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未来你如何,你都要努力让一整个国家都供奉我,这样的国家必须具备三个条件。
一,女人占多,因为女人有生育之力,滋养之力越多越好。
二,祥和富饶,民众快乐。
三,必须是两亿亩以上的疆域。
你必须答应我要为之努力,并在地鬼渡过大海之前,向我献上这样的国度。
否则你就要被这把刀钉在石壁上一亿年,偿还你的失败。”
桑葚警觉:“你要如何对待这样的国家?”
山神道:“让这样的国家成为我山神的神国,我会让每个民众成为神民,死后全部成神。”
桑葚顿住,拧眉:“神明不是不屑于人间吗,没有那么好的事,天上掉馅饼,那么多民众变成神,神界还住的下吗?”
山神笑:“你可知道神界有多大?神界无限大。”
女主问:“神明这是突然想普度众生了?”
山神又笑:“并非如此。何况这个生意,你也不一定能拿到筹码。
要想达成,你就要成为两亿亩大国的成功仁君,还要控制人口,我告诉你,在现在文武两朝大国的现状,女人和男人一样多都是极困难的事。
你还要平复战事,使民众快乐,这更是艰难。”
“我的确没有这样的才华,不敢夸海口。这把刀我不配。”桑葚攥住拳头,“我不会把那么多人命用来打赌。”
“你可以招纳贤人。”
山神突然跃空,消失了,余音绕山野。
桑葚想起那把刀的神姿,自己居然会被一把刀迷住,难道是幻术吗?但是那把刀的确是神刀,是神祗才能用的武器。
她真的想斩杀天神塔里的妖物。
她想复仇。
这些日子忍辱负重,是她以为自己能像在日落城一样消灭那妖魔。
但一座城滋养的妖魔,与一个国滋养的妖魔,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因为她的放言,那些女人选择站到她这边。然后庆羊死了,邕什被百般辱骂,那些跟随自己的人都没有好结果。
她被黄宴放手的那一刻,彻底明白了自己的愚蠢。
他把刀砍在她身上,并且笑着的模样,还记忆犹新。
桑葚并没有爱上黄宴,但她把他当挚友,当成情深义重的朋友。她从来没有这样深信过一个人,黄宴是第一个。
她以为她得到了挚友,事实却是从头到尾都在被算计。
她就像个傻子,像个小丑。
明明已经因为大意被李堡杀死了,复活后发誓再也不鲁莽大意,却还是被玩的死死的。
桑葚走到崖边,看着崖下被千万霞光照耀的山川密林,俯瞰就像魍魉精怪盘踞在山底。
——再也不会这么蠢了。
山神在天上拨开云雾,提刀又闪现到桑葚面前,在山崖外高空漂浮,她略略搭了桑葚一眼,示意她看,然后举刀对着天空一劈。
天空的浓云如绸缎撕裂,将原本裨天似的云河就此斩断,九万里朝光奔腾,七亿年流霞翻飞。
奇天壮景,天分两边,云霞在两边,撕裂的伤口一般虚无缥缈。
山神闪现到桑葚身边,拉着她的手:“你想要这把刀,就答应我的要求。”
桑葚苦笑:“你还真急迫。”
山神的长发无风而升,全都倒竖起来:“你也可以用别的筹码,相应的,你只可以拿走婄刀的刀灵。
我知你迫切想要复仇,就答应我,你要用生命来铲除地鬼,用你的血和肉,不能让地鬼渡过大海。
如果地鬼伤害到神界,你就被此刀斩杀,永生永世不可投入人胎,堕入九十九永夜。
这刀依然是我的,我随时可以收回,但你暂有它的刀灵,当你杀尽最后一个地鬼,这刀就真的归你了。”
桑葚不知道,这对山神来说是绝好的买卖。
她问:“好,我会一直问心无愧地和地鬼作战,不让它侵扰神界。但这刀能战胜斥女贰国的妖魔吗?”
在那大蛆的幻境里,桑葚看到过,即使她斩杀妖魔,斥女贰国依然是那个国,不会变。
人们一直笃信神教,脑子僵化无所得救,只能从新生儿来改良。
所以她放弃了,只救出卜姽、芝琢她们就可以了。
其她的人,不想走就留下,她不会强迫。
而且,那之后如何维持生计,也是个问题。
“我需要的是能让我维生的武器,”桑葚又说,“神明,既然是神的武器,一定能做到吧?”
