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升腾中,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倚栏而坐,身形瘦弱。那身形花离认识,正是被掳走的阿大!
花离此时心中惊诧,若这孩子便是幕后主使,阿二则是其手下的话,那燕云剑派的汉子现在恐怕已经身首异处!她蓦地又想起来了那邪门的武功。
采气归阳诀。
这门武功以自身真气为引,渡入他人体内,引其真气逆流,倒灌入自身。以此法吸取真气,同时还能夺其精气,令自身年华永驻。如此说来,阿大身形与孩童别无二致,也可解释的通。但是自己已经试过这两个孩子,难不成这些也被预料到了?
花离越想越觉得诡异。
这门邪功源自西域,自百年前便已失传,当年中原武林五绝,共战西域清乐道人,至今仍是武林中一段佳话。当年清乐道人便使得是这一门武功,只是所谓“清乐道人”乃是地地道道的西域人,当真是既不“清乐”,也不是“道人”。这是后话。
走近了些,只见那亭子孤立池中,池内有鱼,俱是身体肥硕,色泽艳丽。入口处则是一大片白玉石砌成的空地,倒如同戏台一般。而亭中的阿大,却独坐危栏,岿然不动。
走上前去,只见那阿大依然坐在那里,只是面容皴裂,皱纹深凹,已是没了气息。死相可怖,饶是花离见多识广,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而亭中央,寥寥摆了几盘瓜果,又有一张琴、一壶酒、一炷香尚未燃尽。
那绿萼说道:“看来那人还没走远。”
花离当即运起内力,掌上运劲,直击向绿萼!
这用尽全力的一击却如同石沉大海,甚至没能激起一丝涟漪。只见绿萼只运起一指,抵向花离掌心,便轻松化解了花离这倾尽全力的一掌。
那绿萼“咯咯”笑了,说道:“姐姐,你打妹妹作甚,人家好生害怕。”
花离见她面色红润,笑容可掬,毫无中毒的样子。又见她用一根手指轻松化解自己掌力,心下已是凉了半截。平王府里的武林记事,可没记载过舞龙城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惊魂甫定,只觉得一股真气自绿萼指尖传入自己体内,她只觉得那股真气甚是不安分,顺着经脉一路横窜,五脏六腑就如同被放在鼎中烹煮一般,痛苦万分。
采气归阳诀!
她用尽全身劲力,撤了掌力,只觉得那股真气依然不安分。她狠下心,手指封住自己气海,膻中二穴。如今大敌当前,此举无异于自杀!
绿萼却任凭她封穴,也不阻挠,神情宛如一只玩弄老鼠的猫。
亭中那香完全燃尽,花离才平复了真气,冷冷说道:“所以说,卓卿风是为了你才四处掳掠孩童?”她见那绿萼样子,与及笄的少女并无二般,“只捉幼童,而不捉精力旺盛的汉子,也是为了你这张脸?”
绿萼双手抱胸,吟吟笑道:“聪明。”她绕着花离走了两圈,端详她的样子,又道:“只可惜,过慧易夭。”
花离苦笑道:“若我是个傻子,你岂又能放过我?”
“自是不能。知道这秘密的都得死。”绿萼说道,“何况你还是个大夫。”
她面容端丽,神情却恶狠狠地,只教人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我只不过略懂几本医术罢了,算不上什么大夫。”花离说道,“然天下之大,你还能把所有大夫都赶尽杀绝?”
绿萼哼了一声,道:“方圆三十里,但凡有人行医,无不离奇失踪或是暴亡。你说你为武白战那小家伙做事,连这都不知?”
花离听她对平王直呼大名,又称之为“小家伙”,心中有所不悦。但又对这绿萼的年龄好奇起来,道:“我还以为你是个小姑娘,不成想是个老妖婆,也不知今年高寿几何?”
听她语气尖锐讽刺,绿萼却丝毫不生气,说道:“不过将死之人,也配打听本夫人的年龄?就是你妈来到我面前,也得叫我一声姐姐。”
花离奇道:“你认识我妈妈?”她此时则是对这“少女”好奇极了,或者说女人本就喜欢听这些奇闻轶事,便是要死,也要死个明白。
那绿萼夫人却好像很是得意,说道:“三十年前,姓孙的那小贱人和我交过两次手,均是在我手下走不下十招。如今我武功精进,便是让她一只手,也走不出这十招了。”
花离脸上有些怒色,说道:“可是我妈妈姓吴,不姓孙,更不是什么小贱人,只怕你是认错人了。”
绿萼夫人面上略有疑惑,踱了两步,又瞧向花离,似是在瞧什么新鲜物事一般,忽地笑道:“是了,姓吴,姓吴!哈哈哈!”她笑声轻快悦耳,姿容俏丽,若是外人来看,倒像是一双姐妹玩乐打闹一般。
花离悻悻望向绿萼,说道:“就算念在我是故人之后,也不能放我一马?夫人所说,定是一字一句,都不会传到这墙外去。”她虽久经考验,但真的不甘就此了结一生。
绿萼夫人则是笑了,取了一方绢帕抹去了花离鼻下的那一抹“绿色”,又拉起了她的手,摩挲着,说道:“傻孩子,这采气归阳诀我是不会用的。”她用手轻抚花离脸颊,“你这脸比我还老上好几岁,我怎么忍心破坏,我这倾国倾城的脸呢?”
说罢,她抓起已经干瘪的阿大扔下了池子。只见那鱼群瞬间如同浸了热油一般,翻转鱼跃,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阿大那瘦小的身子只剩下森森白骨!
花离捂住了嘴,直欲作呕。她虽久经江湖,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这个女人心肠竟是如此歹毒!一想到自己也将遭此厄运,心中又有感伤。
绿萼夫人却又笑吟吟的说道:“好孩子,你站到那边去。”她指了指庭前那一片白玉石砌的空地。
花离乖乖走了过去,盘算着周围围墙并不高,若是绿萼夫人分神,自己运起轻功,趁着这晨雾,就算不能逃出生天,也能逃到市井中去,令她不敢贸然动手。心下一想,又是泄了气——舞龙城周围丢失幼儿数年,也不见官府追凶,那金陵浮华,威震四方的大楚国,不过是镜花水月,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只可惜,她不能看到平王殿下,荣登九五之位的样子了,思及此处,心中无限感伤。
“姓卓的,出来。”绿萼夫人喝了一声,声音依旧是那般悦耳,在花离听来却如万蚁蚀心,她竟忘了还有这样一个高手了,如今正可谓插翅难逃。
只见墙边一个影子如鬼似魅,声音还没落下,便已到了花离面前,用的正是这百里迷踪步。登云派虽已式微,但根基犹在,自己这几下轻功,又怎么能从登云弟子眼下逃脱?遑论自己还为了抵御那股真气,自封了两处大穴!
“阿绿,我来了。”那身影说道。
“杀了她罢,别杀太快。”绿萼夫人以手抵头侧卧着,笑吟吟的品尝起身前瓜果,远远望去雾中的两人。她最喜欢看人雾中以命相搏,是以在庭前留出了这一块戏台也似的空地,经年累月,那白玉砌的地面隐隐泛出血光。
那身影也不回话,就这么呆呆望着花离。花离只见他胡子花白,面容清瘦,一袭青衫劈风斩雾。
仔细瞧去,却见来人眉目清秀,眼若丹凤,嘴角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不是孙阳明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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