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剑镇的事,看似被张舒和给压了下来,但张舟却实在是无法安心,不仅仅是来自于和黎重先之间的矛盾,还有那个不知所踪的“同门”,也让他忧虑很大!
最后,为了保险起见,张舟干脆决定,把利剑镇的人全部撤离,集中安置到烈马关附近的小镇去,至于山林调查的事,直接上报朝堂,既然自己和黎重先说不通,就由皇帝陛下来定夺吧!
为了安抚张舟的情绪,保障九州商业的利益,张舒和亲自到烈马关,帮忙协调安置。烈马关主将谭威,则是对九州商业的到来,表示出了真挚的欢迎,如果能把烈马关治下的小镇,发展成和利剑镇一般繁荣,于公于私都有不少好处,这一点,四十多岁的谭威看得就比较透彻。
随着九州商业的整体迁移,利剑镇的人们,心理上也有了变化,有人忧虑以后的安全,也有人看到了商机,总之很多人都有了蠢蠢欲动的想法,尤其看好九州商业发展能力,和对未来有美好预期的人,认定以九州商业的实力、资源,想兴隆起一个小镇并不难。
但这些人又多多少少有些“迁徙必损根基”的踌躇。后来,张舟得知消息后,立即命人将一张海报贴了出去:愿意迁往烈马关的,九州商业不仅免费提供运输服务,并承诺在三个月内,还会赠送一个等同面积的商铺……
结果,在很短的时间内,利剑镇人口流失近半,商铺更是走了七成以上。
飞子得到了张舟送与的几颗药丸,伤势好转的极快,自以为是李灵渠的手笔,却不知张舟为此又割了自己一刀。
……
二月末、三月初,龙州边境迎来了一场几十年罕见的大雪,一连下了五六天,雪后的万里素寂,更显山河壮美!
张舟领着一群扈从,正在城楼上览看这份可遇而不可求的风景,如果不是因为心里太过敬重,以至于不敢借用,他很想来一首“沁?春”以抒情怀!
而在城下,尹东山和种合则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二哥,咱们还要继续等吗?你难道还有什么办法不成?”种合小声说道。
“这分明就是老天爷在整人,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心里有些不安……”
“怕将军责怪?”
尹东山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而是担心,如果将军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这件事的后果恐怕就不是受责罚那么简单了……”
种合明白尹东山的意思。
张舟如此相信厚待他们,而他们却想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反而要推给张舟,心中实在是有份愧对,尹东山踌躇不前,正因如此。
张舒和上次来到拒北关,已经亲口准了他们的副将军阶,这几乎就等同于把此事板上钉钉了,在军旅中这绝对是一步让人羡慕的跨越,只要不出大问题,哪怕只是平平淡淡的熬些年头,做个一州安抚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不管张舟自己表现的怎么轻描淡写,这份不计前嫌、信任提携之恩,都是不能忽略的!
而拒北关的具体事务,张舟更是完全的放权与他们二人,他自己就像是来拒北关旅游度假似得。大事小情的,只要尹、种两个人不找他,他就绝对不会主动管事,而且对两个人提出的问题,都认真对待,及时解决,从未有过拖延,甚至连他们两无意中提及的那些“芝麻”小事,也处置的毫不含糊。
单凭这份信任和态度,就让两个人深受感动,“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两个人对张舟的态度也越发的恭敬,与此同时,心理上的压力也更大,不敢有丝毫的马虎懈怠!但终究有些问题不是你肯努力就能解决了的。
“我觉得将军的主意挺多的!”
“可是,他毕竟年轻,没有经验,在拒北关也没有足够的威信,万一……万一应对有失,处置不当,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二哥,眼下犹豫也没有用,这事还是早点告诉将军吧!将军真的要怪罪,咱们俩一起扛下便是……”
两个人刚露头,就被张舟发现了,知道他们两一起出现,必然是有事,也不需要玩通禀那一套,直接向二人招了招手。
两个人对张舟躬身施礼后,皆露出一丝歉意。
“打扰将军观景,还请将军莫怪!”
“正因为有你们担下了城关大大小小的事物,才让我有了这份不务正业的清闲,不管是功劳,还是苦劳,我心里都有数,以后别玩这种虚词客套了,你们的蒙将军,相信也不会喜欢这些吧?”
两个人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
“说吧,有什么事?”
张舟开门见山,而尹种二人却是相互看了看,都有些难以开口的意思。
“你们两个现在越来越像小媳妇了,我这个婆婆就那么难伺候吗?连话都不敢说了?”
尹东山咬了咬牙,终于出声道:“将军,咱们拒北关恐怕要有大麻烦了……!”
“什么麻烦,直接说!”张舟的态度也认真了起来。
“将军,咱们的粮草不够了!”
“什么?粮草不够了?这是什么情况?”
粮草可不是小事,而是稳定边军的第一等大事,张舟甚至感觉有一股电流,瞬间流过身体的感觉。
事到如今,也不需要什么矜持委婉了。
“将军,按照边军规定,咱们拒北关会有三个月的备用粮草,以应不时之需。可是,自从去年入冬以来,海运那边多次发生翻船事故,导致日常的粮草补给出现了多次中断,因为,海运那边情况一时半刻也得不到有效解决,所以大帅让我们临时抽调备用粮草,向大熊、利剑、烈马三关提供支援,等朝堂粮草到达后,再填补回来!”
