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哪里?
一串串灯花挂在郁郁青青的树梢上,枝干虬曲,乔叶纷纷扰扰窸窣欲动,缠绕其中的小灯串珠光闪烁,混沌的意识在静无人声的环境里对周围的感知愈发明晰,好像能听到那些灯光明灭的噼里啪啦声,轻微而细碎,再想仔细听却发现听不见了。
她晃着还有些犯晕的脑袋坐起身时,眼神迷迷糊糊几乎不知道今夕是何夕,感觉身下陌生而整洁的触感,才如梦初醒一般稍回过神来。丝滑而轻柔的质感,白如霜雪的布面,还要隐隐跃动的条纹明暗闪现。师凡差点从床上直接摔下来,这分明不是在自己家里!
她靠着墙边打量房间里的一切,明亮的灯光将周遭曝露得如此清晰,从原木色地板到沙发、玻璃桌台,再到天花板上繁复华美的水晶灯、半人高的床头柜,磨砂红瓷砖将粉白的墙壁分成上下两部,淡淡的花香浓郁在师凡茫然的心头……然而却没有前后两面的宽大液晶屏幕和音响设备,如果不是这房间的摆设和格局有些不同,她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包厢里……等等,包厢……包厢!记忆里的画面在脑海里汹涌流窜,她难受地支着脑袋,宿醉的负效应令她胀得有些头脑发昏,“该死……”。黑暗里红蓝交错的斑斓灯光、嘈杂而亢奋的人声、话筒的鸣响、燠暖的走廊、令人憋闷的喘息、男人的喊叫、穿透耳膜的玻璃爆响……好难受,脸上还有火辣辣的温度,怎么手上会有些疼痛的感觉,她才想伸出手,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蹲下了墙面,手上红红的色块辨不分明,她又伸出另一只手来对比,明显右手指掌要红的多。项链!她脑海里隐现出的部分视觉里,有手指拉住那冰凉而咯人的项链触感,连同靡糜混乱的画面交错重现,冲荡在她的精神世界里,仿佛就发生在刚才,又像在梦里经历……她近乎破碎地抱着自己,蹲下身来,将悲伤和惊惧过后的寒意收拢到角落,收拢到自己的怀里,压抑的酸楚涌上心头让她几乎覆灭,不知道是因为从小沐浴在春风细雨,未经校园、家庭保护壳外的暗涌波急,让她高估了这个世界的美好与善意,还是对过往中那些是是非非、日常琐事里淤积的隐忍与委屈,那些孤独日子里的落寞与想往,让十多年未哭的她此时突然有了种想哭的冲动,就像个孩童一样,如同尚未长大过一般,任眼泪滴答而下,止不住的抽噎溢出耳际,她死死揪结着胸口的衣服仿佛揪着自己的心……无人发现隔着厚重的门板外,还站着一个人,那人默默听着房内的响动却不见任何行动,蹙起的眉头将心事深藏,手上却迟迟扣不上门扉。
这是干什么,我是……哭了吗?师凡抬起胳膊胡乱抹了几下,对自己说,好了,没什么好怕的,别哭了,从现在开始。她强忍着泪意站起来,深吸了几口气,终于没再那么难受。这方法对她自己还是百用不厌,只要她想,总能适时摆脱苦厄的情绪。这是她一贯以来养成的,也算是自己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吧,毕竟很多东西不必要花费在没用的时间上,客观环境里规则与秩序不会因为你而暂止,如果自己不认清楚的话,其后果只能自己来承担。
寂静的房间空洞地只听见她一个人的回响,后知后觉袭来的陌生与恐惧感让她身心发寒,第一反应是跑去开门。和普通家里的锁不同,这里的锁很奇怪,她摸了半天都找不到安全阀在哪,使劲转把手根本毫无用处,头重脚轻的她拼出了一头汗。背贴着门,她手插裤兜里摸了摸,果真摸到了手机和钥匙的实体感,放下心来。莫名其妙,师凡现在心大的很,根本不觉得现在她的处境多么危险,多么不牢靠,还自我安慰说,“……应该是我不小心闯到哪个房间里了吧……没事儿,反正离我家也不远,走路也可以……回。”想着,那些人不会回去了吧,难道都没发现少人了吗?也不来找一下……心里顿时有些气愤。没办法,可能自己存在感太低了吧,她不无悲哀的想。朝着外面喊了几声,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过来,让她从这该死的门出去(师凡以前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所以她不知道这边的场所无论那个房间都是有呼叫系统的)。她嘟嘟囔囔地掏出手机,幸好现在的电子设备遍地跑,到哪都跑的出也饿不死。摁了几下都没反应,咦?怎么黑屏,难道没电了?她重新开机,这时间她抬头看向窗边的那面墙,泪光未敛的视野里,灯花串串连结,在深翠浅绿的叶间游行,像水波一样往上旋绕亮起,又逐渐暗下,周而复往……就像圣诞树一样。可再细看就会发现,这灯是真的灯,树就不是“树”了。砖红色磨砂瓷砖就像围墙一样将“树”围在里面,窗户则被颜料勾画成一个从一根粗壮的枝干上垂下的绳索吊成的“大鸟屋”,而整面墙则被画成了一块巨大的落地窗!怪不得刚醒来时莫名其妙地瞥见树荫葱茏,还以为这“树”是真的长在外面呢。
不得不说,麦悦星的室内风格也太独特了,居然把包厢弄成这样也没事儿?
