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冬昇来到馆驿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震惊起来。
无论是谁都没能料想到一向无敌的阿史那星月竟然会在那一夜中被重创而归,整个馆驿都不由得乱了起来。
只有那些名医还必须保持冷静,很快便让他将阿史那星月抬进医务室之中。
馆驿不仅有懂得调理的中医,也包含很多能够做外科手术的西洋名医,也配备着应有的医务室来。
当人被送进去时,楚冬昇的内心却也依旧紧张着。
原本打算询问,但转念一想,如果在此刻询问的话,或许又会给人加成压力。
刚出数步,就被馆驿的人命令不许出门。
无论如何,遇袭的情况始终需要有人证,当然,也不排除他是凶手的可能。
如果是平常,楚冬昇大概会选择直接冲出去,但是此刻终究理亏,也没有那个心情想那些。楚冬昇索性就坐在门前,静静地等候着结果。
但这一夜。
并没有因为阿史那星月的受袭而结束。
黑暗中潜藏的眼睛,又开始注意着在馆驿混乱时刻的远方一处:
一名长久以来不被人注意的西洋孩童穿着单薄的衣衫,戴着兜帽,隐藏着已然压抑不住正在发红的双眼,手中的血色短刀。
“呵呵……开始吧……”
“神的祭典。”
躲藏在巷口中移动着,当眼前出现一名路过的行人时,他就已经按耐不住了。
行走的人,竟似散发着烤肉一般的香味,不断的诱惑着他前行。
“不行……”他的内心还要压抑下来。
他不能太过激动地表现出来。
“不能让他们受惊了。”
“毕竟是神明的创造物,怎么能够让他们用最难堪的表情来迎接祭典呢?”
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然后缓缓地接近在他的身后。
行人依旧不知道,只是在哼唱着小曲。
他或许还在为什么事情而欢乐着:
但就在下一刻。
他的大脑却忽然停止了思考。
就像是连带着意念一同被斩断一般。
持刀者手中的短刀已然刺入他的脖颈之中,就在刺入的瞬间,短刀的血槽便已开启,一瞬间竟似有了生命的野兽一般吞噬着行人的血液。直到短刀开始发出微微的闪光之后,原来的地点竟再不见持刀者。
只留下,一具干瘪的尸首。
尸首的表情,至死,仍是幸福的。
……
一夜过去,究竟是怎样?
楚冬昇等候了很长时间,但不知怎的,馆驿内似乎又开始混乱起来,觉得在此地多等也是无趣的他,便缓缓走了出去。不过他没走多久时,就立刻看到一个官差来到他身边,他忽然问道:“你,到底是谁?”
“楚冬昇,怎么了?”
“昨夜的案件,难道也有你的份吗!”
“什么案件?我昨夜一直都在这里,我如何参与?”楚冬昇不禁有些愣住。
“哼!如果不是你把延边候给打伤,昨夜怎会有人敢闹出命案来!”延边候是阿史那星月继承的爵位,虽然这一爵位是前朝时期才有的,但后来鉴于阿史那星月为新朝也做出过不少努力,便让他继承这个爵位,因而延边候亦是对他的称呼,原本延边候尚在时,几乎没有什么人敢为此闹事,这方自出事之时,便发生了命案,便不由得立刻让人联想起来,此刻越说他越是发怒,随即便要拔刀。
楚冬昇等了一夜未过,原本心中就足够焦躁,此刻突然被人扣上帽子,不禁更加暴怒,当即喝道:“别将什么东西都给老子扣上!够胆就来啊!”
“吵什么!”一夜过去之后,医者终于走了出来。
摸着红肿的双眼,还要听到这些人的喊叫,想来再怎么脾气好的人都要恼怒起来。
“患者的身上受伤严重,若是再受惊扰,这后果你们可知道吗?”
“切!让你捡了一条狗命!”那官差听完后啐了一口,不由得说道。
楚冬昇更直接说道:“下次让我看见,就直接把你送上天去!”
“比起这些,楚冬昇……是这个名字吧?”忽然有一个人走到他们身旁说道,那人看起来较为年长一些,楚冬昇勉强看得出他似乎是他们当中带头的捕头韩英。
“我这个手下确实说话非常的恶劣,但是他有一点没说错,无论你是不是主观的,你造成的影响却是改变不了的。”
“那直说吧,想怎样?”
“你对这件事情知晓多少?”他并不在乎楚冬昇的态度,只问道。
“我只知道事前有一个一身黑的人告诉我,让我过来挑战他……至于其他的就只有那个袭击者了……我想大概他知晓吧。”
“你带的那家伙已经死了。”
“不可能!我出手并没杀他。”楚冬昇笃定道。
“确实不是你出手的,因为他是中毒而死的。”他顿了一下,接着道:“他死亡的时间非常正好,仵作验尸时发现他早就在昨日午时服下毒药……”
“这个可以说是一个意外,当然,更极有可能是一个阴谋。”
“你认为这与我有关?如果是这样我何必将阿史那星月带回来?”
