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逍遥谷座落在武夷山脉鹫峰山,这里高山密林作屏,与外界很少联系。逍遥谷谷主人称陈夫人,姓陆名韶,是一代拳王逍遥书生陆无敌的独生女儿。逍遥书生陆无敌在世时,创下逍遥拳法,与少林寺九位长老对决,结果七胜二负,被当时武林中喻为天下第一拳,他也成为武林中的南派领袖。只是逍遥书生娶妻以后,却被同门师妹水仙美色所惑,终日不回逍遥谷,后来水仙移情别爱,他心中颇悔所作所为,无脸回去,郁郁生病。在逝前一年,被妻子知道情况,接回逍遥谷中。他在病中只传授给十岁独生女儿陆韶七成逍遥拳便撒手归西。。
陆韶长大成人后,凭七成逍遥拳法杀了迷惑父亲的水仙,后来在福州游玩,看中来此应试的樟城举人陈定山,就跟他去了樟城。陈定山乃富贵之家的独生子,虽喜欢陆韶,但却不喜她舞枪弄棒,只是迫于陆韶武力,不得不娶她为妻。陈家父母去逝后,陆韶不让陈定山出外,遂把家迁到武夷山中的逍遥谷中。由于对妻子甚为无奈,陈定山索性所有事务罢手丢在一边,专心读书饮酒落个自在。他们婚后生了五个儿子,取名钦、枢、治、炳、坤,意为金木水火土齐全。五儿各具异禀,性情颇效母亲,豪迈奔放,只有三儿子陈治还能读些诗书。陈定山见此,只好任其发展,因此四个儿子拳脚功夫甚好,独独少了文气,被当地人称为黑金刚(陈钦)、出云龙(陈枢)、火狮子(陈炳)、小赵云(陈坤);只有陈治性情淡泊,多智谋,人称小诸葛。
陆韶乃一代巾国女杰,自幼习武,为报父仇走南闯北,现见五儿年龄日长,长期拘在逍遥谷怕磨灭了本性,忽然有一日心血来潮,想着开个南方武林大会,让五儿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她想到什么就办什么,从不拖泥带水。于是以自己的名义传帖到南方几省中武林大小派别,约定在七夕节在杭州召开武林大会,界时比武会友,选出南方武林盟主。为使武林大会开得顺利,她又听了丈夫建议,请了福建南少林净心大师、普陀山智真长老、宁波保国寺无寿大师作为见证,以示公平。
此帖一出,引起东南沿海武林诸派震动。陈夫人年轻时就已显声江湖,在钦定武林谱中虽然只名列二十三,但实际上在江南武林中实为第一,诸派中虽然有不愿参加的,但怕自此得罪逍遥谷,因此也强接下帖子,答应七月准时赴会。也有一些小帮派,如安徽十三鹰、西浙灵栖洞、福建龙门扁担帮、鄱阳唐家堡等,均想在此会中扬名立万,极力赞同。
当帖子到了杭州金线帮帮主林大威手中时,他正为帮务思虑。
金线帮在江浙算是老大的帮派了。
说它老,是从建帮说,已有八十余年,林大威是金线帮的第三任帮主,已执掌帮务四十多年;说它大,是从金线帮控制的东南半壁河山而言。此时金线帮帮众数千人,在江北、江西(江之西,非行省名)、福建、海上与杭州分设了北西南东中五坛,成为地地道道的江南第一大帮。
近些年,林大威年事已高,帮务逐渐交由他的儿子副帮主林培垣主持,现在他正考虑如何把帮主让给儿子。因此接到陆韶的传帖,不由动了心思:从道理上说,在杭州召开南方武林大会,推选武林盟主,对金线帮利大于弊。以地主之谊,金线帮占有地利,以人员而论,又占着人和,所不利的只是此会由逍遥谷首倡,使金线帮失了天时。这一点还不能使老奸巨滑的林大威放在心中。
林大威所忧虑的是南方几省中仅有区区七人在钦定的武林总谱上,一是太湖中白云寺方丈了然和尚,位列十九,他还是北少林的人;第二个,自然是逍遥谷谷主陆韶,列在二十三;余下的一个是南少林武长老净心大师,列在二十四位,再一个是丐帮传功长老康定海,列在三十九位,而自己列在第四十位,后面还有杨国威,列在四十五位,金线帮的曾世海,列在四十六。他清楚,虽然了然、净心武功高过几人,但绝不会来趟武林盟主人选的混水,自己已是风烛残年,即使威望资历最高,但与功力日臻上乘的陆韶当然不能比,陆韶提出在七夕节推选出南方武林盟主一事,明摆着她是第一人选,这使他不能不深思熟虑。他想,与其在杭州坐等南方武林盟主给了逍遥谷中的陆韶,还不如事前谋定而动。既然传帖中说是以武会友,由各帮派推选武林盟主,并不是比武决出,儿子林培垣当上盟主的希望并没有根除。如果此次不趁机把儿子推出去,失去这个机会,林培垣再想在武林中出头就会更难!
