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蒙几人投住在杭州的清泰饭店,张老板眼中的七个读书人就是他们了。因为这里离钱塘江和西湖都很近,是杭州府闹市区中有名的饭店,方便游览和观光。
刘文蒙和众人回到饭店,均有点吃惊,白天里空着的客房,晚上竟住满了人。如果是在春天或深秋这种现象倒不为怪,但在江南七月,正是多热多雨之时,很少有人到苏杭游玩,由于有五女在身边,加上汉阳一事,刘文蒙格外小心,与常光远分开为几人守夜。
第二天一早,刘文蒙早早起来,留意住店的人,见他们身材魁梧,身带兵器,三五成群挤在一桌吃早饭,互不招呼,知道是江湖中不同派别的人,就暗暗告知常光远,让他着意防范。身边平添了这么多不明不白的武林人物,刘文蒙不愿让众人出门,推说身体不舒服,要在饭店中休息一天,然后嘱咐常光远看好几人,就寻个机会,跟定逍遥谷的五公子走出饭店。
五公子穿过杭州闹市,对两旁物事看也不看,径向杭州南面来。
走了十里,到了西湖东南凤凰山下一个大庄院,为首的黑衣人向守门的四个庄丁亮了一张大红的请柬,从里面出来一个庄丁很恭敬地把他们引进院中。
刘文蒙闪身躲在一棵大树后,不一会,又见几群人来到,同样是亮了大红请柬进了庄院。刘文蒙正思虑如何进得大院之时,看见又来了四个人。
这四人均是乞丐打扮,背上负有九个袋子,其中一个身材微胖。他一见此人,“噌”地从树后窜出来,叫了声“哥哥”就到了那人身边。
四个乞丐正要进门,猛见树后跑来一人,愣了一愣,胖乞丐回过神来,叫了声:“文蒙兄弟!”
此人竟是汉阳赌王神弹子穆友。
穆友一把拉过刘文蒙,向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的瘦乞丐道:“康长老,这是我结义的襄阳刘文蒙兄弟!”
瘦乞丐见刘文蒙的穿着,皱了皱眉,但还是抱拳道:“久仰大名!”
穆友扳着刘文蒙的肩头,小声道:“听说在长江中你们出了事,让我很是挂念,怎么会在这儿?”
刘文蒙道:“哥哥,长话慢说,我想随您进这庄院,回时我再告诉哥哥!”
穆友点点头,向瘦乞丐小声低语几句,转回头对刘文蒙道:“兄弟,进院后一切要听康长老的!”
刘文蒙点头道:“我知道!”
康长老见刘文蒙答应,就亮了大红请柬,庄丁领了五人进了院中。
院子很大,众人随了家丁,穿过曲曲折折的复廊小径,来到一个大厅堂内。进入大堂,刘文蒙静观布置,只见大堂四周摆着三十多张桌子,不少桌边已坐满了人。康长老五人被领到前台左边第二张大桌边坐下,庄丁马上端来茶水和果品。
刘文蒙扫了一眼大堂内,见先前进来的黑衣五青年坐在他们上首的一张桌子旁,与他们相对的右边第一张桌上,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第二张桌上旁边,坐的竟是天花宫的四散堂主黄传中。刘文蒙看了看,他的身边只有几个天花宫的随从,并不见有天花宫宫主千面阎罗杨平。
众人喝着茶,切切私语,约过一个时辰,又进来几群人,分别安置在下首桌上。这时从内堂走出几个人,有人说是金线帮帮主林培垣和左、右副帮主袁天涛和曾世海。
刘文蒙就听袁天涛高声道:“各位帮主、掌门请静一下,下面由本帮林帮主讲几句。”
众人哑口无声,身着青丝薄锦的四十多岁的林培垣在大堂正中位子坐下,开口道:“三个月前,逍遥谷传帖遍请南方武林诸帮派,共议南方武林大会之事,现在诚蒙各派应约而来杭州,共议推选南方武林盟主。由于家父年事已高,不肖月前已接任金线帮帮主之位,对各帮各派的到来,林某愿略尽地主之谊,不足之处,还请海涵。”
“林帮主对各派吃住照顾有加,那有什么不足之处,我看南方武林同盟盟主一职,非您莫属!”一个下桌上的光头大汉叫道。
