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在这一方辽阔的没有边际的荒原上,喊杀声响彻天际。
程青只觉得头疼欲裂,再睁眼时已经身处在一片刀光剑影中。他扶着头,那种深入脑髓的痛让他不自觉的跪下去。旁边不知是谁战的正酣,一肘撞在了他的头上,更是让他痛苦不堪。
突然一片刀光闪过,程青下意识的避过,接着就是横扫一腿将那人拦倒,跟着夺过他手中的刀,噗的一声插入心脏。穿着胡人衣服的士兵身体抽搐了两下,口中吐了口血,死了。
程青有些茫然的看着地上死了的士兵,又茫然的看看自己的双手。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这里是维杏边关,自己好像……好像是来参军的,但是好像忘了什么,是什么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手上的血更多了,看来是受了伤。
可是此处是战场,哪有那么多空闲容人细细思量。敌人如牛毛一样多,杀了一个还有两个冲上来,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能停下来,只是机械的寻找目标然后开始厮杀。程青本在少林当和尚,可听闻边关有变,胡人大肆入侵。此等艰难时刻他这种铁骨铮铮的男儿怎能不上前保家卫国,他将此愿告诉方丈,方丈只叹他尘缘未了,便允他还俗。
这一战便是两年。
直至太阳落下,胡人终于鸣鼓收兵,骑着战马呼啸着离开了。胡人常年生活在塞外,日日与严酷的环境和走兽搏斗,都是骁勇善战的猛士。程青虽出自少林,习得一身好武艺,奈何他没有三头六臂,也只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营寨,程青只觉得如行尸走肉一般,当初投身军队的一腔抱负,如今只剩下麻木。他不知这场战争何时结束,他的朋友都死了,他唯一做的只有杀敌,杀敌,杀敌。
“百夫长。”一个士兵叫他:“程百夫长。”
程青回头,是个新来的士兵:“何事?”
“新来的参军大人说有事找您。”士兵说。
程青点头表示明白。
新来的参军是前日才到的,据说是个娃娃,因为死了娘所以被赶到这里来了。这种孩子他可没心情搭理,他已经疲惫不堪,更谈不上分出心力照顾一个死了娘的小少爷,不过不知此人会找上他。
参军虽然是个孩子,可好歹是皇上的亲儿子,他的帐篷便是扎在最好的地方,很容易就能找到。此时帐篷里点着灯,门口的士兵见到程青过来便拦住他:“干什么?”
“在下百夫长程青,听闻参军大人找我。”
“进来。”一个清亮的男声,男孩大概年龄不大,还没有变音,听起来脆生生的。
程青吸了一口气,撩开帐帘。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满满当当充满各种奢华物件的帐篷,或者也是侍女萦绕,摆满瓜果美食的帐篷,结果只看到偌大的帐篷里几乎没有什么东西,除了日用桌椅床柜以外也只有几张弓挂在墙上。桌案后坐了一个男孩,模样长得清秀,身姿在同龄人中也算高挑,只着了素色衣裳头绾一个简单发髻,正坐在桌案前点着灯看书。
他听到门口的动静已经放下书,站起身迎了过来:“程青百夫长。”
“参军大人。”程青行礼。
“不用拘束。”参军年纪虽不大,却自有一种从容淡定的气度。饶是见到年长于他的程青也很自然:“我这没那么多规矩。”
程青谢过:“这几日忙于征战,小人还未给参军大人请安,多有得罪。”
“客气客气,你们是前线的战士,都是拿着命在战斗的,不用在意这么多。”少年摆摆手又坐回案后。
“不知参军大人找我有何事?若是程青能办到的,定然全力相助。”
少年微微一笑:“既然百夫长开口了,我也就不饶这个弯子了。听说百夫长大人出自少林,参军两年有余。”
“是。”
“关于百夫长,我也打听了一些。”少年说:“听闻百夫长当年虽为少林弟子,听闻国家有难便愿挺身而出,投身边关。”
“是。”
“众人都说百夫长是整个军队里最能打的一个,还没有人能在你手下走过二十招。”
“参军大人说笑了,都是同僚说笑而已。天下之大,比我功夫好的人多如繁星,只是我没有遇到罢了。况且我就算学了功夫,在战场上却任救不了我的朋友。”程青目光沉了沉。
“百夫长如此身手,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甚至多次夺下地方首领的首级,可现在仍旧是个小小的百夫长,你可有想过为什么?”少年突然问。
程青皱眉:“只要能为国杀敌,在和职位又有什么区别。”
少年闻此笑了笑:“百夫长,你武艺再高也只有一双手一双腿,杀了一个敌人,还会又一个敌人,这样下去战争是永远不可能结束的。人生而不同,有人能力高,有人能力弱,有人善武,有人善文,有人善水,有人善骑。若是将这些人胡乱安排一气,就算是神仙也不能带领他们胜利。可若是合理安排,让他们各司其职……那倒是便会事半功倍。”
“参军是何意思?”
“百夫长大人武艺颇高,奈何军中将领能力平平,无人能搭你左右,将你光华尽遮。况且你善于一人行动,与其他人配合脱节,实在不利。所以当一名普通将士并不是你最好的安排,你的报国大愿大概一辈子也无法完成。”
程青看着面前的男孩:“参军有何赐教。”
“那便是追随我,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你护我一生平安,待我登基之日便还你一个太平天下。”
“参军大人,你可是在和我说笑?在下很忙,没空听这么多荒诞故事。”
“百夫长不信?”男孩说:“是见我一个没了娘的小孩被发配到边关?还是看我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我承认我现在势单力薄,而且在朝中也无支柱。可是我和你一样,我们的心里都有天下。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太祖也是白手起家。百夫长,你何不信我一次?”
“我如何你信?”
“我这有一计,可击退此股胡军,只是还差一分敌人军营的地形图。今夜两军交战刚罢,正是修整懈怠的时候,你今夜带我悄悄潜入敌营,待我画一幅敌营图,便可将此计施展。介时你便知我不是诓骗你,如何?”
程青看了看少年,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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