。这缠人的病痊愈缓慢,但却天天都在消耗银两。如果不找一桩合适的生意,这家可就……

    幸运的是,这时正赶上当地一个大户人家应招乳母,酬劳可观,就是条件多点:须弃姓忘名,自此关入宅门,终生不生养自己的子嗣。于是为了换得孩子一命,野氏抛弃姓氏与自由,一脚踏入了高高的院门。

    富贵官家院广庭深,家人眷属关系错综、规矩林立,走在其中需是收枝蜷叶、步步留心。野氏再出来,就是躺在冰冷的木棺里,葬入野地。

    远山从来都不记得母亲的名字,只唤做乳母,跟着别人叫她野氏。而这位弟弟,就是当年大户人家托付给野氏的宝贝公子,与远山从血缘上讲毫无瓜葛。当年野氏带着小子来应征乳母,苦苦哀求了很久,答应等远山长大,便也是院内的劳丁一位,多多少少可以照顾小少爷的起居,陪陪读解解闷。又加上野氏着实年轻能干,才被收下。两位虽都不是自己的孩子,野氏对远山和小林都视若己出,倾尽全力,二人从小亲同兄弟。

    野氏弥留之际,远山守在床榻旁,小林却不知所踪,直到野氏下葬当天才匆忙出现,形神复杂,只说了一句野氏必须葬入野地,不得与族人厚葬。明眼人都看得出,常道长对乳母的归宿之地颇为在意。而乳子小林,明明有官职之权能帮野氏求得一个好落处,最后却还是乖乖顺从了族人的意见,兄弟最后不欢而散,一个云游一个做官。今天是野氏死后的一整年,两人在此地相会,自是有的理论。

    “若不是我,她更不会如此”,远山移开视线,接着道。

    “远山兄,乳母选择了自己的归宿,你我不必自责”,小林回应道,一副轻松的语气,好像永远都这么“洒脱”。

    “你!……哼”,远山兄气不过,躲开了墓地附近。

    小林却还是一脸的平淡,自顾自的追了上去。

    “她都——”

    一声尖叫从山顶疾驰而来,刺穿了深山的平静,鸟类忽起,厉声嘶叫。

    哥俩对个眼神,迅速赶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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