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会结束后,又是密密麻麻的学习任务,而你所做的努力,有没有用,检验的标准就是每一次考试。
第一次诊断考试的结果,陈月是第26位,626分。当看到这个位次和这个分数时,陈月忽然想哭……太不容易了。
学习太不容易了,活着太不容易了,失去了一些人后,什么都太不容易了。
她仍然记得,高二下学期的每次考试,她都是倒数第二。果真就吊车尾吊了一学期,那段时间太难熬了。
然后到了高三,终于可以不用担心被淘汰了。因为怕班里的同学压力太大,高三年级主任,取消了实验班一次考试淘汰一个人的制度。
这时候,实验班还剩下40个同学。
高三上期的半期考试,她以低倒数第二20分的分数,考了倒数第一。
因为,理综卷第一二两道大题,她写错了位置。这是她迄今为止,做过的最粗心的事了。
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陈爸把宋尧那本《诸子百家》送人了。
她没办法对陈爸发脾气,只是那几个晚上都没能睡得着,做那张理综卷的时候,那些悲痛终于发作了。
陈月看到上面的每个字眼,都想哭,根本无法动笔写一个字,咬牙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才写完了那张试卷,而到最后几乎是完全不理智的。其实那张答题卡发下来时,陈月便知道,她当时的状态,就算是填对了位置,也考不了多少分。
那时,也就因为这件事,她被叫到了办公室,罗铭出乎意料的,没有羞辱她,反而安慰她:“陈月,你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压力太大,精神状态不好啊?”
听到这句话,陈月原本没在任何地方哭出来的眼泪,顷刻间全都掉下来了。
“别哭啊,都高三了,有什么别的事先放放,搞好学习才是头等大事。”
尽管知道罗铭只是想要升学率,可她依旧觉得这个老师出乎意料的温柔。
陈月狂点头,“老师…我知道了,我以后会…会努力的。”
“其实,老师也知道你一直很努力。老师收回当初对你说的那些话,不知道你还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闻言,陈月猛地给罗铭,鞠了一躬,90度,笔直地,“老师,对不起,高一那天晚上,你的小宝马是我扎了的……”
罗铭叹了口气,柔和地笑了笑,“其实,宋尧已经跟我承认过了,在他走前些天。以前我也调过摄像头,虽然都是校服,但我认得出宋尧,所以那天晚上的事,我就当算了。”
“你也知道,我就是这样,他成绩好,纵容着他点儿,应该的。”
尽管,罗铭说的这话,陈月不太赞同,但她觉得已经足够了。这个老师已经算是她所遇见的老师里,很好很好……甚至是最好的一个了。
所以,她原谅了他曾说过的那些侮辱性的话,所以,她不能辜负他的信任和安抚。
“这次考试,就不要给你父母说了吧,你自己也知道没考出真实水平,别说出去让他们难受,等下次考好了,再让他们高兴高兴。”罗铭温声说道。
“老师,我收回我以前对你所有的抱怨!”陈月感激涕零地说道。
“那倒不至于,我自己也知道我什么样,我教了这么多届学生,也不是没听过他们背地里骂我的话。毕竟是老师,也活了这多年,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罗铭笑了笑,说道,“倒是你,可别再任性了,要真是有什么困难之处,也暂时放一放吧。”
“谢谢老师,我会的!”
“陈月,我比你高十分!”徐东升高兴得不要太明显。
徐东升,22位,636分。
“你高兴什么啊,我这是进步了,而你又没进步!”陈月忍不住埋汰他。
徐东升虽说是分科后才进实验班的,但是成绩确实比她好,基本都是年级二十位左右。
“我替你高兴啊”,徐东升喜笑颜开,露出一口大白牙。
“你替我高兴什么”,陈月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徐东升没听清。
“我说……”陈月仰起头来,本想重复一遍方才的话的,可是忽然对上他那张天真而显得有些傻的笑容,便说不出了。
改口问道:“你有想要考的大学吗?”
徐东升愣了愣,忽然不敢看陈月那双眸子,掩饰性地扶了扶眼镜框,迟疑地说道:“我……想去北方。”
“你不是怕冷吗?”陈月条件反射般快速反问道。
“有暖气啊。”徐东升理直气壮道。
“哈哈哈哈,我也是这么觉得!”这种志同道合的感觉让陈月忽然乐开了怀。
徐东升见她笑了,也跟着笑了。
她想去北方,因为青城在北方,因为宋尧可能在青城。
而陈月不知道,徐东升想去北方,是因为她想去北方。
“哐啷!”是杯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陈月和徐东升闻声,同时看向前面,半蹲在饮水机前,弯腰捡水杯的杜景琛。
他宽大的校服裤腿上,有一大团水迹,似乎还冒着热气。陈月心底一沉,垂下眼眸来,方才的喜悦悄然而去,从抽屉里抽出几张纸,正想站起身来,朝他走过去。
“杜景琛,你没事吧!”坐在靠近饮水机位置的一个女生,拿着纸先一步上前慰问道。
见状,陈月心底松了口气,又把纸给塞了进去。
女生是阮香君,年级前五唯一的一个女生,阮香君算不得漂亮,但是微胖的身材和脸蛋显得很可爱。
杜景琛站起身来,目光却一直望向陈月这边,阮香君的纸也没要,只说了声“谢谢,不用了”,便又继续接水。
阮香君尴尬地收回纸来,还好早就知晓了杜景琛性情寡淡,提前做了心理准备,不然肯定会伤得很难堪。
陈月看阮香君又拿着纸回到座位,愣愣地看向杜景琛,看着他那张冷峻的侧脸,不明白他这么幼稚是做什么,受苦的是他不是她啊!
