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苦涩的风吹袭着李大目的眼睛，泪水夺眶而出。漫天的火海笼罩着山寨四面八方。苦心经营的基业被付之一炬，化作明日的土灰。
“大当家，先撤吧，官军已经杀上来了！”
“带着妇孺，从后山先走。所有青壮兄弟，拿起兵器随我抵抗狗官，为各自的家眷争取逃生的机会！”李大目拿着刀嘶喊着：“所有人随我冲！杀光这群不让我们活下去的狗官！”
无论那个时代，官军剿匪，都是按照首级来算军功的，通常是不留俘虏的。李大目也深知这个道理。
痛失第二家园的人们，激愤的拿起兵器冒着火光，朝外面冲杀去，嘴里咒骂着，嘶喊着。面对官军的刀盾阵，和长矛阵，唯有拿血肉去抗衡。
高坡之上箭如雨下，大概有两百多名的官军，或半蹲，或站立在坡上，树下。用手中的弓弩覆盖着下面的人群。
李大目已经发现一批又一批的兄弟倒了下，在箭雨中被射成了刺猬。他单手抄起一枚大盾，用手中的刀指着高坡，怒吼道：“有甲的兄弟跟我上，解决掉山上的那群狗官，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报仇！杀狗官！
众人大声嘶吼着，拿着兵刃冒着强弩流矢，随着李大目朝着高坡之上冲去。
面对绝对的利器，勇气有的时候并不能决定什么，更多的是枉死。
李大目感觉到举着大盾的手臂已经开始发麻了，笃笃笃的声音，不停的顺着手里的盾传到耳中。他只能双手持盾，勉强维持着前进的身形不被击倒。
耳边传来一声声熟悉的声音，发出的阵阵哀嚎。李大目咬着牙，噙着泪。硬顶着箭雨冲上了高坡。
指挥弓兵阵的张辽，看着有人冲了上来。虽然很欣赏他的勇武，但是此刻却没有办法留情。
“三排第一列，第二列收弓出阵，竖刀，斩了他！”张辽大声的下着命令。
二十名左右的弓兵，背负弓弩，手持钢刀冲了下去。现实并不是游戏，弓箭手也并不是打不过前排的战士，相反，弓兵的身体素质是在军队里仅次与骑兵的存在。要远远高于普通的战兵。
李大目在八名弓兵的围攻下，转眼间就已经浑身浴血，直到他首级被斩下的那一刻。他都没有后退一步。
“大当家！”
山下的贼兵纵声哀嚎，高呼着着。发疯了一样冒死往山上冲。有的甚至直接丢弃了手中的大盾，只为冲的更快一些。期望能够抢下已经倒地的尸体，还有那被官军挂在腰间的首级。
“哈哈，司马，我捡了一条大鱼！”那名得了首级的弓兵，见了贼兵的反应之后，欣喜若狂。连忙取下首级，捧着往上跑，呈给张辽。
.................
朔风，冷烟，哀嚎。
悲痛可以让人化作不畏惧死亡的野兽，大批的贼兵已经冲破了弓弩的射程。接下来就是近距离的肉搏。
张辽批着两层重甲，手持大戟站到了队列的最前端。短兵相接的情况下，他越早的投入战场，就能给手下的弟兄带来越多的生存机会。
张辽虽然也很敬佩这些不畏死亡的敌人，但这里是战场！
“前三列卸弓换刀上前掩护，后列手弩上弦，单刀手弩给我杀！”
随着一声令下，张辽化作一只脱笼的猛虎。疯狂的舞动着手里的大戟，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勇气都是虚妄。
一戟又一戟的挥砍下，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在张辽的化作亡魂。坡下的人往坡上冲，张辽往坡下冲。无人是他一合之敌，踏着脚下铺陈的尸体，张辽如同魔鬼一般的身影，一步又一步的践踏在众人的灵魂之上。颤抖着，畏惧着，原本不畏死亡的人，也被杀的胆寒而退。
烟火缭绕、升腾，受惊的战马脱了缰绳，在四下胡乱的冲撞。
日照西山影，浓烟如黄昏。乌鸦垂落在枯藤老树之上哀鸣，尘埃在清风细抚下落定。
除了少数的青壮翻山逃跃之外。所有的贼兵连同妇孺全部都被围聚在山脚下俘获。
...........
