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周围的事物都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办公室里钟摆滴答声跟窗外树枝随风摇摆的声响变得那样的明显。
张文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半睡半醒间,他抬起手腕瞧了眼表,只见得时针指在八与九之间,分针指在了六这儿。
陈芊瑶端着一个保温壶,走进办公室里,她见张文翰醒了,忙张罗着:“张大少,你醒了?饿吗,我给你买了馄饨。”
“八点半了,处座还没有回来吗?”张文翰坐起身,把外套整齐的放在一边,用手捏了捏脖子,一脸疲惫的样子。
陈芊瑶坐在张文翰的身边,帮他打开保温壶的盖子,一边用帕子擦了擦汤匙,一边回答着:“处座早回来了,他见你睡的香就没让我叫你。”她把手里的汤匙递给张文翰,柔声的说:“给,你先吃点东西。”
张文翰真就觉得有些饿了,接过汤匙,几口就把馄饨给吃完了,他把汤匙放在保温壶里,从西背的口袋里掏出帕子擦拭了一下嘴唇,全然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儿,只见他坐立起身子,深吸了了一口,突然站起身,嘴角微微往上一翘,嘴里嘟囔了一句:“应该差不多了。”
张文翰跨步朝门口走去,好似想起了什么,他突然停驻了脚步,背对着陈芊瑶,一本正经的承诺着:“陈秘书,今晚这一餐先记在账上,改明个我再请你吃大餐。”
陈芊瑶漠视着张文翰离开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她犹如一个幸福的小女人乖巧的收拾着茶几上的保温壶。
走廊上昏暗的灯,一盏又一盏从张文翰的头顶而掠过,他在处长室的门外停下了脚步,今个儿张文翰虽然没穿军装,但还是习惯性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子,他深吸了一口,调节好情绪后,便伸手叩响了那扇门:“报告!”
“进!”
张文翰扭动着门把手,推门而入,他看到任时初正伏案书写着东西,轻声的叫唤了声:“处座!”
“文翰!?”任时初把刚刚在写的文件合了起来,拿起笔帽盖在钢笔上,站起身,他好似有意绕开办公桌,直径走到了一旁的沙发那儿,坐在上面,翘起二郎腿,他招了招手,示意张文翰过去一道坐:“文翰,我听芊瑶说,你有事情要向我汇报?”
“处座,今天,杜九主动约见我,吃饭的时候,他说能帮我们打听那批货的下落,不过,他提出要我们用钱买,价格由他开。”
“恩,文翰,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张文翰沉思了会,分析说:“在席间,瞧着杜九胸有成竹的样儿,依我判断有两种可能:其一:杜九或者他的属下追查到了那批货的下落;其二:田余刚死后,那批货一直就在他的手上,眼下上海滩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那一批货,他开始着急了,觉着这块烫手的山芋该出手了。”
“杜九?”任时初靠在沙发上,仰头望着天花板,眉头紧蹙,问道:“文翰,我记得你们之前查过杜九的仓库,有结果吗?”
“恩,查过,他的仓库大部分是租给一些工厂囤积原材料的,我们并没发现货物。处座,杜九应该不至于那么傻,把货藏在自己的仓库等着我们去查吧?”
“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你派人再去仓库查查,他的那些朋友、生意伙伴的仓库也别放过,一个一个的盘查。”任时初放下原本翘着的腿,坐立起身子,视线停留在张文翰的身上,沉默了一会,他才开口吩咐道:“文翰,你让人二十四小时盯着杜九,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处座放心,我已经派谢庭过去盯着了。”
任时初微笑的把手搭在张文翰的肩膀上,欣慰的说:“谢庭!?恩,他不是处里的人,刚到上海属于生面孔,没人认得他,是一个不错的盯梢人选。文翰,你这事办的妥当。”
张文翰刻意回避着任时初套近乎的举动,站起身,面无表情的说:“处座,您要是没其他的吩咐,我就召集行动组的人开始重新查杜九了。”
“恩,去吧,我在这儿静候你的佳音!”