好吧……她很痛苦。
该死,分明已经给他说清楚了,还要这样折磨她。唉,难得的一点好心情,又被他搞没了。
在杜景琛从她身侧走过去之后,陈月还是犹豫不决地看了过去,抿紧了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是宋尧在就好了,有宋尧在,他肯定照顾得好他的。
“陈月……”
徐东升的声音唤回了她。
“啊?”她回过头来,看向他,“干啥?”
“你是不是喜欢杜景琛啊?”徐东升问道。
“不是不是”,陈月忙摆手,“我喜欢宋尧啊,这么明显!”
“可是他都走了一年多了啊。”
闻言,陈月垂眸,无所谓地撇了撇嘴,“走了就走了呗,他走他的,我喜欢我的,有什么关系吗?”
“大家都说,他是喜欢黎瑶瑶的。”
“哦……”陈月淡淡地应了声,妄图用一脸淡然掩饰心脏的痛楚,“那也和我没关系。”
徐东升终于没再吭声,她的世界终于可以安静一会儿了。
五月初。
“叶医生,我想回阡城。”宋尧出了院,穿着日常服,侧躺在沙发上,手上玩弄着一把黑色梳子。
“那就回吧。”
“可我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只是想去安德寺烧个香”,宋尧声音淡淡的,听起来乖巧而温顺,“她…他们要高考了。”
“为什么执意要去安德寺?”叶庆明看向他温声问道。
宋尧几乎什么都告诉他,除了他一直说起的那个喜欢的女生。关于她,他始终不愿说出姓名,甚至是具体描述都不会泄露。
叶庆明明白,他归根究底是怕,自己这个糟糕的样子,被她看见。哪怕,他需要她拯救,也依旧不希望以一种不堪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
“因为想靠她近一点,这样或许更能灵验。”
说完,宋尧和叶庆明都笑了。
其实,宋尧正常的时候,真的很温柔的,偶尔也会和他开玩笑,可是这样正常的时候越来越短暂。更多的时候,还是处于幻境之中,迷惘不安、狂躁凶残的两个极端。
叶庆明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少年,他若是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该是过着多么幸福的生活。也许正是无法想象吧,老天爷要让他受这么多折磨,是为了平衡吧。
可这折磨未免有些太严重了。
两人坐着缆车上了山顶,来到交香钱的庙房,宋尧如同以往那样让叶庆明在外面等着,自己一个人拿着钱进去了。
“陈月、杜景琛、黎瑶瑶,一人一百。”
看着记录人写下这几个名字,他心底莫名地安心。
他一身轻松地从庙房里走出来,叶庆明忽然提议道:“要不再去烧几柱香?”
宋尧没有拒绝,站在香炉前,等着叶庆明买了四柱香回来。
在叶庆明拿着四柱香回来时,看到宋尧手里夹着一支香烟,嘴前烟雾缭绕,心里不免一沉。
上完香后,两人便又坐缆车下去了。
“你要是不想被人看见,就去我家住着,住酒店不方便。”叶庆明说道。
“你家里不会有人吗?”宋尧轻声问道,“听我舅舅说,你好像是为了你妻子的尿毒症才接受这份工作的。”
叶庆明笑了笑,“从来都是医生关心病人的家庭情况,你还关心起我来了。”
宋尧云淡风轻地说道:“我不喜欢别人有目的性地接近我,可我知道这是你的工作,所以我配合你,也仅仅只是配合你。”
闻言,叶庆明微蹙眉,“你心里对我有嫌隙,这样对治疗很不利,你不应该站在我的角度考虑问题。你如果只是可怜我,那我劝你还是换心理医生吧,不管我是因为什么同意这份工作的,我的目的都是为了治好你,而不是……”
“叶医生”,宋尧打断了他的话,阴气沉沉地说道,“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我并不喜欢医生这个职业,我对你有意见,对所有医生都有意见。我答应我外公,要接受治疗,所以是哪个医生都无所谓。”
“嗤~”宋尧轻声嗤笑,“我知道,他们为我找最好的医生,表现得很爱我,实际上,不过是很害怕我靠近他们,给他们带来伤害,又或者害怕我精神失常,损害他们的利益罢了。所以,我只要接受治疗,他们就会觉得心安,把我丢给另一个人,他们就会觉得好过。”
“宋尧!赶紧停止你这样的想法吧,你这样下去根本好不了!你是在为自己接受治疗,是为了让自己拥抱更美好的生活,而不是为了让任何人高兴,不是为了满足任何人的目的!”