手机屏幕亮了,显示时间是四点二十五分。怪不得天还这么黑,她忧心忡忡地抬头走向窗沿,心下好不懊恼,早知道打死也不来了,还给自己灌那么多酒……真是自作孽。
她的头刚一伸出窗外,夜风飕飕地吹刮耳面,脑子一瞬清醒,霎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脸色苍白。
她险险稳住摇晃的身子后退几步,又看了一遍墙上,再不敢看第二眼。这画笔真是鬼斧神工自然了得啊,哪个行为艺术家在人家里搞这么个东西?从里面看是一楼的园木风光无限,从外面看是高达千仞的“空中花园”啊,这落差大的让人心惊胆颤的,幸好这是个窗户,这要是个门一脚踏出去估计会“摔”出美国大片的效果来。
手机屏幕上的短信和未接来电估计是她有往以来见过最多的。十几条未读信息中成早发了三条问候消息,两条吴臻发的,其余都是“珊瑚虫”发来的。师凡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感,好像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这种感觉在她大学里参加户外活动的时候意外找不到群体时就有过,尽管只极少数经历过几次,可一两次就足以让人难忘那种看似熟悉再眨眼却陌生地人土不识、心慌胆寒的感觉。没想在这里最关心她多点的是这个刚认识不久、在同一个医院上班的小护士。她惊诧地看着秦诗荆发给她的消息,满满一屏幕里对方的焦急之色几乎显露于表。看到后面她瞪大眼睛掩着嘴唇几乎难以置信,手上颤抖着连手机都快握不住。
而她没发现的是身后另一个逐渐靠近的身影,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手刀就直直劈向她后颈,昏迷前她脑海里只徘徊着那一句话:所有人都走了,我没看见你。
“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吗?”
“不然呢,你还有其它办法?”
“为什么不直接……”
“你以为我没这么做过吗”,男人叹了口气,捋上袖子,露出臂上一角的青黑色刺青,“他始终不肯听我的,犟起来跟蛮牛一样,你说说,几个人能摁住他?”
女人眉头深锁,沉默了片刻,又道:“那……那几个医生……”
男人抽出一支烟,立马就有个打火机打着火苗凑过来。云缭烟绕中,男人看了她几眼,轻笑了几声,蓝色的发梢在烟雾中有些迷蒙而惑人。他嘴里叼着烟,起身走过来,双手触及妻子的肩颈便按揉了起来,道:“你当我什么人,二话不说就把人绑了来?”他轻摇了摇头,附在她耳边:“又不是当年的‘飞龙猛虎’了,就算不像现在一身事债资产压身,我也答应过你我们成家以后便不再涉足那片区域了,更何况小七……”感觉手下人的身体一僵,刚要改为轻抚她背脊却被冷冷甩开了,他讪讪收回手,不由苦道:“小七的教训就够我吃痛一辈子了,只要成儿能好好长大……”
率芯双手抚面,早已泣不成声。“好了,都已经过去了……”率芯躲开他示以安慰的手,不让其碰到肩头。“怪我怪我,不该提那件事情……”,梵霖头痛起来,女人就这点很麻烦,哭起来没完没了。一把揽过她的肩膀,人还不领情,一手肘打到他胸膛。封家的人都练过武术拳击,女子虽不比男子精练有力,使用得当绝对挑的过从未练过的同龄男子。所以这一下打的还真不轻,不过对梵霖来说也不是那么重,却够痛的。率芯看着他的模样心情缓和了点,用纸巾擦了擦眼泪,优雅又极好地保全了自己的妆。“我那小外甥怎么办,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在公司里出席,要是再……”“要是再回不到皞越集团的话”,梵霖接下她的话,语气温柔字句间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森然与微妙的狡黠,“那他就必须让出董事长席位,反正对他来说这本就是个‘虚位’,不是嘛?”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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