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葵总督御九昴，用狭长而灰绿色的双眸狡黠地望着那个满头黑发的年轻男人。
”我的确不知道你的来历，我对此也丝毫不感兴趣。但我能看出有什么事在困扰着你，那绝不是平素我见惯的诸如饥饿之类的事。你敢说没有任何需要我帮到你的吗？”
杨苏里沉默了半响，开口道：”愿闻其详。”
”再过一周便将是我年满25周岁的大日子。在御篁历来的传统中，女人每逢5的生日都属大礼，尤其作为御葵总督的本人更是如此。因此，下周将有四方要人一一来贺，连御篁本人也将派来使节。这将是我自17岁就任御葵总督以来最大的盛事。”
”您是在担心生日宴上将发生什么吗？”
女总督心事重重地点头：”不错。这几年来御篁领地事端不断，一切风云都处于一触即发之际。早在两个月前我就已接到确切线报，有人将派出杀手在本人25周岁的生日宴上行刺于我。这两个月来，我的书记武官御明赞费尽心力也未能查出主使者和杀手本人的身份。或许迪迪工段长也是他们派出的杀手之一。但还不等明赞审讯，昨天晚上迪迪已经自杀身亡。眼见生日宴已迫在眉睫，一切都还笼罩在扑朔迷离的乌云之中。嘿嘿，我倒也不怕死，但也并不想死，至少还不到该死的时候。所以，我想请你助我查明谁是杀手。”
”我？目前宾客们都已到达总督官邸了吗？”
”还没有，他们将在一周后到达。”
”那么您希望我如何帮你调查呢？就这剩下的一周时间吗？”
御九昴轻轻摇头：”本周之内，我不希望你离开总督府，你也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从外界进行调查。你只能在生日宴当天通过你的一双眼睛帮我找到杀手。她或者是他将混在来宾之中，我希望你在杀手动手之前把他找出来。”
”我想，您对我所抱的希望太大了些，恐怕我不能够胜任。”
”嗯，我也知道这是太为难你了，但除此之外我已没有其他办法。”
”为何不声称身体抱恙而停办这场生日宴？”
女总督御九昴微笑道：”因为我不能。”
杨苏里眼中微有星光闪烁：”刚才你说迪迪工段长也可能卷入了这个阴谋，那么你怎样判断我不会也是阴谋中的一环呢？没准儿我正是凭借出卖迪迪工段长作为靠近你的砝码，然后获得就近暗杀的机会。”
御九昴再次微笑，火红色的卷发在橙色光芒下熠熠生辉：”有这个可能，但我乐意赌一把。”
”好吧，我答应尽可能帮您，但只能是作为一个候补侦探。那么，”杨苏里道：”作为一个侦探的备修课，现在我需要知道相关人员的大致背景。”
御九昴点头道：”很合理。从你的口音可以听出你不是御葵本地人，也不像是四大总督领地的，应该是小地方来的。嗯，你又一直在食菌工场干活，对如今的世事不大了解。那好，我就当你一无所知，从头跟你说一遍。”
“你应该知道，当今御篁是为第19任，现年50有4。自第三任御篁分封总督领土制开始，王国土地除中心篁城海因里安之外，分为四大总督领地，各由总督辖领，可以世袭，但年年须按人头数向御篁大人进贡纳税。御篁有权撤销四大总督之职，并分别在总督领地设有自由言官。言官不须听令于总督，而是直接向御篁大人负责，掌握各地总督的动向与忠信，因此实际可算是总督之下的第二人。不，说是权位比总督更高才是更准确的。”
”北国总督受封御棠领地，总督名为御九矅，是四大总督中年纪最大也最受御篁倚重之要臣。御棠领地也因此最为巨大辽阔。御九矅总督性格严峻锋利，连御篁本人也敬她三分，不过由于太过刚直，因此与御篁的关系并不算太亲近。”
”东面受封为御萱领地，总督名御九宿。南面为御堇领地，总督御九庚。这两位是孪生姐妹，领土面积相对较为狭窄，但却最为富庶。这两姐妹经常互相走动，也不时前往王国中心拜望御篁，最受御篁大人宠爱。其中御九宿年岁较御九庚稍小两岁，但却重权谋，性格多变，颇难捉摸。御九庚性格单纯，但御堇领地内有传闻说是此人颇为残忍，且过分宠爱男宠，被酒色淘空了身体。”
”我本人受封于西面御葵，土地面积不算最小，但却最为贫瘠，人口反而最多，因此是四大总督领地中税赋最重之地。御篁的资源本就极度匮乏，御葵又背负极重之负担，天长日久下来，自然而然地发展出一项优势，也就是在科技方面最为领先。诸如食菌工场，御葵的工场数虽不算极多，但在培育优质高价食菌方面却一直遥遥领先。换句话说，御棠若交纳1万普马尔（计量单位）IV级食菌，御葵却只需交纳1千普马尔I级食菌便可等价。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见杨苏里点头，御九昴继续说道：”说到御篁本人，其实我也不甚了解，自从我17岁继承御葵总督之位到如今，只在受勋当日以及四年前的50周岁大寿见过她两次。我几乎记不起她的确切模样，只恍惚记得面孔狭长，双眼微闭，言辞极少。平时听闻她深居简出，很少打理王国要事。不过，由于她已有54岁，距离60岁大限只剩6年，但却始终没有安排继承下届御篁宝座的人选，因此王国风雨势必由此而起。”
”除了这四大总督领地之外，周边还有十数个小型都督领地，皆不享有赐姓‘御’，而以‘毓’为姓，例如毓茶、毓莨、毓薰、毓茗、毓芸、毓葑等等，均不需听命于四大总督，而是在自己的小小领地内享受适度自治，也有御篁任命的自由言官，也需交纳税赋。毓姓都督与总督最大的区别不在于领地大小，而是官职不可世袭，但仍由御篁大人直接任命。”