“好不了?我这不是还没死嘛…哈哈哈……”他笑得凄凉。
叶庆明知道,一个心理医生对他的病人说出,你好不了,这样的话是大忌。可是,覆水难收,他的话收不回来了。
“你外公是真的希望你好”,叶庆明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底气不足,“我们大家都是真心希望能治愈你。”
“哼~”宋尧嗤之以鼻地轻哼了一声,“他们是因为良心不安而已,而你不过是在挣钱的同时,顺带着搭救我一把而已,别再把自己说得多么高尚了。你心里早就厌恶极了我吧,耗费了七八年在我身上,忍受我这喜怒无常的脾气,要不是那点钱,早就撑不住了吧?”
闻言,叶庆明抿紧了唇,心中恼怒,却不敢言说。因为接下来,宋尧又会是埋头、扶额,痛苦地抱怨自己。
“对不起,叶医生……是我失控了。很抱歉,那些话就当没听见吧。”
看吧,现在的宋尧就是一只刺猬,一有人试图靠近他,他便竖起那一身刺来扎伤那人,然后愧疚、痛苦。
叶庆明知道,宋尧面上在诋毁他,实际上是希望他能否定他的说法,希望他能告诉他,他是真心要治疗他。可是,叶庆明每次这么说,他又并不会相信,因为觉得自己不配被温柔以待。
一边渴望温暖,一边拒绝温暖,糟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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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一天,6月6日上午,整个高三拍了集体照和班级合照。
下午,是高三生收拾东西的时间,教室瞬间被腾空。
晚上,举行了毕业晚会。
这天晚上,整个教室关了灯,班长在台上放映PPT,背景音乐轻柔而不伤感,是陈月喜欢的轻音乐。
在她沉醉在音乐里时,徐东升叫了她几声,她才侧过头来,望着他。
徐东升紧张地抿了抿唇,问道:“陈月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有啊,很多,怎么你要送我毕业礼物啊?”陈月笑意盈盈地说道。
“嗯……”被拆穿心思,徐东升倏然红了耳根。他不免庆幸,还好在一片漆黑里,陈月看不见。
陈月想了想,又讪笑道:“还是别送了,你送了,我还得回礼~怪麻烦的~”
徐东升垂下眼眸,咬了咬嘴唇,小声说道:“一年半的同桌,我想有个可以纪念的东西,都不行吗?”
陈月见状愣了愣,没看出来徐东升这个内敛的小结巴,心思这么细腻啊。
“行吧,那你送我一本书就成了,我也送你一本书。”她爽快地说道。
“什么书?”徐东升重新抬起眼眸来,眼里的喜悦是800度的厚重镜片盖不住的,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激动,又压抑了情绪,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的书?”
说完,他便看陈月眼珠子旁移,撑着下巴思考着。陈月太瘦了,脸上也没什么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很大,她新剪的刘海,有些短,半遮半掩地露出了那双不淡不浓的眉毛来……他不自觉地细细打量起这张脸,以至于被陈月的话给吓住了。
“就《我不喜欢这个世界,我只喜欢你》吧,听她们说很好看。”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我只喜欢你。
“!!”徐东升的脑子里,直接过滤出了这一句话,心里一怔,惊愕地看了一眼陈月嬉笑着的脸,又立马不知所措地埋下头来,结巴道:“那……那就……就这本吧。”
“那你呢?有没有特别想要的?”
“我……都可以的”,你送的就好。
“那也行”,陈月撇了撇嘴,又道,“等高考结束了再送吧,免得影响考试~”
“嗯……好。”
这天晚上,高三兴起了一波表白风。有低年级的学弟学妹向高三的学长学姐表白,也有暗恋许久的同班同学表白,又或者跨班表白……花式表白层出不穷,不过陈月生不起丝毫艳羡之意,就当是看场热闹罢了。
她站在阳台上,攀附着栏杆,看着楼下的人群,还有升起的孔明灯。
看热闹看热闹……最后有人表白到她身上来了?!
“学……学姐……”小男生将手上的情书递到她跟前,支支吾吾地说道,“能…能帮我…拿给……杜……杜景琛学长吗?”
“呃……好”,原来是要给杜景琛的啊,吓她一跳。
她接过情书来,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心里一惊……不对,哪里不对啊!那是个小男生!
