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国数十年以来的传统,终于因为战争而破了。尽管百姓大都怨声载道,但是对于作为革新派一员的嫡次子莲桨来说,倒不失为一个好事。

    说到莲桨这个略带些女性化的名字,也不知是从何时起立的规矩,皇室子嗣需得用花鸟起名,莲桨这个名字听起来太过阴柔,倒是不怎么合这位皇子的意。

    长青国举国上下喜好花鸟,于是便有了每十年一次的大型庆典“花夔”,全国各地都会携带郡王自己养殖的花鸟前来皇城斗艳。胜者自然而然会成为下一个十年中人们街头巷尾的谈资。而天生对花鸟毫无兴趣的莲桨就像一个怪胎一样生活在皇宫里,“靡靡”二字,算是莲桨对这举国的庆典能给出的最贴切的形容。

    不过,于他而言,这场庆典的缺席,也带来了一个遗憾,那就是他失去了这一次见母上的机会。

    莲桨生于一个大雪纷飞的深冬,从那场持续了十几天的大雪到现在,已然过去了将近二十年的时光,然而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他只见过自己的生母两次。

    第一次是出生,第二次则是十年前的“花夔”。不只是他,他们兄弟三人,尽管年纪相差数岁,但都只在“花夔”时才被允许与母上见面。

    至于他们的生父,也就是如今长青的君王青帝,这些年来,没有纳妾,同时也只在“花夔”时才带着自己的孩子去看望隐居在深宫之中的自己的皇后。

    上次与母亲见面,已经是十年前了啊!莲桨放下手中的笔,望着窗外有些失神。经过了如此漫长的岁月,他有些记不清那张脸了,每次想起来总有些模糊。当时的他只有八岁,用尽浑身解数终于第一次不借助仆从穿好了一层又一层的青叠衣,他满怀期待的走在父王的背后,看着父王高大的背影和长袍繁复的后摆,内心有些不安。皇宫的甬道在年少的莲桨面前显得如此漫长,他低头走着,竟生出了一丝胆怯。

    后来他见到那个跪坐在一片巨大而空旷的房间中央的身影,一瞬间,他的心底升起了一丝畏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紧张的缘故,莲桨产生了一种面前的父王的衣摆也在微微颤动的错觉。

    面前的身影抬起头来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那个失望的表情被莲桨敏锐的捕捉到,然后深深的记忆在了自己的脑海中,小孩子这种东西,总会在一些时候格外的敏感。

    “记住,你要成为生而为人的人。”那个身影叹了口气,轻轻地说到:“而非一个符号”。

    莲桨愣住了,见到母亲的喜悦和激动也僵在了脸上,他感到身体中有什么东西冷了下去,就像一腔热血洒在茫茫的雪原中,冒着绝望的热气,残留着将死的余温。

    青帝见状皱了皱眉,轻轻地唤到:“莲花”

    听到那声呼唤,被称为“莲花”的女人抬头看他,那眼光就如同看一只不可语冰的夏虫。

    于是三个人就这样沉默着,硕大的房间里充斥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压抑。

    如果自己不是表现得那么在意外表的话,可能母亲不会说那样的话吧。莲桨停止了回忆,轻轻地把搁置在一旁的笔又拾了起来。

    你是生而为人的人,这句话,莲桨琢磨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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