”下周我年满25周岁的生日宴上，御棠总督御九宿、御萱总督御九矅、御堇总督御九庚，以及各位毓姓都督，都将亲自前来表示庆贺。御篁大人年事已高，自是不必出席，但将派御葵领地的自由言官送来贺礼。当然，与总督和都督们有关的所有自由言官们都将一并前往，表面上看是为我庆贺大生，实际上也是想趁此时机监督各位官长的动静。除此之外，各位总督及都督的情人们也会出场，毕竟是难能可贵的浮华场面，这些雄孔雀们当然不会错过这场展现华丽尾巴的好机会。”
”这就是将出席我的生日宴的主要人员。杀手很可能就在他们当中。我的书记武官御明赞分析过，选定在这场生日宴上下手，无论成功与否，都会引发极大的外交风波。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取我的性命，远不如在其他场合上动手来得妥当。因此，这场刺杀的最重要目的恐怕就是为了引起争端。不过，这一点并不需要你来分析，你所要做的仅仅是在生日宴上仔细观察，找到那个杀手，然后悄悄地告诉我或者御明赞。之后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说至此处，御九昴温言道：”目前我也只能大致跟你说这么些，你若还想知道更多的情况可以去找御明赞，让她把电子图书馆的密码给你，整个御篁王国的历史都能从中找到。不过你得记住，那个密码每用过一次即会发生改变，除了御明赞和我本人，谁也不会知道下一个密码。好了，你现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杨苏里想了想：”御篁王国和提香2世有什么关系？提香是另一个王国？或是御篁王国的宗主国？”
御九昴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从政治上讲，御篁王国与提香二字毫无关系，这其实是一个地理学上的概念。简单说来，提香是我们星系的恒星，而御篁则是围绕提香恒星的行星。所谓”提香2世”，这个定语连我也不太明白，大概御篁生来就是第2世吧。反正，至少我是没听说过第一世有些什么史实。或许你可自行到图书馆寻找答案。总之，提香2世至今已延续了361个年头，而御篁元年也是从361年前开始计算，迄今共19任。”
杨苏里道：”你们把恒星称为提香，那么我想请教这个恒星系有何称谓？”
”自然是提香星系。”
杨苏里的语声中有着不易觉察的颤抖：”不错，提香星系。它一共有9颗行星不是吗？御篁其实是靠近提香恒星的第3颗行星？”
女总督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当然不是。提香恒星向来就只有两颗围绕它做顺时针旋转的行星，也就是所谓‘双子伴星’，御篁是其中一颗。”
杨苏里并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瞪视着她，这眼神竟然令女总督御九昴发起抖来。稍顷，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您是说，御篁围绕着提香恒香做顺时针旋转，那么每天清晨提香是从西边的天空中升起，傍晚从东边的天空中落下了？”
”这……还用问吗？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你对此竟然一无所知？”
杨苏里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御九昴的双肩，力度之大，足以令面前的女人惊叫出来，但御九昴只是冷静抬头，直视着男人深黑色的双眼：”你想知道什么？但说无妨。”
”……您可曾听说过……2032计划？”
他从未从自己的声音中听见过如此浓重的凄惶。
”2032计划？那是什么？我敢保证御篁王国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御篁本人在内都从未听说过。”
他站起身来，身体一阵阵地发冷：”请恕我刚才无礼，好了，今天了解到的情况已经够多了。我一会儿打算去电子图书馆看看，请总督阁下跟御明赞大人说一声，免得我……吃一个闭门羹。请容许我暂告退下。”
他喃喃地说完，感觉每一个词语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毫无语调上的起伏与铿镪。女总督御九昴显然意识到他的不妥，但也并不多问，仅只微笑应允。临到末了杨苏里似乎又想起什么，看似颇为苦恼地问了句：”您说御篁是‘双子伴星’中的一颗，那么另一颗行星叫什么？”
”该隐！”
这两个字似乎在御九昴的嘴里犹豫了很久才吐出来。
杨苏里想了想，点点头，沉默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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