这时候小男生已经跑下楼去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她站在阳台上游移不定,终于还是进去,把那封情书放在了杜景琛面前的书桌上。
“……”杜景琛有一瞬间的犹疑。
看着杜景琛抬起头来,那双杏眼里,早已经不再冰冷,反而暖得她良心不安,她赶紧解释道:“是一个小男生送的……”
“送你的?”杜景琛不动声色地散去了眼眸里的柔情。
“不是,送你的,你自己看吧,我过去了。”说罢,陈月赶紧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晚会终于结束了。
陈月走在回去的路上,兜里揣着陈妈专门给她的手机。
陈妈的意思,是让她和同学拍拍照,留念一下,可陈月至始至终没拿出来拍一张。有别的同学叫她一起拍,她就笑意盈盈地凑过去一个头。
而她本身,没有一定要和谁纪念一下的欲望,毕竟,宋尧带走了她所有的欲望和念想。
“吱……吱……”兜里传来震动。
陈月以为是陈爸打电话来了的,兴致缺缺地掏出来,然而上面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她心里一阵悸动,即便这一年多以来,她接了无数个陌生电话,要么是搞推销的,要么是求子的……可她依旧没理由地心生悸动。
会是他的,总会等到他的。因为这份无法消磨的期待,她不敢错过任何一个陌生电话,若是错过了,便打回去。
“喂?”她轻声道。
本以为,接下来应该又是一顿推销了吧,但那边却一直沉默着。
因为那边一直沉默不语,陈月也不自觉地顿足,驻足在路边。
屏幕上的数字,不停歇地跳动着,一秒又一秒,一分钟两分钟,陈月的心跳仿若钟声,到点了忽然猛烈地跳动。
“是你吗?”她轻声问道。
那边依旧不应声,而她心底生起痛苦和希望。
“宋尧,是你就吱一声。”
那边的人,迟疑地动了动嘴唇,“吱…”
“煞笔吧你!”陈月脑袋轰地炸了,顷刻间哭笑不得,眉眼间尽是欢愉和惊喜,“被绑架了吗你?!”
思念成疾,理性被感性覆盖,以至于她听不出这一声“吱”是女声。
“陈月儿,我是……瑶瑶……”黎瑶瑶震撼于她的反应,一时间不忍打破她的幻想,可还是说出了口。
陈月的笑声戛然而止,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哗啦。
她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
原来,心真的会碎。
“瑶瑶啊,你换电话了啊”,陈月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忽然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她虽是面无哀伤,心底却早已经痛苦得快窒息了……分明就在隔壁班,有什么事直接找她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给她打电话,还挑逗她……让她空欢喜一场?
听着陈月强装淡然的语气,黎瑶瑶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罪大恶极的事,为什么忽然要拿宋尧去调戏她,不该的,千不该万不该。
“没换……这是同学的手机”,她抿了抿唇,解释道,“也没什么大事,我本来想来一班找你的,有点事耽搁了,我再去找你的时候,他们说你已经走了。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明、后天的考试加油,不要太紧张。”
闻言,陈月的眼皮安静地垂下来,随夏日晚风轻抚她的耳畔,掠过丝丝凉意,带走身体的热量,却带不走心底无限伤悲。是啊,本来没什么大事的,只是忽然闹出了一件很大的事。
陈月忽然开口似问非问般说道:“宋尧有跟你联系过吧?”
黎瑶瑶心里一愣,随后实诚地回道:“并没有,他删了我们所有人,换了所有联系方式,我也没见他再回过公寓。”
陈月眼睛涩涩的,忽然苦笑一声,宋尧连黎瑶瑶都没再联系过了,她还在奢望什么?真是荒唐。
“陈月儿……”黎瑶瑶心生怜惜,“你要是实在想他,等高考结束,我可以陪你一起去青城找他。”
“没有很想,我只是有一点点想而已”,陈月散去眼底的阴霾,朗声应道,“你别担心我了,我会好好考试的,你也要加油啊~”
“嗯,好。”
电话挂断了,她收敛笑意,漫不经心地继续往前走。
宋尧为什么会走得这么决绝呢,不管她也就算了,怎么对黎瑶瑶和杜景琛也不管不顾了?
太狠心了。
好困,这一天都很困,没有毕业的欢愉,没有高考的紧张,只是觉得疲乏不堪。
夜深了,意识模糊中,陈月听见手机响了。
“喂?”她闭着眼,睡得迷糊。
“睡了?”耳边传来温柔而熟悉的声音。
“宋尧?”她猛地睁开眼来,心脏忽然突突地跳个不停。
“嗯”,宋尧话语轻轻,温柔似水。
“你……你想我吗?”陈月已经坐起身来,对着手机话筒呢喃了半天。
“想啊”,宋尧爽快而明朗地说,“你呢,有想我吗?”
“我……我…我很想你…我很想很想你”,陈月如同一个复读机一般,嘴里不停歇地念叨着,“我想你啊,好想好想你……”
“那等你高考结束,我就来找你吧,我带你去云南,去你一直想去的丽江古城。”
“好啊~说话算话!”她昂着下巴,似乎这样很有威慑力,“谁耍赖谁是小狗!”
陈月没有等到宋尧的回答,而是听到了接二连三的狗叫:“汪!汪!汪!”
安静的夜里,陈月醒了,却死不愿意睁开眼来。
将薄被往上提,死死地捂住耳朵,试图隔绝楼下的狗叫声。
可是没用的,即使没有这一声声狗叫,那也终究只是一个梦。
高考结束的下午,陈月拿着一本《史记》等在高三(1)班的教室门口,最后并没等到徐东升回来,而是等来了杜景琛。
他手上拿着一绿一黄两本书,朝陈月走过来,面色冷淡地看着她。
“徐东升让我给你的。”他冷冷地说道,同时将那两本书直愣愣地递在她跟前。
陈月木讷地接过那两本书,虽说已经习惯了杜景琛冷着一张脸的样子,可是不免还是有些害怕,说话都没了底气,“怎么是两本?”