“但终究是因你而伤的,你能否认吗?”韩英说着,却正好让楚冬昇无言以对。
一看到楚冬昇沉默下来,韩英便接着说道:“按理来说,袭击朝廷官员,单这一点,我们就必须将你扣押下去,但是……眼下延边候受重创……又有命案发生……”
“也就是说你们需要我的帮助?”
“确实,如果是平常的案件我们能够协助处理,但这次的对手截然不同……”韩英随后说道:“一共六十四人受害,其中共有三十个成年男子,二十二个妇女……他们的身体发生了奇怪的异变,府衙的人手只够应对这些,要对付那名凶手已经是力不从心……而且还有十二名的孩童失踪……”
“异变?怎样的异变?”
“一开始时变成干尸……如同地狱的饿鬼一般见人就咬……”
一旁的官差打从一开始就一直瞪着楚冬昇,现在想来,楚冬昇倒也能理解许多。
“不过……你们不还是在怀疑我吗?”楚冬昇说道。
“确实,第一次很轻易就能想到这点,但我后来想过,如果他们有你这样实力的人,完全可以提前处理……凶手至今为止不被人发现必然是熟悉此地,且受害地点皆是小巷之中,如果没有数年的积累,是无法明白的,既然他们早已来到,却选择在这个时机,便说明你不是与他们一路人。”
“也算是相信我吗?”
“随你了,关键是你的想法。”
“我……毕竟算是我欠了那家伙的吧……这件事情我会协助处理的……而且我也打算痛扁一下那个混球!”
“很好,我们会尽可能地为你提供需要的帮助。”
楚冬昇想了想,便不由得问道:“那说起来,你们觉得那名凶手有什么线索?”虽说他是一个很容易冲动的人,但还是懂得思考,对于凶手他完全没有什么头绪,总不能想着凶手像苍蝇一样自己撞上来。
“越洋城的西洋区,那里是受害者最多的地点。”
“那倒是真明确,我这就过去。”
“不过你过去……可得小心一点,那可很容易出事。”
“呵……凭我的本事我会怕吗?”
“但愿吧……”
越洋城由于有大量的外来人口,便自行有了不同的划分,除却汉人所在的地方外,便有西洋区和南洋区。
楚冬昇来到这里时,便不由得傻了眼。
大部分西洋人的脸面对他来说长得基本没啥区别,而且他们说的话他完全就听不太懂……直到此刻,他才猛然发现韩英所说的“很容易出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跟海里捞针有个屁的差别……仔细想想这问不问也没太大区别……见鬼了!”楚冬昇几乎骂出了声,路边的人都不由得看了一眼然后离开了。楚冬昇随后找了块座位坐了下来,打算好好想想,但转念一想,自己压根就没做过这种的工作。
那帮官差压根就没给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难道还能怎么指望?
“总而言之,就先去吃点东西吧……”楚冬昇想到这,便往里走进去。不过脑中转念却是思考到什么:
西洋区附近的交接处,为什么会是在这里遭到刺杀的人最多?
那肯定是凶手必然对在那之外的地方有所抵触。
昨夜的对手让他忽然明白,那一瞬间的出现绝不是武功或者轻功,亦或是其他单纯的人力所能达到的。而是另外一种……甚至说是异能也未尝不可,如果这一点是他人所思考也许很难思考道,但楚冬昇却会相信异能的存在。
对于他人而言,异能是再遥远不过的存在,但对于他而言,确实一直都伴随的力量:
右手手腕上那随着力量爆发而出现的戟尖。
蕴含着无可估计的可怕力量,甚至可以说是异能一般的破坏力,而且也不知从何时起,连带着他的身体也开始有了别样的变化。
但是这份能力的时间太过短暂,若非如此,阿史那星月也不会在中招的瞬间就发现对手,从而将楚冬昇绊倒……
一想到这,楚冬昇不由得叹了口气。
但从这点来看,那人的能力太过有限。一般来讲,如果只是袭击普通人那这种事情交给他也足够,如果他们有更加强大的人的话就应该来阻截他们。如果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趁此机会进行猎杀的话,连带着他楚冬昇一起解决掉无疑是最好的方案,而且那人也是打算那么做的。
极其有限的异能……只能进行猎杀且不可告密的刺杀……
“那么,对手能够寄居的地方就必须要在附近且绝对隐秘,否则他们无法长时间施展的异能就会失效,也会让他们暴露……好烫!”忽然嘴里被烫到了一下,把楚冬昇的思维全部拉回现实来,买牛奶的时候不自觉地直接喝下一口直接烫到舌头上。楚冬昇一直有个坏习惯,做事情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想到些什么,然后不自觉地搞砸掉,应该说除了战斗之外,其他事情他都是一个样子,如果不是他习惯把钱拿出来,可能小贩就会一路追着他打。
“而且那些干尸,那么多具尸体的血液在现场都找不到,而且尸体上都有缺口,看起来是被人引血出来的,但那些血液要保存到哪里去呢……嗯……”找了个座椅坐了下来,楚冬昇刚要休息的时刻,就看到前面上有那么一个大大的“十字”,虽然看起来有些破落,不过看里面刚刚有一具棺椁被送进来……
“哦?看样子大概是这家了。”楚冬昇马上就想到,这个地方既然是储存尸首,那就算有血液什么的也在正常不过,想都不想就直接闯进去。
西洋的棺材铺基本上与汉国差不多,唯一要说不同的也就是味道:
散发着浓厚的消毒水的味道,而且第一眼看去时,就有一个秃顶的西洋老人打开刚刚送到的棺椁。
尸体已经溃烂许多,散发出臭不可闻的臭气,但不知为什么,那名老人却像是对待情人一样,穿着一身燕尾服,半跪着非常温柔地打理着他的发丝,然后拿起旁边椅子上的针线,似乎是打算为他将尸体上的裂口缝制起来。
楚冬昇一走进来时,便不由得觉得难受非常,原本嘴里打算咽下的牛奶不由得被恶心得吐了出来,但这里很贴心地在门口放了个装满口罩的袋子,楚冬昇想都不想就直接拿起来罩着:
“老伯,请问一下……”楚冬昇刚想直接问,不由得楞了一下:
“说起来我该问什么来着……”
“肯定不能直接问凶手是谁吧……要是那么问那不就太暴露了……但是要怎么问……还是直接殴打一顿逼问他?不不不……这就太有失我作为未来无敌的英雄的面子了!”