“宋大头,放你的狗屁。谁不知你们盐帮是金线帮的跟屁虫。南方武林盟主,非有德有能之人不能居。金线帮虽然帮大人多,但杀人越货,恶名昭昭,怎配当我们的盟主?”外号叫唐大胆的鄱阳唐家堡堡主唐大明站起来反驳。
“唐堡主,象我们这样的江湖人物,谁没有杀过人,我看你说这有德就免了吧。既然是争武林盟主,就应比武较输赢,谁功夫好,我们就该拥他为盟主,你们说是不是?”安徽十三鹰中的第一鹰孟其圣道。
“这位仁兄所论极是,我们都是这个心思,倘若让那庸人当了盟主,不能威服众人,我们选他做盟主求甚?”下面一阵议论。
“选不选盟主,用不着你们十三鹰插言。你们本就不属南方同盟的范围,只是逍遥谷看你们处在长江以南才发了请帖,你们最好还是识相点,少来蛊惑人心!”西浙灵栖洞洞主吴子龙道。
“依我看,南方武林盟主应当由各派轮流来当,这样才显得公平!”福建龙门扁担帮帮主胡西圣道。
“依胡帮主的说法,我还能当几天盟主了?”大嵊岛申岛主讥讽道,“你我小帮小派,那有谈论盟主的资格,还是省点心操置帮中的事好!”
……
见堂中各帮各派高谈阔论,争执不休,林培垣干咳两声,大声压着众人:“诸位请稍安勿燥。召开南方武林大会,是逍遥谷主首倡的,她在南方武林中威望之高,声誉之隆无人能及,由她出任盟主一职,实为各帮各派之大愿。只可惜夫人无意于此,特书一函,提出谁能做好两件事,盟主就非他莫属!”
“那两件大事?请说来听听!”堂上众人止着议论,齐声问道。
林培垣喝口茶,清了清嗓音道:“第一件是要制订共同认可并遵守的盟规,明确划定各派所属地域;第二件事,就是处理好各派积怨,使南方武林同气联枝,共同对外。在座的任何帮派掌门或是手下,只要能办成这两件事,均可被推为南方武林同盟盟主。”
下面声音又高起来——
“这两件事,件件难办。特别是第二件,真是难上加难了,看来这盟主位子的确是不好坐的!”坐在刘文蒙身后的一人道。
“制定盟规我赞成,但让我们忘了杀兄诛弟的仇,这万万不能!”九仙会的掌门高刚大声嚷嚷。
“逍遥谷主若在,或许能将这两件事做好,但现在谁有能奈压服三十多个帮派来听从一人号令?我们不如比武决盟主,这样倒也省不少事!”天花宫的一个人借机站起来说,“先用武力决出一个武功高强的盟主,再协调各帮派的恩怨,这样容易得多!”
“呸,你们天花宫恶贯满盈,千面阎罗杨平纵使武功再高,我们也不能选他当盟主!”坐在上首桌上的逍遥谷青衣汉子出云龙陈枢指着天花宫的那人道,“这次算他识相,只派个堂主来参会,否则,我要先诛杀这恶贼!”
“陈二公子所论极是,我看南方武林同盟的首要任务,就是要诛灭天花宫,为江南除去这一大害!”丐帮康长老站起来大声说道。
“天花宫为祸江南,实为我们南方武林的耻辱,让他们也参加南方同盟,我们岂不成了一丘之貉?”这次说话的是同住清泰饭店的白衣人。
……
见众人对天花宫议论纷纷,林培垣挥手止着众人:“为开好这次南方武林大会,逍遥谷主特邀了福建南少林净心大师、普陀山智真长老、宁波保国寺无寿大师作为中证,现在三位大师已驾临杭州。至于为什么邀请天花宫参加南方武林同盟,我们不妨听听他们的看法,再议论不迟。”
随着林培垣的招手,几个仆人从外屋领进来三个老者,当先一人身高瘦硬,是南少林武禅院净心大师,第二人是个心宽体胖的大和尚,普陀山主坐智慧的师弟智真长老,第三人面无表情,身材中等,想必是宁波保国寺方丈无寿大师。
三人站在前排,念声佛语,净心开言道:“陆施主三月前倡仪南方武林大会,此乃武林中的壮举,也是我江南武学发展的良机,对大兴武风、弘扬侠义实有莫大裨益。老僧听从陆施主之言前来参加此会,实望此会各派交流武学,以武会友,万万不可生杀结怨!”