她的目光落在这两本书上,一本是《我不喜欢这个世界,我只喜欢你》,另一本是《和你在一起,才是全世界》。
“你不问他怎么了吗?”杜景琛冰冷的话语从头顶传来。
闻言,陈月心底忽然一紧,忙地抬起头来,问道:“他怎么了吗?”
杜景琛一脸漠然地看着她,“他出车祸了,横穿马路,过去取你这两本书的时候,被一辆闯红灯的小轿车撞了。”
闻言,陈月的心脏顿时漏跳了半拍,眼眶放大,瞳孔急剧收缩,眼睛湿湿的,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人,嘴唇机械地一张一合:“很严重吗?在哪个医院?”
杜景琛见她紧张不安的模样,眼底有了些许动容,说道:“打的阡城中心医院的电话,严重与否我不清楚。在等救护车的时候,他只告诉我,让我去对面的书店取这两本书给你。他的父母赶到了,我没有跟去。”
陈月紧紧抱着手上的两本书,微微垂下眼眸来,扑眨了两下眼睛,止住了眼泪,扯了扯嘴角,强行微笑道:“哦……那谢谢你把书拿过来。”
杜景琛看着她依旧笑意绵绵,心底不知为何有些怒,“你总是这样笑着,让人觉得像是不懂怜惜。”
“很讨厌吗?”陈月顿了一下,又无所谓地笑了笑,还没等杜景琛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道,“宋尧也讨厌。”
杜景琛一时之间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是从她嘴里听到宋尧的名字,他心底很不舒服。
“可你依旧喜欢他。”杜景琛淡漠地说道,语气里不免参杂了一些醋味。
陈月无可置否地笑了笑,随后看向校门的方向,眼底浮上一层淡淡的忧伤,“如果早让我知道,他是因为讨厌我的笑、讨厌我这圣母的样子、嫉恨我处在光亮里,才靠近我,我想我会离他远远的,这辈子都不会给自己喜欢他的机会。”
闻言,杜景琛心里一咯噔,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陈月又侧回头来,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对他莞尔一笑,仿佛这一笑要泯去所有恩仇,泯去和他的所有关联,“杜景琛,以后我就不会在你眼皮子底下闹心了,祝你日后一帆风顺,有酒有肉有姑娘,能哭能闹能随性,敢爱敢恨敢追逐,此生纵情豁达、清澈明亮。”
说完,她便潇洒地走了。分明是一个娇俏的小个子,抬手的弧度那么大,她却做得娴熟而自然。
“陈月”,他转身朝她瘦削的背影喊道。
这时,陈月已经走到楼梯口,闻声回过头来看着他,杜景琛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般笑了笑,“没事,再见。”
“再见”,陈月报以微笑,便又转身走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杜景琛收回目光来,漠然走进教室。
他缓缓地走向陈月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
其实,他方才叫住陈月是想告诉她:我不是讨厌你的笑,我只是在想,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一点脾气都没有。
不过是,心疼你不哭不闹。
可是,杜景琛转念一想,陈月并不是不哭不闹,只是不在他面前哭闹而已。
不在自己不喜欢的人面前哭。
或许陈月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这严重的双标吧。
晚上,陈月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给徐东升打电话。
“喂?”是徐东升的妈妈接的,“陈月啊。”
“阿姨……”
我是陈月,徐东升的同学……这句话被徐妈妈的话给堵了回去。原来徐东升备注了她的电话啊,也好,这样就不用解释了。
“嗯,你是来问东升情况的吧?”徐妈妈一副掌握大局的模样。
“呃…嗯是啊”,陈月顿了一下,“徐东升他还好吗?”
“还好,不严重,就是小腿骨折了,外加中度脑震荡,不严重不严重……呜呜呜”,徐妈妈话没说完,便自己哽咽哭泣了起来。
徐东升一直是徐妈妈的宝贝啊,怎么可能真的觉得不严重,不过是说来给陈月听的罢了。
“阿姨,你别哭啊…”陈月不知所措地皱紧了眉,“别哭别哭……”
“陈月啊,我们家东升怎么就这么命苦啊,我给他求了那么多平安符,也没一个管用的……整天那么多过马路的人,怎么就偏生撞上我们东升了啊?”徐妈妈一边抽泣一边诉苦。
闻言,陈月难受地垂下眼眸来,是啊,为什么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要经受各种苦难?怎么躲都躲不掉,怎么避也避不开。
“阿姨,你别太难过了”,陈月温声安抚道,“我明天想来看看徐东升,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
徐妈妈忽然热情,让陈月心底忽然觉得愧疚不安……徐东升是因为要过去给她拿书才出事的啊……所以不要对她太好才对。
对她冷淡一点才对。
第二天,她早早地醒来,背着双肩包坐公交车去了阡城中心医院。
她到医院的时候,徐东升也已经醒了,一直问徐妈妈,“妈,我这脸上的疤要不要遮一下啊?”
