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花离才悠悠转醒。五感渐渐复苏,她只觉自己被包裹在温暖的衾褥之中,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她运起真气,竟也丝毫未有迟滞。
莫不是,自己得救了?
她正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竟是赤条条的,连忙扯起被子遮住身子。身处这陌生的环境中,又是落得这般田地,委实太过诡异。
慌乱之中,她足尖却碰到另一个温暖的物事,直惊得她“呀”了一声。掀开被子,却见得另一个少女正在熟睡。那少女仿佛也被她惊醒了,揉了揉惺忪睡眼,此情此景,也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俩人就此面面相觑。花离仔细打量起那女子,只见她身形娇小,皮肤如上好的绸缎般白皙顺滑,眼波如水,眉若月牙。眉间又缀有花钿,分成五瓣,娇羞粉艳,状若梅花。端的是一个美人坯子,看年龄反倒是花离虚长几岁。
花离脸上略有错愕,心中则是思索着前因后果。被卓卿风点中睡穴,她的记忆便戛然而止,此后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又觉得自己身体并无异样,想来那卓卿风也是没有轻薄自己,想到这里,倒是长舒一口气。
见那少女疑问全写在脸上,花离说道:“好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说罢取了一层被子披在身上。
“我叫绿萼。”那姑娘说道,“姐姐呢?”
花离却不答话。这姑娘是敌是友尚未分辨,但瞧她样子俏皮可爱,眼中有神,想来也是和自己同样,被掳来的罢。
那唤作绿萼的少女见她没回话,也不在意,蜷在被窝里,说道:“姐姐是从哪里来?我只记得夜里我被一个黑衣人抓住了,醒来就到这里了。”
花离心道:“果然是如此。”也不应声,起身打量起这房间起来。
这是间女子的闺房,幔帐轻卷,难掩一抹朱红。屏风九折,难遮三尺韶光。屏风一侧则是个女子的梳妆台,一方铜镜有盘口大小,边上缀有连弧纹。瓶瓶罐罐在梳妆台前错落,无一不是华美精贵。妆台则是由上等的南海小叶紫檀制成,橘黄中透着殷红,想来岁月不甚久远。仔细望去,花离那一袭红衣也叠好罗列在一旁。
花离忙不迭取来衣裳,穿了一半,却发现这红衣倒是有些不太合身。
“姐姐,那是我的衣裳。”绿萼手抵着头,侧卧着说道。
花离望了望旁边,自己的衣裳则是在窗前摞着。也不羞愧,褪下衣裳,扔给绿萼。她自幼自尊心便是极强,又从未与别人赤身相见,遂绕到屏风后,穿好衣服,头发用花绳挽了一个辫子。
一番穿戴完毕后,心中才觉踏实。看那朱床上的绿萼,竟是又睡下了。
“妹子,醒醒。”花离见她睡眼迷蒙,面色娇俏,不由得生了几分怜意。又觉得她心大,落入人手,竟然还睡得着。
绿萼这才悠悠转醒,取了衣裳,到屏风后边换了。
此时日光熹微,晨雾未散。光线顺着烟霞,将绿萼曼妙的身形印在屏风上,与屏风画上的女子蹁跹起舞。饶是女子美丽如花离,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绿萼从屏风后走出来,倒像是画中仙子显灵一般。只是她虽名叫绿萼,却生得如花一般娇艳,倒是让人觉得名不副实。
花离见她娇媚如斯,问道:“妹妹可记得你被捉住时,又是在何处?”
只听绿萼悠悠道:“我本生于燕云,家父乃是一方豪绅,后又得朝廷重用,做了这舞龙城的父母官。昨夜我正在家中读书写字,却不知怎的被一黑衣人捉住了。”
花离心道:“原来是知府家的闺秀,这卓卿风当真好大的胆子。”心中又有怜香惜玉之心,道:“妹妹现在这里等着,我出去探上一探。”
绿萼道:“姐姐别走,我怕。”
花离也是于心不忍,道:“那妹妹且跟在我后边,若是有人出现,你只管找个地方躲起来,不可发出声音,懂了吗?”
绿萼点了点头。
两人缩手缩脚走出了这闺房。然而这庭院之大,远超花离想象。周围亭台楼阁,虽是青砖黑瓦,但砖瓦之下,极尽奢华之所能事。虽有晨雾阻碍视线,却反倒映得庭院熠熠生辉。
花离仔细嗅了嗅这晨雾,觉得雾气湿润,隐隐泛有异香,惊道:“雾里有毒!”
绿萼也是吃了一惊,道:“要不我们还是回房吧。”
花离回身望了她一眼,只道这小姑娘涉世不深,此时回去,无异于坐以待毙。又仔细嗅了这雾气的味道,稍加思索,便取来几片庭中老树的叶子,几支叫不上名字的花草,又取来池边阴生的藓苔,用池水洗净,放入口中咀嚼了几下,敷在鼻下处。
绿萼看她鼻下一片绿色,又是神色紧张,不由得笑出声来,说道:“姐姐你这样子真有趣。”
这一声笑倒是吓坏了花离,她连忙捂住绿萼的嘴,令她噤声。肌肤接触,她发现绿萼面上冰凉,如同蛇蝮一般。
绿萼被她这么一捂,难以呼吸,连忙扒开她的手,压低声音道:“姐姐,我知道错了。”
花离则是又嚼了些草,想要敷在绿萼鼻下,却被她死命拒绝。花离也没强迫,心想这几种草只能稍稍阻碍毒性,并不能解毒。而这小姑娘手无缚鸡之力,若是遇敌,自己尚不能自保,这小姑娘也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忽听得绿萼“啊”的一声惨叫。只见她一手捂嘴,一只手指向不远处的亭子中。
花离此时屏息凝神,风声鹤唳,听到这一声惨叫,心中惊骇之情远多于绿萼,顺着那手指方向望去,惊骇之情更甚。
亭中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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