智真长老接着道:“佛心向善,顺民心倡,逆民心亡。南方大小三十六个帮派,有弱有强,派中良莠混杂,以往做了许多为祸地方的事,老纳希望借此之际,各帮派以佛法化解利禄功名之心,把保境安民树为宗旨,不负武林侠义之名。”
无寿大师开口只说了一句话:“天花宫以住作恶多端,此时向佛,我们应该网开一面!阿弥托佛!”
三个人话音刚落,坐在右前排第一张桌子上的五十多岁的老者站起身向各众人拱手道:“在下有几句话!”
“这是五岭派掌门人杨国威,外号叫南霸天,一身硬功很是了得。”穆友小声对刘文蒙介绍。
林培垣:“杨掌门有话请讲!”
杨国威:“敝人久处蛮荒地带,常年不出,对江湖诸事不闻不问,形同隔绝,眼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因此杨某愿效林老帮主和陈夫人,不作盟主之想,在此说过,还请各派作个见证。”
“杨掌门,您和陈夫人、林老帮主正是此次盟主的热门选人,您们三位退出,这南方武林同盟岂不成了空中楼阁?”金狮会掌门人说道。
杨国威:“邵兄,此话差矣!所谓长江前浪推后浪,一代更比一代强。今天在坐的各派人物,年少有为者比比皆是,如我这把年纪的又有几人?林帮主让位给少帮主,陈夫人不亲临杭州,均是为了让给年轻人大干一番,你我又岂能当这绊脚石呢!?”
“……我可没有想到!”
林培垣看见众人沉思不语,大声说道:“综各位意见,推选盟主事关重大,不易操之过急,近两天各派掌门坐下来善作商议,三天后再作定夺不迟。各帮派在杭州的费用开支皆由我帮来出,请各位尽兴!”
……
从金线帮凤凰山庄出来,刘文蒙详细述说了长江遇险、苏州大战杨平之事。
听到刘文蒙单身挑了天花宫,这才知道前些日子的传言是实,丐帮康长老等人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刘文蒙问了穆友等人的住处,就告辞回了清泰饭店。
海棠几人见他一整天外出,此时而返,纷纷询问。刘文蒙简单把白天见到的情况向几人说过,嘱咐众人多加小心。
谁知张佩佩和甜甜一听杭州有武林大会,就要刘文蒙带上她们去看看,刘文蒙甚是为难。夜里,常光远见刘文蒙独自思索,就走过去问他是不是继续留在杭州。刘文蒙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常光远听了,很是赞成,两人重新坐下来思谋对策。
七月初十,南方武林大会。
照例是在金线帮凤凰山庄,地点却换成了金线帮演武场。
天有些阴沉,遮着了毒辣的阳光;但空气有点闷热。
江南大大小小三十六个帮派的掌门带了亲随分坐在演武场四周准备好的座位上,刘文蒙和常光远化装成丐帮弟子,坐在乞丐群中;而海棠她们五女则成了杭州闲月观归观主的弟子。
此时,偌大一个演武场上,静得出奇。
时间不长,林培垣同着林大威和三位长老走进演武场内,在上首坐下。
金线帮副帮主袁天涛站起来,向众人拱手道:“各位掌门,南方武林大会现在就要开始,根据各派协商推举结果,今天作为盟主的人选是金线帮帮主快三刀林培垣,逍遥谷黑金刚陈钦、天花宫追魂剑黄传中、鄱阳唐家堡唐大胆唐大明、福建南少林俗家弟子玉面虎曲远、灵栖洞洞主吴子龙。下面请普陀山智真长老宣布推选盟主的有关事情。”
智真长老身着迦裟,眉须花白,他站起身道:“贫僧乃佛教中人,与武无缘,此次武林同盟老纳期望各派消除门户偏见,匡扶侠义,造福乡里。按照约定,对推举出的六位盟主人选先以武会友,只有他们胜过在场中的任何三个人的挑战,才被推为第二轮盟主人选,否则予以淘汰。第一位出场应武的是金线帮帮主林培垣,谁来挑战可自报名号!”
