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别了,光 > 第三十二章-所谓命运
    舒妤和萧子慎还是往常的模样,甚少交流,各做各的事。舒妤也不像别的新手妈妈一样,日日都围绕着孩子转,片刻空闲都没有。她很是轻松,特定时间喂奶,其余时间她都插不上手。她不需要哄孩子入睡,她也不喜如此。家里的保姆和月嫂都很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妈妈?从来不与自己的孩子亲近,抱孩子也是很屈指可数。孩子哭了,也只是远远望着。以一个陌生人的眼神,凝望着自己的孩子。不然就是一个人躲在书房里,做自己的事情,也不管这孩子是饿了还是哭了。甚至有几回,孩子意外感冒高烧,她也是那般漠然,半分焦急都未曾出现在脸上。

    好像,这个孩子,并不是她亲生的那般。即便如此,保姆和月嫂也未曾多加言语,她们也只是在心里默默忖度这个女人的冷漠。

    初冬,寒意渐渐袭来,潇潇冷风扑面而来。当舒妤像往常一般打开窗户的时候,保姆和月嫂同时呵斥她:“太太,孩子还小,吹不得风,把窗关了吧。”也许是舒妤敏感,她竟然觉得这样的话语无比刺耳,这里不是她的家,又怎会是安身立命之所。她的言行举止,桩桩件件都会受到限制。这里,她那还是个自由之身呢?她开始嘲笑自己的愚昧。她机械地关了窗户,径直走回了书房。书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完全和外面的世界分隔开来,如今小小空间竟然成为她神经唯一放松的地方。她长舒了一口气,重又站在窗前,不知所谓地望着窗外。微黄而昏暗的灯光下,稀稀疏疏的人影。她回忆起儿时,也是这般微黄而昏暗的灯光下,祖父站在老宅门口,静静等待着晚归的她。老人双手拄着拐,背微微佝偻着,灯光映衬下的背影却是那般伟岸。那时她知道,无论多晚,祖父都会在那里的,等着他回家。所以她才能肆无忌惮,而她的性子又像极男孩子,嬉笑怒骂,自顾自地活了那么些年。记忆中祖父的音容笑貌仍是那般慈祥,眉眼间透出的完完全全是溺爱。祖父未曾打骂过她,即便是犯了极大的过错,也是笑笑拂过她的脸颊,嗔怪几句便也过了。父亲母亲总是说:“现在就这样无法无天,以后该是如何适从?”

    谁能想到当年的父母之言,竟是一语成谶。多年后想来,很多事真的是三岁便可见的。以前她总是不信命,想要努力掌握自己的命运,可谁知从一开始她早就被命运的轮盘牢牢捆绑住双手双脚,不得动弹。所谓的美好,只是轮盘上的一隅,短暂易逝。命运的烙印,使得她周而复始在痛苦中徜徉。

    如今的她,完全褪去了稚嫩的模样,长成了大家闺秀的模样,也是长成了大家所期盼的模样。这样的她,是好的,也是不好的。好是好在她拥有了厚厚的铠甲,终于能保护自己了,不再受人欺侮。不好是她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命运的戏弄,成了她曾经最讨厌的样子。人总是要长大的,长大总是避免不了付出代价,这就是她的代价。风雨飘摇,孤苦伶仃,如浮萍一般的人生,就是她所付出的代价。

    想到此处,舒妤胸中愈发郁结。她开始大口大口喘气,试图缓和。她慢慢扶着墙,缓缓蹲下,整个人的肌肉慢慢紧张。这是不好的开始,舒妤心中很清楚自己究竟怎么了。近一个月中,她反反复复了无数次同样的情况。她甚至不知道哪次就真的有可能喘不上气,窒息了。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是她抗拒的。原来,当人真的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一刻总是畏惧死亡的来临的。也许这世上,并没有可以坦然面对死亡的勇士吧!

    舒妤仔细思考了一周,还是去了医院,她依稀记得上次来这里的模样,可怕的记忆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当时,拿到诊断书的时候,她仰天长笑,那般鬼魅的笑声,使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比惊悚。而主诊医生只是机械式开了一堆堆药单,因为他们每天都在面对生与死,早已麻木。于他们而言,眼前的人只不过是千万人当中一个想要生的人罢了。医生冷漠地告诉她,情况很严重,按时吃药,才能缓和病症,不然后果自负。同时也告诉她病情可能需要六个月以上的药物治疗,药物治疗的同时会产生一些副作用。副作用强烈的时候,需要停下所有工作和学习。这短短几句话仿佛细针一般戳着她的心,她没有办法,必须要吃药,她要活下去,此时的她可能是母亲唯一的寄托了。

    也许见惯了生死的他们,并不在意饱受折磨的病患。只是出于职业习惯,冷眼旁观形形色色的尘世人。他们并不愿意多花费半分钟听着患者的絮絮叨叨,只是完成任务后,礼貌性告别。之后的那么几年,即便努力吃着药,仍然时时刻刻饱受失眠的困扰。当实在扛不住的时候,只能站在高处,感受呼啸着的风。北风呼啸,能带走丝丝忧愁。午夜徘徊时,总有那么几次,痛苦得想要纵身一跃而下,感受飞翔的滋味。

    这次,还是同样熟悉的科室,只是换了个主诊大夫。不同的是,当时的她,很穷,看不起副科级以上的主任医师。如今,即便她有钱了,也避免不了要被人层层剥开的局面。她以为,这次会与上次有所不同。她甚至决定放下所有防备,坦然接受所有问题。但却因医生的一句莫名的质问,将所有的问题都带回原点。她再也不愿卸下这层层伪装,将自己赤裸裸地袒露在所有人面前。她不愿自己那般没有自尊得活着。她宁可不和外界再进行任何无谓的交流,哪怕最后是要承受孤独终老所带来的痛苦,她也在所不惜。因为那种痛苦已然深入骨髓,挫骨削皮怕也不能缓和半分,那就这样病着痛苦着吧。

    无论深陷何等困境,舒妤内心仍是骄傲且敏感的,她不容许人生出现低级失误。即便出了既定轨迹,外人也没有资格去评判些什么。所以她仍然选择背上她的重重的壳,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孤独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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