“回禀主公，山中的情况已经摸清了。总共有十六处营寨，人数在三万左右，王当的主寨依着西南方向的山壁。”扮作猎户的斥候向着苏非汇报道。
“守卫情况如何？”苏非问道。
“守卫不甚严密，只有王当的主寨外面立的有两座箭塔，别的都是矮寨。”
苏非点了点，安排各部准备进攻。
星夜火起，通天的火光燃遍整个山林。
苏非也懒的和他们这些山贼搞这些花里胡哨的，直接派出了五百人的箭队，焚烧王当外围的营寨。
这个时代可不讲究什么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又逢夏日草木干燥。火攻才是最省事的做法。
苏非的大部队全部围绕在山寨外围把守，架起强弩利刃，严防敌人逃窜。谁敢出来立马射成筛子。
昏黑的夜色被大火点亮，犹如白昼一般。
“恶来，你说这么大的火能不能把他们全部烧死？”可能是前方高温引起的空气对流，风一直刮个不停。苏非立在一处较高的山头上，眯着眼，眺望着林中乱舞的火蛇。
“属下不知，想来应该会烧死很多吧。”典韦答的很平静，仿佛别人的生死与他丝毫无关。
“主公，如此做法，恐怕有伤天合....”杜同显然是被这通天的火势给吓到了，对着苏非劝说道。
“都说水火无情，可是真正要人命的是这滔天的大火么？”苏非自顾自的说道：“错！火神之怒看起来吓人，实际上葬身火海的人确极少。通常都是死于浓烟和窒息。更多的是死在混乱之中！”
典韦：“主公是说同胞之间的踩踏？”
苏非点了点头：“正是，最大的威胁往往都是来自内部。一万身处大火之中，烧死之人寥寥数几，但是死于混乱之中踩踏，恐怕要到半数以上。越是混乱的时候，越是要有一个严格的秩序，正如这乱世，没有一个强大的政权。百姓就会化作乱匪，继而踩踏他人！”
众人深感苏非的话，很有道理，各自联想着自己的感悟。
火一直在烧，风也未曾停歇。寨中的人都走疲于奔命。大火抽染着空气中的氧气，无数人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抑。外又有官军强弩，逃无可逃。火势汹汹，官军却比火还要凶猛。所有人都在死命的找着地方掩蔽，企图抵挡待会冲锋进来的官军，以至于这近在咫尺的烈火却无人扑灭。
火势越涨越大，风还在一直不停的鼓舞。
“主公，情况有些不妙，还请先撤出山外吧！”典韦瞅着蔓延不止的火势，建议道。
苏非却不禁想笑，刚才自己还说，大火烧不死人。谁知道寨中的那群蠢货竟然没人灭火，连控制火势的措施都没有。按照这般烧法，待会不被烤死，也被呛死。
苏非道：“通知全军，扩大防火带，将附近的枯木草树全部伐尽，挖坑翻新湿土堆防火墙。”
先前在放火的时候，苏非就已经安排手下进行简单的隔离火势的工作。他也没有料想到，事态会发生到如此境地。
天亮了，大火任在燃烧。四周警戒的士兵都被迫向后多退了一百五十步，温度实在是太高了。
上半夜的时候，还有人不停的冒着火墙往外突围，最后惨死在弓弩之下。越到后面就愈发的安静了。
苏非也是一夜未眠，这数万的生灵恐怕存活无几。罪孽又加重了些许。
翌日，苏非有心救火，奈何无力回天。火势烧到这种地步，它不向外扩散就已经是上天开恩了，如今能做的只有等他自己燃尽。
苏非把所有辅兵调上山来，又征调附近的村民猎户。再度将防火圈扩大，避免火势漫延过来。
火一直烧了三天三夜才开始逐渐熄灭，附近乡民之中开始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
苏郡尉是火神之子，太子长琴转世。山中的黄巾余孽都是妖邪，苏郡尉请来风伯相助，特意降下神火焚毁山中的邪祟。
黑山贼孙轻，接到首领张燕的命令。立即就带领着四千精锐，前往西山支援李大目。刚过赞皇山，还没来的及进入赵国境地。就遇到了从西山一带逃出来的李大目的残部。得知李大目已经兵败身亡，孙轻率领全军，就地隔空遥祭李大目。当日，下山进入赵国中丘县，将其边缘的一个小村庄屠杀殆尽。然后扬长而去，返回黑山。
几日后，李大目所部被苏非攻克，李大目本人被斩首。王当所部全部丧身火海，无一生还。这两件事情传遍整个黑山。黑山诸部，人人自危。同时苏非的大名再一次响彻周边。
刺史王芬上表朝廷，称苏非剿匪有功，斩首五万余。奏请朝廷任命其为骑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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