忽然之间,那老伯却忽然开口说道:“汉人吗?真是罕见,我还以为这几年都不会看到了。”
“嗯?怎么会这么问?”楚冬昇不由得愣了起来,不过转眼又疑惑起这老伯竟然会说汉语来。
“差不多十几年前吧,这里可是天天都能有汉人和汉人的尸体送过来,不过后面好像又发生了什么战争,导致了非常大的伤亡,很多卡佩人都非常厌恶你们汉人,无论是做生意的还是讨生活的都过不了,只能回去了。”
“霸占着别人的地方,还要这么做,那早点回去不就行了,在这里赖着,这个想法才叫奇怪吧?”楚冬昇不由得说道。即便是对于他而言,他也深深知道这个国家曾经所经历的屈辱。
“也许吧,不过他们也对这个土地有了多少的依恋,毕竟这里的生活已经算不错了,如果回归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生活,而且回归的费用可不是很多人能够负担得起的。”
“结果只是在担心钱的问题吗……我还以为起码总得是什么为国死战什么的勉强高尚一点的理由之类的?”
“高尚吗?那可不太适用现在的人。”老伯说着间便已经将尸体的创口缝的差不多,随后将污秽不堪的手套脱去,换了一双洁净的手套为他穿上衣装。
“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大概还会有很多这样的想法吧,总觉得什么都能找到一个非常好的理想什么的。”
“这不是当然的吗?难得的人生,不好好光辉一把,那可就太可惜了。”
“那种志向吗?那可真的是崇高无比,年轻的时候我还非常信仰耶稣,还觉得自己能够为他奉献灵魂。”老伯说着,将他的半身抬起,随后将尸体的右手抬起,尸体在死后,往往都僵硬非常,因此光是抬起就变得非常的费劲。
“不过这尸体的变化还真是有那么些不同。”
“尸体就是尸体,还能怎么个不同?”
“好像在死前被灌输了什么东西,然后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异变……”说着间,楚冬昇便看到那尸体的胸口处竟似有了一个巨大的嘴巴,先前一直没有注意到……
血液?楚冬昇一听到这两个字,才终于把之前的目的给想了回来,随后看着那具尸体,猛然发现那似乎是一个……
孩童的体型!
“十二名的孩童……”楚冬昇猛然想到之前那捕头所说那十二名失踪的孩童。
“这个孩子胸口的这个嘴巴好像是后天长出的,因为接受不了而死的吧……唉……”
“异变……异能……难道说这些才是联系吗?”楚冬昇心中暗道,随后不由得问道:“老伯,请问一下,西洋人有没有什么失踪的案件吗?”
“失踪吗?说不清了,只是差不多几个月前,一直都不是很太平,就算有人失踪也无法清算,在那之前我说不清楚。”
“那这么看起来……也许案件很早就出现了……只是在那之后,汉国收回一段时间之后,阿史那星月来到这里,他们不敢造次,随后那人打算把我调开就是为了能够吸收这些人的血液,来继续异变吗……失踪的是孩童……为什么大人会被吸血成僵尸,而孩童则是失踪……现在这具尸体就已经说清了……”
楚冬昇登时便明白了对手的目的:
这必然是为了完成异变。
而之前的那人便是为此而做的。
“那老伯,问一下,这附近有什么小孩比较多且不受人怀疑的地方?”
“小孩比较多吗?那肯定就是教堂吧,你第一次进来,可能不知道,只要想到有个十字标记,你就应该明白了,那里的神父非常喜欢小孩,收养了很多,怎么?有什么案件与那里有关吗?”
“差不多吧,那多谢了,老伯。”楚冬昇明白后,立刻向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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