这个事张舟听张舒和提及过几句。去年九州商业在龙州垦田,遭遇了规模不小的虫害,虽然有巫神镇派遣的毒师进行了增援,但由于在预防、治理等方面的经验都不足,取得的效果并不理想,因此,粮食的产出量不高,对边军的供给也很有限,只能满足张舒和统领下的骑军大营,和虎踞关的部分需求,其余各地边军的补给,还是完全倚重于朝堂的海路运输。
调派军粮补贴友军的行为,也是当时唯一可行的解决办法。再说,那时候朝堂上有发言权的人物和势力,都忙着布局京都大事,对海运的问题自然无暇给予更多关注,而张舒和为了边军大局稳定,只能自行想办法解决危机。
这种临时应对,对边军而言也不算什么奇闻异事。
“……如今城里的粮草只有不到一个月的剩余,再没有补给的话,我们就必须要减少日常供应了!”
“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如果两个人今天不说,张舟还一直认为城内粮草充足呢!
“本来,朝堂海运的粮草已经补上了,按照日程期限,最多五天后,就可以陆续运到,我们两个也就没有多想,可是,刚才我们得到消息,说……”
“说什么?”
“消息说粮草走到利剑关附近出事了!”
“什么?利剑关?”
张舟眼睛一瞪,第一时间想到了黎重先,会不会是这个家伙故意为之,想用阻碍粮草运输的办法,来给自己制造麻烦,这他?的胆子也太大了,如果他真的敢拿边军大计胡闹,张舟就敢用金刀砍了他!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武断。
“出了什么事?”
“消息说,车队行到了利剑关附近时,就遇到了这场几十年不遇的大雪,交通堵塞,无法前行,不得不停下来,需要等到冰雪消融道路开通,才能继续行进!可是这样一折腾,怎么也得十天二十天的,甚至可能要更久,而咱们这里……”
张舟有些懊恼!自己就想着赏雪了,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考虑,而城内积雪清理及时,又让他忽略了对外界情况的关注和掌握。这事的确怪不得尹种二人,甚至和黎重先也扯不上关系,但真的要等到天气转暖,冰雪消融,拒北关就怕要出大事了!
“咱们这里到虎踞和烈马关的交通情况怎么样?”
“这场大雪波及面积甚广,我派人出去探查过,城外道路积雪极深,最深之处甚至能够埋人,而据传递消息的军卒禀报,烈马关以东地区的大雪,要比咱们这里下得更早也更大,人还能勉强借路而行,而马匹、车辆根本就无法行进。”
“虎踞关那里怎么样不清楚,但烈马关和我们的情况差不多,粮草也被阻在利剑关了!”种合补充道。
张舟想了想后,说道:“把那个报信的军卒找来,我要见他!另外,马上召集偏校尉以上人员到大帐议事!”
……
这次议事,算是张舟第一次组织的正式会议,却没有客套寒暄的时间,简明扼要说明情况,又暂短听取众人的建议后,张舟开始发言。
“现在局面很不利,坐等老天爷给面子是行不通了!按照最理想的估计,粮草运达也得一个月以后,而我们则要做更长久的准备才行!综合各方面情况,我的命令如下:第一,派出一支游骑,前往虎踞关,两个任务,一是探明路况,二是借粮;第二,抽调八千名歩卒,全力开通前往利剑关的路线!这些人每天粮食足额提供,并联系烈马关,和我们一起行动,务必尽早开通这条路;第三,剩下的人守护城关,同时限制粮草供应,目标最少要坚持四十天以上。”
有一个旅帅出声道:“将军,按照这个分配比例,留守城内的人均粮食用量,还不足平时的一半,这样寒冷的天气,如果不能饱食,坚持十天或许可以,可是要坚持四五十天,恐怕……”
“是啊!眼下最难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如果处置不当,必然会引来激变……”有人附和道。
当兵最基本的想法,就是混口饭吃!在前世,思想教育那么广泛彻底,也不能保证每个人都会立场坚定,意志坚强,又何况是现在?谁也不敢保证,这些军兵能够一直服从命令,坚持着忍冻挨饿达四五十天,而不会生出什么激进的想法,一旦有人煽动,不满情绪必然会迅速的传染,甚至直接导致哗变,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尹东山站了出来。
“将军,你来的时间太短,对拒北关的情况不了解,对士兵的脾气秉性更知之甚少,如果有事恐怕难以沟通,不如你受些苦,前往虎踞关探路求粮,这里留给我来应付!”
“对,这里留下我和二哥,足够了!”种合也出声说道。
张舟明白两个人的想法,就是准备留下来背锅,真的发生问题,张舟的责任也会小一些。
引发边军激变,主要责任者必然逃不了人头落地的下场,他们二人也算用自己的性命,回报张舟了!
张舟微微一笑,说道:“我既然身为主将,这个事自然有我来抗,虽然当值时间短,可是饷银拿的一两也不少,凭什么出了问题,就让你们出来为我分担责任?”
“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我已经拿好主意了!你们马上执行我的命令即可,记住,眼下是我们拒北关的重大危机之时,各位必须要同心协力,如果熬过去了,人人有功有奖,如果,谁在这里面给我阳奉阴违、拖后腿,我保证他会第一个人头落地!明白了吗?”
哪怕张舟并没有树立什么威信,但就凭他敢于担当,和手里金刀的威慑,也无人敢不遵从。
在拒北关北门之内,有一处广场,是用来校兵检阅的地方,张舟让人在广场中心临时搭了一个台子,方方正正、简简单单,有一丈来高,上面勉强能站下四五个人。
台子中间插立了一根旗杆,张舟这也是第一次,让人把自己的将旗拿出来,并挂在了上面。
张舟一个人站在木台之上,立于将旗之下,四面密密麻麻围满了人,连能看到广场情形的城墙之上都站满了军卒。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