山神确确实实嗤笑了:“人才需要武器来辅佐,神自己就是武力。你转生为人,确实粗劣了。
百丧之神何其神威,却被杀的留下几个魂魄,合起来就是丧神。
为了逃脱神界追杀,又几次投胎,越来越弱,拿取之力也消失了,变成模仿之力。神界这才放你一马。
你不是丧神,你只是她的丝缕魂魄、遗志之一,思想幼稚,行为难当。
可笑当年雪神笼罩北国,为雪神之国,就是丧神让雪神跌下神坛,才结下仇怨。如今你根本无法做到,无法匹敌曾经,只是东施效颦。”
经她一番冷笑嘲讽,桑葚也没生气,反倒笑了:“我的错,求神告诉我吧。”
她总觉得,山神刀子嘴豆腐心,这么一说,还告诉了她丧神的来源,以及和雪神的渊源。
山神乍然化作气雾,又聚拢气雾人形,化为肉身,握着那刀在天边站着:“此刀能斩断天河,亦能斩断一切人术的「叠」,能斩妄逃的魂魄,能斩恶毒的攻篡,为天神之刀,万物只配在它面前匍伏——你居然要它来帮你维生?”
她把刀扔下来,桑葚连忙接住,刀刃向下,把她手指瞬间斩断,那山崖也被齐齐斩首一般,石地崩裂。
桑葚手指飞回身体,在坠下山崖时连忙翻个身去拿那把刀的刀柄,堪堪接住后,就看见这细长的神刀蒸腾起滚滚热气。
那些气冒着精髓神光,飞到天上的山神手里,化为刀刃。
那山神拿着神刀俯首,身后流光溢彩,圣光万丈:“你要说到做到。”
桑葚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手里什么都没拿。
她掉入了广阔山林中。
正在和大蛇奋力作战的一个女武士只一抬头,就看见一把黑红柄、暗白刃的长刀打着旋砍到扑来咬她的大蛇头上,其势凶悍。
刀绷到地上,立入地表,水一般地溅出纹路来。
“这.....!”
芝琢扑过去抱住那个女武士往旁边翻滚,躲住那条崩溃咬来的大蛇,却见天上一个人影陡然掉下来,那蛇一抬嘴,就把那人咬在嘴里。
它合合上下颚,眯着眼睛,卜姽和邕什狼狈不堪地伏在地上看,那蛇刚闭上嘴,嘴角就咧到两边。
两边的颚猛然撕裂,蛇头窜血,一个人的手撑在它嘴里,徒手向上掰着蛇嘴,把韧带掰的裂开,那蛇头登时张着嘴倒了。
在这狂然的撕裂里,那蛇扭曲着尾巴拍倒一大串的树,就歪在了地上。
桑葚一头乱发从蛇嘴里探出身体,浑身被血泡着,看起来美貌顿失,徒增鬼态。
她知道,山神只给了自己婄刀的刀魂,山神之刀的灵。
她钻出来,女武士们惊魂未定地围过去,她们因为和蛇交战百十回,被蛇吞下去几个人,一个个着实凄惨。
桑葚得知,就去拔出地上的刀,一刀斩断了大蛇的巨身,把里面的尸体捞出来,但却都是昏厥的活人,这蛇肚里只有活人,并不曾吃下其它什么。
桑葚脸上的血凝固,她抬头看了一眼遥远的天宇。
女武士们去唤醒昏迷的人,芝琢和卜姽喜极而泣:“大人,你真的没死!”
桑葚看着她们,却无话可说。
她知道了人是怎么来的,这样惨痛的现实,真的能让人人接受吗?怕是不能。
与魔人混血的失败的人的后代。
“是啊,没死。”桑葚低头,紧紧握着凛冽的刀,这刀滴滴答答淌着血,饮过血就有一份自得的意志。
“我还要去找黄宴算总账呢。”
少女乌发披散纷乱,甚至挡住一只眼睛,形如恶鬼。
“大人....”邕什的小妹弋什咬着手指远远地看桑葚,“大人怎么这么吓人啊?”
邕什拍拍她:“你不害怕蛇吗?”