张文翰立正,向任时初敬了一个军礼,信誓旦旦的说:“是,处座,属下定当全力以赴,不会让您失望的。”话音落,张文翰没再多做停留,直径离开了任时初的办公室。
张文翰没有回办公室,也没有去陈芊瑶的办公室,只是快步来到走廊的尽头,向右一转弯,顺着楼梯走到了一楼行动组的大办公室门口,他瞧见在里头值班的那些小喽啰,不是聚在一起打牌,就是趴在桌子上睡觉,他轻声走进了值班室里,尼古丁掺和着酒味扑鼻而来,这股难闻的味道令人作呕,张文翰有些不耐烦的解开衣领最上端的纽扣,走到大办公室的中央,双手反摆在背后,冷冷的说道:“大家伙的值班够闲情。”
或许是他的说话声太小了,又或许打牌的人说话太吵了,值班室里的人谁也没有搭理他这个组长,这让张文翰觉得有些怄火,他走到办公桌边拿起一只搪瓷杯,用力的在桌上拍了一下,‘哐当’一声,打断了打牌人的喧闹,把睡梦中的人给惊醒了,他们见来人是张文翰,打牌的人慌忙把桌上的扑克牌用报纸遮挡起来,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吞咽着口中的唾液,憋着哈欠,用衣袖擦拭着眼角因为犯困流出来的泪珠儿。
“大家伙当值够清闲的。”张文翰走到打牌那一伙人的旁边,伸手掀开报纸,用力的把报纸摔在地上,怒气冲冲的说:“遮啊,用这张报纸遮的住吗?”张文翰见每个人跟前摆着一只杯子,他拿起杯子闻了闻,一股刺鼻的酒精味钻进了他的鼻孔里,张文翰瞪着那群人,用力的把杯子摔在地上,冷笑着:“呵,酒是谁买的,你们一个个好大的胆子,当值的时候,竟然敢喝起酒来了。”
孔江见场面有些不好收场,撕下贴在脸上的纸条,硬着头皮说:“组座,您……您请息怒!我们,我们下次不敢了。”
张文翰一个箭步走到孔江的跟前,鼻孔出气冷哼了一声,恶狠狠的盯着孔江,没好气的说:“下次?哼,感情您孔爷还想有下次?”
“组座,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只是……”孔江犹如霜打的茄子——蔫了半截。
“够了。”张文翰突然打断了孔江的话,他的视线在每个人的身上打量了一下,大办公室一下子变得很安静,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张文翰踱步回到大办公室的中央,深吸了一口气,用极为冷淡的语调说:“这次我就不追究你们了,要是日后你们当值的时候再这样,或是在办差的时候,阳奉阴违,懈怠不进取,一经发现,不管是谁都给我卷铺盖滚蛋,我觉不留情面。”
“是!”众人见张文翰动真格的了,一个个都不敢怠慢,异口同声的应允着。
张文翰侧过身子,双手反摆在背后,一脸冷傲的下着命令:“现在是九点整,孔江,我给你十分钟时间,你把其他的人都召集回行动组,我就在这儿等着。”
孔江立正,向张文翰行了一个军礼,应允道:“是,属下这就把他们找回来。”
张文翰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他听到孔江把当值的人都派出上门通知找人,大家伙收到指令后顾不得收拾,穿上了外套,顿时大办公室里的人乱成了一团,他慌忙走到办公桌旁拿起电话挨个给家里有电话的人打。
十分钟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孔江焦急的在大办公室里头打滚,时不时的抬起手瞅着腕上的表,孔江紧张的用衣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他见人陆陆续续回来了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十分钟,正好十分钟,行动组的人都被召集回来了,几十号人七个一排,有序的站在了大办公室里头。
孔江见人到齐了,松了口气,走到张文翰的跟前,向他行了一个军礼,小心翼翼的说着:“报告组座,行动组应到四十二人,实到四十二人,请您指示。”
张文翰站起身,拉了拉身上穿着的西背,扫视了站在跟前的四十二个人,他下命令道:“薛沉、孔江、严铭、陆侯、白宇森。”
“到!”五个人往前跨了一步,异口同声的应允道。
“薛沉、孔江、还有陆侯,你们三个人领上各自手底下的六个人再悄悄的去杜九的那些个仓库调查一番,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仔细着点,如果发现有异常的货物,你们把东西给我扣下来,明白了吗?”
“是,组座!”
“严铭、白宇森,你们两个人领着各自手底下的六个人偷偷的到杜九好友、生意伙伴的仓库里调查一下,如果发现有异常的货物,你们也把那些东西给扣下来,懂了吗?”
“是,组座!”
众人领了命令后纷纷离开了大办公室,罗博见大家伙都有任务,唯独自己没有被张文翰点将,心里不免泛起了一丝疑惑,他立正站在原地,不解的问道:“组座,为什么他们都有任务,偏偏我们没有?”