林大威拿定主意,立即召集了五坛坛主和数十个亲信齐到杭州集会。会上,他作出决定:把金线帮帮主之位传给林培垣,由袁天涛、曾世海出任左右副帮主,举足轻重的中坛坛主由弟弟林大平担任,方代、楚湘生、魏千里、宜福庆分担了西北南东的坛主。
林培垣在代理帮主管理帮务期间内松外严,颇得人缘,又兼此次调整使各坛主实力稳中有升,因此众人大加拥护。
其实,林大威这样安排别具心意。金线帮中,以武功论,除了林大威外,袁天涛和曾世海最高,把二人安排在帮主身边,一方面意在保护帮助帮主,另一方面又可防止二人在地方自重;其他坛主均由林家心腹担当,对稳定帮中大局格外有利。这就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江南七月,白天的杭州城,人可罗雀;然而到了傍晚,在西湖堤岸上、在如织的画舫中,坐满了纳凉、游乐的人们。
刘文蒙和海棠七人躲过炽热的白昼,夜间登上画舫游玩于田田荷花丛中。满西湖的画舫游船金壁辉煌,乐声四起,夹杂着当地喃喃吴音小调,使众人心中缠绵生情。
“我们每人也唱上一曲,或吟咏一首诗词,添点兴致好不好?”刘文蒙见众人对西湖夜景入了迷,于是提议道。
“好啊!”大家齐声赞成。
“那依年龄次序,先由甜甜小妹开始。”张佩佩道。
“我不会唱曲,也不会作诗作词,给你们弹琴如何?”甜甜忙说。
“这样也算!”刘文蒙给她解围。
甜甜于是端坐在画舫船头,弹了一曲刘文莺教授的《流水》。
她轻拨琴弦,一时如水流潺潺,一会若叮咚泉响,虽则手法生疏,但还能连续一气,把个流水曲弹得别具一格。
琴声一落,刘文蒙拍手笑道:“甜甜琴音清新,如一缕春风拂过耳边,甚是受用!”
轮到之素,她红着脸看看众人,知道等着她唱,就轻轻点头道:“我唱一曲《西山夕照》吧。”
她清了清嗓音,唱道:
“晚云收,夕阳挂。一川枫叶,两岸芦花。鸥鹭栖,牛羊下。万顷波光天图画,水晶宫冷浸红霞。凝烟暮景,转晖老树,背影昏鸦。”
“之素妹妹唱的真好,不亚于西湖的采莲歌!”张佩佩说。
“之素姐姐,再唱一曲好不好?”甜甜也道。
之素:“我唱的不好,让姐姐唱吧!”
看之素极为害羞,海棠公主拉着之若的手道:“妹妹唱吧,你看之素怕得不行,不要为难她了。”
之若虽比之素大一个时辰,但胆气却比之素大的多。她欣然道:“也好,但我唱的曲子不说名子,你们猜猜看?”
她唱道:
“蕊珠宫,蓬莱洞。青松影里,红藕香中,千机云锦重,一片银河冻。缥缈佳人双飞凤,紫箫寒月满长空。阑干晚风,菱歌上下,渔火西东。”
“海棠姐,你来说说这是什么曲子?”张佩佩不懂音律,怕别人让她来猜曲名,待之若一唱完,就急问公主。
“我可猜不出,让他们来猜!”海棠把脸扭向刘文蒙,示意他说出曲名。刘文蒙假装没有看见,对她没有理睬。海棠知道刘文蒙作狭使坏,就道:“如果真书生也说不出这曲子是什么,倒还真不如我们一群假书生了。之若妹妹,你不要卖关子了,告诉他们,也让他们长点见识!”
“是,姐姐,这曲子是——”之若知道海棠姐姐激刘文蒙,故意拉长声音。
“是张可久的普天乐《西湖即事》,常大哥是武举,真书生只我一个,你用不着激我!”刘文蒙接口道,“这曲子美,更兼我们身临其境,听着更美!”
“该你了,佩佩姐!”之素在一旁说。
“我不会唱,就给你们舞剑助兴吧!”张佩佩不待众人表示,就抽出长剑,众人在船头闪开一片地方,就见她划了一道长弧,舞动起来,一会若蝴蝶戏花,一会象俊鸟翔空,左支右拦,轻盈的身影随风飘飘,甚是好看。
“这是什么剑法,我怎么没见你用过!”刘文蒙问停下来的张佩佩,常光远拿毛巾让她擦汗。
见众人脸上充满惊奇和笑意,张佩佩不好意思道:“实不相瞒,这是我八岁学练剑时第一个师父交给我的,今天演演,就是要逗你们一乐!”
“好啊,我刚才还纳闷,是谁创了这么一套‘绝技’,原来竟是专哄八岁小姑娘玩的!”刘文蒙大笑道。
轮到海棠公主,她搬过古琴,奏了一曲《潇湘水云》。
此曲系南宋郭沔所作,当时正值金兵南侵,汴京失守,朝廷腐败,偏安江南一隅。面对潇湘二水翻滚的波涛,想到大好河山即将沦为胡虏铁踢之下,作者满怀愤慨,触景生情,写下了这首不朽的琴曲。
海棠公主选奏此曲,自有深层的心理因素。她自小失去双亲,在挫折中成长,既有对国家兴旺的渴想,也有对朝廷腐败的失望和悲愤,此情此景,恰与郭沔当时极为相似,因此自然而然地流露在琴声之中。只见她开始时轻拨慢弹,弦音清雅,淡远疏落,忽然琴声转为沉郁、悲愤,接着琴声节奏转快,随着她五指在琴弦上飞舞,琴声陡然激越雄壮,越弹越高,最后竟“崩”的一声,弦竟断了一根。
众人听琴入迷,还没回过味来,就见刘文蒙走到海棠后面,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肩头,此时她已是泪流满面。
“又想家了?”刘文蒙轻轻地问。
海棠扭过身来,摇了摇头:“琴弦断了,你吹笛子吧!”
刘文蒙抽出铁笛子,对常光远道:“常兄,咱们合作岳武穆的《满江红》怎么样!?”
“好!”
刘文蒙试了试笛音,吹了过门,常光远唱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歌声伴着笛音飘过湖面,与画舫游船上的靡靡之声搅在一起,甚为独特,引得周围画舫都停楫引颈注目。
……
夜色已很浓重,湖上水汽蒸腾,刘文蒙见时候不早,海棠断了琴弦后兴致大减,于是道了一声“我们回去吧!”就摧动船家,向岸上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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