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火焰 > 第五章 军被
    从军人当兵生涯开始的那一刻起,军被,就一直与军人纠缠在一起,磨军被,叠军被,捏线条,合被角等等一系列的过程被硬生生刻到了军人的骨子里面,直到军人生涯的结束。

    磨军被,是每一个军人必须经历的过程,磨薄了的是军被,磨薄了的是性格,同时也磨厚了气质,磨厚了作风的养成。

    当时我们的整个营房是矮矮的二层小楼,之前几届住的是女兵,这也是我后来的帮厨中从炊事班的班长口中听到的,再之前,营房是当地人养蝎子用的。

    整个新训旅四个营当中条件最艰苦的就是我们四营,营房占地还没有超出篮球场那么大,却挤满了一个整营,三个连,两百多个人!

    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感慨命运的奇特,听说当时xb战区空军有六个新训旅,六个新训旅之中我们二旅是最艰苦的,二旅之中又数我们四营最艰苦,四营之中又数我们二连的日子过得是最难熬,二连之中又数我们一排过得最惨,一排之中又数我们一班过最苦,而我就是一班的新兵,回头想想,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三个月的,自己就像根骨头,慢慢地、慢慢地熬出了一锅高汤。

    营房内实在是狭小,三个连成品字状,逆时针排列,就像是布种一样布的满满的,有时早上一起床,迷迷糊糊,你抱着军被,推开门,站在门口,你就会发现,但凡是地上,已经没有落脚的地了,之后你再小心翼翼,提着脚后跟,生怕踩到别人的军被,踉踉跄跄上了二楼期望有个可以铺开军被的地方,你还会发现别说楼梯间那小小的空地,就连厕所门口都铺满了军被。

    所以你要想叠好军被,就得早起,天不亮的四点钟闹钟刚响,离闹钟进的人就会立马关上闹钟,大家麻利的穿好衣服,抱着军被,接着战友一个个传递过来的板凳,悄声慢息地走出房门,再回首看看门口的班长,“哦,还睡着”便长叹一口气,用力的提起门,在轻轻的关上,有的时候忘了提门,门就会“吱呀”的叫,关门的那个人便会遭到所有人的皱眉。

    磨好了军被,再叠起来,边叠边磨,边磨边叠,等到军被好不容易有了该有的形状,我们就会双手兜底小心翼翼的抄起军被,就像捧着革命烈士的骨灰盒一样,避开回房间路上遇到的所有的人和障碍物,用身子轻磕开门,温柔的放在自己的床头,之后再进行最后的修整,先将军被的两个角想方设法的合在一起,在一遍一遍的捏出线条,用着卡片做着最后的调整,调整好之后在拉平白床单,整好内务柜,如此,自己的事情才堪堪完成,倘若此时班长还没有醒来,内心提的这口气还是不能放下,继续小心的拿着洗漱用具在外面洗漱好,进来之后所有人还要打扫卫生,窗台,玻璃,床杠,标语,但凡能看到的地方都得要擦一遍,地还得扫上一遍,洒水拖过湿干两遍,而在打扫卫生的过程中,班长也差不多在那个时候起床了,待吃完饭的班长或值班班长检查合格之后,自己这一天的内务才算是真正完成了,这口气暂时可以放下了。

    这时候床板之上所能看到的任何东西便再也不许任何人稍稍碰一下了,自己得空了,还得拿出卡片,继续捏着线条,勾着被角,保持着军被的原状。一直到线条被刻在被面,刻到被里棉花上,一直到捏着线条的那些地方被捏掉了颜色,下的功夫才堪堪超过大半人,事实上到新兵连的中后期,总有那么几个新兵的被子会超过班长,而在他们之中也会有拔尖的那个,压过所有的人,独占鳌头。

    鳌头也并不是一直都是那一个人,初叠军被的时候,鳌头是最容易更换的,中期左右,随着军被渐渐体现出磨被子人的用心程度,叠军被技巧的完善,便不怎么更换了,而我有幸从那时开始便霸占着鳌头直到我当兵生涯的结束。

    回想起自己,确实应该很感谢当初磨军被坚持下来的那段时光,感谢自己兜里一直揣着的可以随时用来修军被的卡片,感谢自己从一开始的坚持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坚持的卡片,而那三张不仅都模糊不清得显出泛白的底色,而且还断裂了两张的卡片是我那段岁月最好的见证。

    好的军被确实让人受益,因为军被,在我短暂的两年生涯中,我所遇到的班长,领导不止一次的表扬过我。

    其实到的那天下午,我们就已经在营房外面的磨起军被来了,开训前的日子里,只要是白天,营门外粗糙的水泥地和单双杠训练中间、四周的青红砖地就是我们打磨自己的军被和性格的地方,虽然粗糙不平,灰尘也大,但至少很开阔,开训后的日子里,还会有检查出不合格被提溜出来的军被时不时的继续亲吻着那片土地。

    铺开军被,跪坐在上面,军被分成三份,双手抓着板凳,一遍遍的往前压,压满每一个角落之后再换个方向,交叉的再压满每一个角落,之后叠起一份,用手伸进叠起的军被里面,将折起来的地方好好地舒展拉撑,继续双手抓着板凳,一遍遍的在刚刚叠好的那一份上面反复压,这才将最后那一份叠到刚刚的两份上面,此时的军被变成了一个长条,然后手伸进去,像刚才那一份一样将折起来的地方好好的舒展拉撑,舒展拉撑之后再跪坐在上面反复的将板凳磨着眼前的这个三份合一的长条,觉得差不多了,就可以比着标准军被所需要的长度,约是两个手掌(拇指尖到小指尖)的距离,将它空出来,在随后的大约四指的宽度两边用双手刀一样的狠狠的从上砍到下,一遍遍的砍出四指宽的范围再提起来,使得四指宽的两道线合在一起,捏住中间的凸出来的这四指的范围的头,将头边光滑面的被面往后面分开面赶去,使得光滑面与棉花充分的贴紧了,再将那两个手掌宽距离的被面翻着合起来,跪在合起来的那个开口军被处,继续的磨着那两个手掌距离的军被,将它压扁,压薄,四指宽度的被面便凸出来成半圆形,用手掌一遍一遍的将它磨平,到这里,这一边的军被便会变得又薄又平,另一边也是一样继续如此,待到两边的军被完善之后,在军被最中间留出八指宽的被面,将它提出来,赶好被面,在小心的将两半军被合在一起,理好那八指宽的“后墙”,对好两半军被的被角,此时的军被才刚刚有了军被该有的形状。

    磨军被的日子总是枯燥的,磨军被是没有时间的,也不需要时间,你只要记得一遍遍的向前磨就够了,有时候对自己手上2011年老军被很没办法,老军被意味着是压库存压箱底的军被,意味着皱皱巴巴的像老人的脸一样,意味着你需要花费更多地功夫,更大的精力去将军被上面的皱纹给磨平了。刚磨被子的那段日子,我常常为自己老军被上面那张老人脸所苦恼,恨不得来个熨斗将它烫平,为此还将不锈钢茶杯中装上热水在那张老人脸上面来回的熨烫。其实再顽固的皱纹也抵不过这么一遍遍的压磨,不知什么时候,也在不经意间,皱纹就再也看不见了,只是后来常服大衣上面的皱纹又苦恼了我一段时间,大衣也因此被提溜出来和外面这青红砖地亲密了一次。

    磨着磨着,就磨到了被面起球;磨着磨着,磨到了开训典礼;磨着磨着,磨到了当兵生涯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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