“罗博,你带着手底下的六个人到杜九家附近,还有赌场附近监视着。”张文翰坐在桌子上,对罗博招了一下手,笑着说:“我的车停在杜九家附近,里头的人是咱们的人,他叫谢庭,你过去的时候给他带些吃的东西。你还有你手底下的那帮人就听他的调遣。”说到这儿,他贴在罗博的耳边,小声的说:“罗博,你帮我盯着点那小子,如果他有什么异常,记得回来向我汇报。”
“诶,组座,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罗博保证完,他就领着人离开了。
张文翰把桌子上的扑克牌收拾了一下,把报纸放回了原处,拎起酒瓶子直接扔进了纸篓里,他走出了大办公室关了灯,顺手关上了门,刚踏上台阶,他就瞅见了陈芊瑶站在楼梯口,一脸担忧的样儿,张文翰一声不吭的牵起她的手,往楼上走。
清晨的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晨光在上海滩这座繁华的城市上空盘旋,初醒的太阳已落在高矗的楼房的顶端,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树悄悄地伸开了毛茸茸的柔嫩的绿掌,小花朵里仿佛是一群婴孩沐浴着晨露,渐渐的绽开着美丽的笑颜。很快,军情处外头的街道上人流车流,沸腾着,喧嚣着,好似涌起一股热烘烘的气浪……
张文翰合起了桌上摆放着文件,疲惫的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叮铃铃……’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张文翰猛的抓起电话机的听筒,言简意赅的说:“谁,说话。”
电话的那一头传了:“组座,我是严铭,我们在查仓库的时候,遇上了杜九手底下的一个莫晟的人,我们跟踪他到了城西,发现城西这儿有座闲置的仓库,里头堆着一些货。组座,您说他们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嗯,严铭干的好,你们先在外头守着,我这就过去。”张文翰挂了电话,急急忙忙的拿起外套,朝外头走。他刚走到楼梯口就遇上了任时初。
“文翰,你这着急忙慌的去干什么?”
“处座,严铭在城西的仓库里发现了一批杜九的货,我正打算过去瞧瞧。”
“城西!?”
“处座,这座城西的仓库是秦寒的,他是杜九的结拜兄弟,之前也查过他的仓库,可我们的人忽略了这座闲置的仓库,昨晚去查的时候,严铭他们跟踪杜九手底下一个莫晟的人到了城西,这一去,竟然让他们发现仓库里头堆放着一些货物。”
“走,文翰,我跟你一道过去瞧瞧。”听到这个消息,任时初好似看到了希望,他开心的拉着张文翰往楼下走。
任时初和张文翰匆匆忙忙的坐进小汽车里,只听得任时初吩咐司机去城西,司机发动起车子,打转方向盘,朝着城西的方向开去。
不多时,车子停在了仓库不远处的地方,任时初和张文翰一左一右同时下了车,严铭迎了上去,小声的叫唤着:“处座,组座。”
张文翰朝仓库的方向瞅了眼,见一个老头子在门口守着,抢先开口问道:“严铭,里头的情况打探清楚了吗?”
“组座,我已经打探清楚了,看货的人算上莫晟一共有六个人,仓库除了大门外,后头还有一扇被锁死的小门,他们手上有没有家伙事,我还不敢确定。”
张文翰听了严铭的话,扭过头,注视着任时初,问道:“处座,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严铭,仓库里有电话吗?”
“处座,看守老头的屋里有一个。”
任时初没吭声,把视线转到了张文翰的身上,嘴角微微往上一翘:“文翰,接下来,你部署吧!”
“是,处座。”张文翰会意的一笑,转身命令道:“严铭,你找俩人守到后门口去。”张文翰摸了一下腰间,发现自个儿没带枪,他干咳了一声,问严铭要了一把枪,命令着:“你带着剩下的人跟我一道埋伏在大门。”
下完命令后,张文翰转身面对着任时初,他只听到任时初说:“等你埋伏好后,我就打电话把莫晟引出来。”
“有劳处座了。”
张文翰带着严铭等人埋伏在了大门口附近,没过多久,他们就听到看守的老头大声的叫嚷着:“莫晟,电话,杜爷找你!”
莫晟听到是杜九的电话,匆匆的跑了过来,张文翰瞧准时机,几个人迅速的从铁门上攀爬而过跳进了仓库里,几个人奋起而上,没开一枪,他们就把里头的人都给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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