“不用!遮什么遮,我儿子怎样都好看!”
“真的不用吗?”徐东升一点儿也不信她的话,一直在摆弄耳际的头发丝。
“好了好了,遮什么遮啊,别扯了,你又不是个姑娘,头发也就那么长,遮得住个啥啊?!”徐妈妈终于不再配合他了,忍不住埋汰了他两句。
徐东升闻言放下手来,顿了顿,又抬头交代道:“妈,你待会儿别乱开腔啊,陈月她只是我朋友!”
“行行行,妈不开腔……妈出去总行了吧!真是养了个小白眼狼,有了媳妇儿没了娘……”
“妈!”徐东升窘迫地皱眉,“你还说你不会乱说!”
这会儿,病房的门忽然裂开了一个小缝,陈月怕自己进错了病房,便先探出了一个头来。
病房里两个人两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她尴尬地笑了笑,才推开门进来,“阿姨好啊……”
“嗯,你来了啊,来来来过来坐着。”徐妈妈热情得极其自然,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你来了正好,我出去给东升买几条内裤,你帮阿姨看着点儿啊……”
闻言,陈月尴尬地直点头,等徐妈妈出去了,才看向病床上躺着的徐东升,那张肉嘟嘟的小脸上,浮上一抹可疑的红色。陈月回想起来,觉得他约莫是被徐妈妈方才口无遮拦的话,给羞到了。
“徐东升,你还好吧?”陈月朝他走过去,看着他吊起的腿,又想起陈妈说的脑震荡,忍不住问道,“你还记得我是谁吧?”
徐东升抿了抿唇,面色羞赧,别开眼不太敢看她:“陈月,你尽会拿我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你是谁。
陈月嘘寒问暖了几句后,知晓徐东升状态还好,那辆车虽是闯了红灯,不过车速并不是太快,所以徐东升伤得并不重。
也难怪那会儿被撞了,还神志清醒地让杜景琛把书交给她了,陈月想起这,又从背包里拿出三本书来。
一本是打算送给徐东升的《史记》,另外两本是徐东升送给她的那两本。
“喏,骨折了少看手机少玩电脑,辐射太大,多看点书吧~”陈月把那本《史记》递到他跟前。
徐东升呆呆地接过那本《史记》,心底似乎有些欠的慌,陈月居然真切地关心他,而不是拿他开玩笑了。
不过什么方式都不重要,一直以来他都能感受到陈月的关心的。因为有些人像太阳,靠近她就会觉得温暖,不管她是有意无意。
“徐东升,这本书也是你买的吗?”陈月问道。
徐东升抬眸看向陈月立起来的那本,黄色封面的《和你在一起,才是全世界》点了点头,“嗯,都是送你的。”
见徐东升点头,陈月心底舒了口气,她原本还以为是杜景琛送她的,还好不是,不然又得亏欠他了。
“哦~”陈月恍然大悟地应了声,随后转念一想又道,“可你送我两本干嘛啊?”
“第二本半价……”徐东升诚实地说道。
“噗哈哈哈哈!”陈月闻言捧腹大笑,她还真是没想到,徐东升这个书呆子居然会有这种消费心理。
徐东升看她笑弯了腰,有些窘迫地颔首低眉,随后听陈月说道:“可是你平白无故多花了半本书钱啊~”
陈月话语里依旧带着笑意,徐东升就算不抬眸看她,也能想象到她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抿了抿唇,说道:“也不是平白无故,你多看一本书,也挺好。”
陈月没听出他话里别的意思,只当他是不在意这几个小钱,便说道:“行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多看一本吧~”
说这话的同时,她将那两本书重新放回了背包里。心里似乎觉得,只要不是杜景琛送的,怎样都好。
迄今为止,她也就对杜景琛心怀愧疚了。
然而,在和徐东升道别后,她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和徐东升聊天时,忽然看到徐东升刚改的个性签名,才知道现在就连徐东升,她也再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了。
——有些书名就像告白。
看到这几个字眼,陈月脑海里浮现那本书的名字《我不喜欢这个世界,我只喜欢你》、《和你在一起,才是全世界》,心底猛地一惊,正打算回一个“笑哭”表情的手指忽然僵住,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退。
徐东升喜欢她?!
怎么会?
这个书呆子这么呆,偶尔调戏他两句,周围的同学都笑得乐呵,而他却不懂什么意思……看起来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不懂男女情爱似的,怎么会喜欢她这个老污龟呢?
她不知道该回复徐东升什么,或许徐东升这个点才暗示她,也并不奢望得到她什么回复吧,不过是告知她而已。
陈月想象不到徐东升为何喜欢她,就像到现在都想不通,杜景琛为何会喜欢她一样。可她不会去质疑他们的喜欢,因为这两个人不是那种玩世不恭、拿感情开玩笑的人。
质疑?!