毕竟是个小孩。
弋什眼睛沁着水雾,身体还是有些哆嗦:“.....我觉得蛇不是要吃我们。”
女武士们和桑葚汇合,洗了澡,吃了饼,点起篝火坐谈。桑葚的头发很短,不曾及肩,烈火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
很多女武士们因与蛇作战,于无形中领略了四十八种作战的技巧,也算一大增进。长时间的作战,让她们不自觉吸收了点神山的灵气,有了极大的提高。
朝廷给了黄宴新的贤者府,把原来桑姬的贤者府大搜特搜。
男武士和市井之人挤在门前往里看:“桑姬可是藏了不少宝贝。”
“她可是非常会捞钱的,都说那些贵族老爷要讨好她给她钱,不给钱就挨打。真是猖狂的臭娘们儿。”
“死了连葬礼都没有一匹马,真是个活该的。你们看,他们把箱子抬出来了,里面肯定是财宝。”
官武士们不用驱赶这些杂人,这些人自己就往后退,怕碰到官武士一根头发丝。
他们气宇轩昂地把贤者府搬空,全都运到官衙去。官衙的老爷们打完马球就回来,搓着手有些紧张地等着检阅,等上级来了,一番阿谀奉承,之后最高位的一个老爷气势堂堂地坐在首座,放手示意一下,从官高喝一声,把奴婢们吓得一激灵:“开箱!——”
只是开箱之后,老爷们就前倾脑袋:“怎么如此.....”
他们绕着手里的祈祷珠子,皱眉。
为什么没找到钱?按理说找到的珠宝都还是他们瓜分,但是桑姬竟然不像传说中那样受贿?
——难道是提前转移财产?
老爷们思衬起来:“速速搜查那些外逃武士,哪怕是贵家逃女,也一律不许姑息。”
不同的贵门自有不同风景。
卜姽的嫂子柯珈看见院里正给卜姽办身后葬礼,只是在屋里轻笑,对卜丙献媚道:“夫君,那些牛羊终究还是您的了。”
卜丙见她满脸堆笑,却心生厌恶。
就算他不喜欢那个平庸的妹妹,但好歹是他的妹妹,当即掷下酒壶:“你认为我们家的姑娘就只有那点牛羊的价值吗!”
柯珈傻了,以为夫君在对她开玩笑:“卜丙,我嫁到你家来,不就是你家的人了吗,你难道就认为那个死人是你家的?”
啪!
卜丙一掌扇到柯珈脸上,门外端着酥奶壶进来的奴婢吓得当即跪倒在地,侍从纷纷侧目。
柯珈直接被扇到地上。
“你称我妹妹为死人?我可怜的妹妹,要不是被你逼走,何至于沦落到一个未出阁的女人去桑姬妖女面前卧底,你逼她还逼的不够多吗?你我都清楚怎么回事,你居然敢叫她死人?!——”
卜丙有些癫狂地骂道。
往日的蔑视,在得知卜姽一时脑热跟着贤者府的人跑了,大曲府为了不和妖女有牵扯,谎报葬礼,准备抓到卜姽就杀掉后,彻底烟消云散。
有的人只有面临死别时才会萌生爱意。
以前从没产生过的亲人之情,在卜丙心中,补偿性地大爆发了。
他还是个人啊。
他看到自己的亲妹妹被当作利用完的棋子,叔伯父亲居然默认要对她痛下杀手,来维系在朝廷的地位,作为兄长,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发黑,他的父亲下令秘密杀死他的妹妹,是为了家族的荣光。
以前对侍从、武士可以动辄杀伐,因为那些都是外人。
卜丙没想到对亲人也可以如此。
有朝一日,唇亡齿寒,自己会不会也要为家族献身?
妹妹啊,你还没死,府里却为你挂上了黑绫。
卜丙想要确认自己是个好人,加倍地用卜姽无法亲身感受到的兄长之爱,投到了柯珈身上。
他指着趴在地上的女人,越说越气,狂躁道:“你这毒妇!嫁到我家来就不知东南西北,对我妹妹毫无恭敬,一个外来的女人,你怎么敢!
以前我并不管你,乃是我妹妹求着我放过你,她对你的仁慈之心,被你如此践踏。我妹妹被你这般折辱,你还敢跑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你以为我们家的男儿都是牛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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