“我来试试少帮主的功夫!”智真话音未落,应声就从场中走出一人,众人一看,原来是光着膀子的盐帮帮主宋大头。
宋大头体胖多膘,一身肉总有三百多斤,他从腰中解下练子锤,走入比武场中耍了几下,博得稀稀落落的喝采声。
林培垣此时也进入比武场中站定,他不拨背上单刀,空手立个门户,静等宋大头来攻。
宋大头绕着林培垣走了两圈,一招“流星飞射”练子锤“嗖”地出手,直捣林的头部。看看锤要飞到,林培垣偏头闪过,伸手抓着铁练,猛地拽起,但宋大头力大,倒把林培垣拉过两步来。林培垣顺势松开手来,使宋大头力道使空,栽倒在地。林培垣趁机飞起连环腿,把他踢翻在地。
场外一阵欢呼声,多是金线帮的帮众。
“呸,宋大头故意让姓林的,我来会会你!”
欢呼声激怒了安徽十三鹰中的二鹰,他窜进场中站在林培垣的对面,一出手就是鹰爪擒拿拳。林培垣也不示弱,用了家传的十八抓见招拆招,转瞬斗了十多个回合。从力道上讲,二人棋逢对手,但从拳路而论,二鹰的鹰爪擒拿似乎占了微弱的优势,有几次险些锁着林培垣的左手。林培垣见了,出招更是小心。
二人斗了半个多时辰,相互间招式已熟,林培垣见拳胜不了对方,顺势抽出单刀来,见二鹰正用恶鹰捕鸡,就展单刀一搠,施了招“横冲直撞”,一个来得猛,一个搠得快,二鹰见眼前一片刀光,知道不好,但已无法退后,只好把眼睛一闭,叫声“完了!”只听“叮铛”一声,二鹰手腕一阵剧痛。他睁眼一看,原来林培垣用刀背敲在自己护手铁腕上。
他知道林培垣手下留情,保了自己一条胳膊,于是拱手道:“多谢林帮主手下留情,败在你的快三刀下,我口服心服!”
“百闻不如一见,在下愿领教林帮主的快三刀法。”从场外走出一个道士,手拿一把金丝拂尘。刘文蒙一看,是天花宫镇江堂主杨渌。
“杨堂主赐教,林某不胜荣兴!”
杨渌:“林帮主,我有自知之明,若论武功,杨某岂是你的对手?我们今天只就地划个道儿,如果你能用快三刀把我逼出这个圆圈,我就拱手认输了。”
他说着,果然在地上画了个圆圈。
林培垣笑道:“也好,我们就这样玩玩!你看好了,第一招‘横冲直撞’。”他边说边推刀疾进,当真快捷无比。杨渌轻功甚好,刚才又见他曾用过此招,因此轻轻躲开了。
“第二招,‘左右逢源’。”林培垣一把刀施开,左劈右砍,围着杨渌身子刷刷刷已是三匝,吓得杨渌脸色大变,纵身跳了起来。
“第三招,‘铺天盖地’。”杨渌从空中落下还没站稳,林培垣已喊出了声,他顿时被一片刀光裹着,想用轻功躲闪,可空中已被快刀封死,只好退后几步,使拂尘来挡快刀,耳边只听“嚓嚓嚓”几声,就见林培垣已含笑止着刀法,再看脚下,已经出了圆圈,而手中的拂尘,被快刀削成秃头。
杨渌把秃头拂尘扔在地上,抱拳言输。
“林培垣的快三刀果然名不虚传!”站在刘文蒙身边的丐帮传功长老康定海对其他三位长老道,“虽然他的刀法威力不大,但能把招式使得这么快而边贯,也的确让人难以应对。看来每个人要把自己的招式发挥最大威力,第一是要熟,第二就是要快!”
“依您言,任何人只要练精练熟了各自的武功,就可在武林中独树一帜了,是吗?”刘文蒙问道。
康定海转过头来,对刘文蒙的问话颇感意外,但还是接口道:“应该是这样。但武学无涯,正因为有人能创出别人意想不到的招式,而化去了许多无用繁琐的摆设,达到了事倍功半之效果,才有强弱之分。”
刘文蒙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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