她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在质疑宋尧口中的喜欢……不管他说了多少遍。她分明不喜欢被人质疑,可却总是不相信宋尧……最后真的被骗。
可是,宋尧一直以来真地只是在骗她吗?那种被爱的感觉,分明那么真实。
或许不是这样的……不是宋尧在骗她,而是她好不容易相信了他,在最后却还是选择质疑他,以至于他哀伤地顺水推舟一下,她就信了……他也不再为自己解释了。
想到这里,陈月忽然鼻子一酸,耷拉着脑袋,低垂下眉毛,别过头看向窗外,将手撑在公交车的窗口,撑着自己的下巴,扑眨着眼睛,欲图将眼泪咽回去。
真可怕,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想法?或许又是自己做错了,每一步都做错了,她以为她委屈了自己,便能对得起所有人,结果到头来,她好像谁都对不起。
“唔……”一声呜咽声不受控制地从喉咙传出来,陈月心里一惊,连忙捂住嘴,开始无声地哽咽。
六月天,艳阳高照,可陈月像是感觉不到温度似的,甚至觉得有些冷,她觉得外面洒在建筑物上的阳光好亮好刺眼。可她不愿意闭眼,因为一闭上眼睛,眼泪就掉下来了,掉眼泪的感觉会让她觉得自己好脆弱,不是她想要的。
别想了,别念了,别再愧疚不安了,放过自己吧,放过那些被你念叨得不得安生的人吧。都结束了,都过去了,故人已去,就让往事随风飘散吧。
陈月只希望,毕业后,大家都各奔东西,谁也不要再记得她带来的那些伤痛。
而那些痛苦的事却都会覆盖在她的心底,她从来忘不掉。想来这不过是一点情伤而已,相比以往那些致命的伤害来说,真的不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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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毕业后的好多天里,大家趁着成绩还没出来,赶紧的,该浪的不该浪的都浪去了,只有陈月还是一如既往地刨土种花。
像是在埋葬什么,埋葬青春、埋葬未曾开放的爱情、埋葬那些伤痛。
院子里原本的菜地,她却鸠占鹊巢般种上了越来越多的花草树木。
“陈月儿吃饭了诶!”正午时分,陈爷爷在堂屋门口唤她。
“晓得了!我马上回来!”她扭头应了声,又继续翻那一角剩得不多的土。
翻完后,她拿着工具往回走,看到陈爷爷坐在堂屋门口,抽着大烟。
青烟缭绕向上,让她又想起了那个会抽烟的少年。
她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来,将工具放在小楼房的一角,便转身去了卫生间。
洗手的时候,她不自觉地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啊咧?
怎么忽然哭了?
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动了动,眉头痛苦地皱了皱,眼泪如潺潺溪流般顺着脸颊安静地流淌。
我以为你走了一年半了,毫无音讯,面对回忆汹涌,我应该学会不痛不痒了。我以为没有你在的日子,我也依旧笑容灿烂,我的生活没差。我以为我或许是一个感情淡薄的人,这么久以来,我都没再哭闹。
宋尧,我以为你已经从我的生命里慢慢淡去了,可是我……现在才发现,那不是淡化,而是已经悄无声息地深入骨髓了。
高考成绩出来这天,陈月以为她会很紧张,可是她发现她是全家最不紧张的那个了。
就连不在她身边的陈姝都比她紧张,好像是在查自己成绩似的。
“637!”陈姝在大学的寝室里,看着电脑上的成绩单,惊呼出了声,同时截图给了陈月。
随着陈姝这一声惊呼,宿舍里其他五个女生也围了过来,“语文130,数学140,英语132,理综235……”
一个女生念出了声。
“卧槽,姝姝,原来你妹妹是学霸啊!”
“天呢,这主科也太牛叉了吧!”
“大佬大佬!”
听着舍友的溢美之词,仿若是在夸自己似的,陈姝尾巴都快翘上天去了,发出得意洋洋的“哼哼”声。
而陈爸的反应没比陈姝淡定多少,晚上十点出的成绩,这一晚,连忙给陈月的外公外婆、小姨大舅……打了一个遍的电话。
这情形让陈月看来,像是要在整个村拉个横幅,再拿着喇叭吼几声似的。
而后,陈爸又盯着那张截图看了十几二十遍,最后不禁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般说道:“要是选文科是不是更好一些呢?”
他话语听起来有些遗憾惋惜的样子,仿若在后悔他当初给了一个错误的提议。
陈月闻言心底不自觉地跟着一颤,微抿唇沉默不语,上楼去准备睡觉了。
要是当初选文科多好啊,她走在楼道间不禁感叹。
对于她这种记忆力强的人来说,比之烧脑的理科来说,再好不过了。学起来也不会这么吃力,更重要的是,这样就不会和宋尧纠缠在一起了。
这晚,注定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而陈月庆幸她没有让自家愁。
快十二点了,门外忽然传来陈妈的声音:“陈月儿!睡了吗?你同学给你打电话来了。”
陈月虽是一直躺在床上,却根本没睡着,听着陈妈的话,便下了床开门,接过手机。
“喂…”陈月有给杜景琛备注,不知为何看到是杜景琛心底有些闷。
“陈月恭喜你,考得这么好。”杜景琛温柔赋有磁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
陈月有些惊讶,不知杜景琛是怎么知道她的成绩的,但她懒得问。
“嗯谢谢了,你呢你考了多少?”陈月礼尚往来般地反问回去。
“710”,杜景琛平和地说道。
“大神果然还是大神啊~”陈月笑意盈盈地感叹道。
杜景琛在电话那边,心情复杂地浅浅一笑,随后又温声道:“我原本一直不相信,有谁会真的凭靠运气,走得很远,直到遇见你。”
闻言,陈月没有想过解释自己有多么努力,而是附和一笑,“是啊,我也没想到,我真的一直被上天眷顾。”
听着她轻松的话语,杜景琛的心反而变得沉重,他轻抿唇,喃喃道:“我只是很疑惑,为什么你主科这么好,也是属于记性好的那一类女生,怎么会选理科?”
难道是因为那时候,就已经喜欢上宋尧了吗?
他真是有些害怕听到这个回答,现在甚至是后悔问出了这个问题。
陈月闻言,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来,我就是记性太好,记住了你说的话,才会选理科啊。
——其实,你学理挺好的。
杜景琛不知道,陈月当时只因为他这一句话,兴致勃勃地就选了理科。
“因为我爸爸希望我选理科啊”,陈月又拿这个曾经搪塞过宋尧的理由,来搪塞杜景琛了。
闻言,杜景琛心底松了口气,又如同话家常一般问道:“那你有很想要报的大学吗?”
“怎么,你想和我上同一所大学啊?”陈月故作轻佻地说道,欲图用这轻佻、不屑的口气断了他的念头。
杜景琛你可不要有这种想法啊,我已经伤了你的感情,可不想再误了你的前途。
听着她轻佻的话语,杜景琛果然心生不悦,淡淡回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也知道这不现实。”
后半句是真的,可是前半句是假的。
他有这个意思,很强烈。可是同样知道这不可能,因为他的家世背景和所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这么任性。
“那就好”,陈月坐在书桌前,手指轻磕桌面,不知道思绪漂流到了何方,“我可不想在大学遇见任何熟人了。”
她话语轻轻的,衬托得这本就寂静的夜,更加寂静了。不似那些轻佻的玩笑话,她好像是认真的,认真地不想再遇见任何熟人了。
杜景琛没再说话,陈月也没再说话。
最后,电话是杜景琛挂断的,因为杜妈妈忽然进来了,陈月听见了她的声音,然后听见了电话挂断的声音。
她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良久,给杜景琛编辑了一条很长很长的短信。
——杜景琛,有些话,如果你想听,那我就说给你听好了。我曾经一度很喜欢你,特别喜欢。我曾因为喜欢你做了很多傻逼的事,为你哭过为你笑过,情绪被你牵动。具体做了些什么,具体因为什么哭泣,我想这些都没必要告诉你了吧。
你会不会也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呢,我以为你这么优秀,应该觉得我喜欢你很正常吧。但是,我还是说一下吧,说说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喜欢你的。
我看起来乐观阳光,像是被爱灌溉出来的吧,我承认我的家人都很爱我,曾经我也以为我拥有的朋友也很爱我。可是以前的我,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我朋友不多,关心我的除了我的家人和童童,几乎没有了。
我说这些并不是要你同情我、怜悯我,因为那时的我,也已经习惯了那个样子的生活。可是同时,我依旧感受得到别人给予的温暖,并且渴望而贪婪,哪怕那只是无心之举,哪怕那压根不是给我的,可就是让我给感受到了。
而你恰巧让我感受到了你的温暖。我发现你的记性不太好,我就说清楚点吧,因为补课那二十天里,某一天你的生日。那天的蛋糕是我喜欢的芒果千层,那天你把你手上的那份芒果千层给了我。
你没有给别人,而是给了我。所以我心动了,很简单很轻易地就被撩到了。
我感谢你能喜欢我,像是自己被你认可,所以真的非常感谢,感谢你会喜欢一个这样的我。
可是后来,宋尧靠近我的时候,做了好多好多温暖我的事。我却变成了好难撩的样子,因为我对宋尧是怀有抵触情绪的,所以对他的好,我大多选择不相信或者视而不见,但因为良心不安,我也会反过去对他好。当然我那些好,应该都是微不足道的。
这是个温水煮青蛙的过程,青蛙后来自然是跑不掉了。在这个过程里,我对你的喜欢渐渐淡化,真抱歉。
最后,关于我们的过去,就都别再记挂了吧。
我有新的电话号码,也有新的手机了,这个电话号码以后就只是我妈一个人的了。我不拉黑你,但是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我不希望伤害你,也不想我家人的生活受到打扰。你们都很好,我不想再和你们联系,纯粹是我自己的问题。
杜男神,望今后安好,不再相见。
(末)
这么长一段话,她竟是一点儿停顿都没有的,就打完了发过去。像是已经在心底盘算了很久,只差这一步似的。
以杜景琛那洁身自好的脾气,应当是再想念也不会再主动联系她了吧。她还真是吃定了他这脾气啊,就像以前宋尧吃准了她心软一样,真无奈。
后来,杜景琛确实没再联系过她,哪怕思之若狂,也没再联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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