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道:绥绥白狐,庞庞九尾,居雪域灵山兮、食天地灵气。气出兮山摇动,脚动兮地崩裂。伤之不死兮自痊愈,巍巍身形,天地灵尊。)
日落西山,武陵涂府的一间老旧房子里,一道巨大的银白色九尾狐狸,站在红白金三色光芒之上。
她的眼神冰冷,黄色眼眸中一根细长黑瞳骤然放大,扫视了一圈场中情形,眼中寒芒闪动,也不理会跪在场中的八道身影。
九尾狐九条白色尾巴在空中轻轻摆动,一道道涟漪波动蔓延,看得场中几人暗暗心惊。
涂府三公主,涂仙!六十年前至今,那美貌与实力并存的强悍存在,曾是九州十一陵所有男人心里所迷恋的女神。
她的美貌曾被赞为“举世之绝丽,千骨无二!”,然而涂府,却也是远古一族:狐族。
狐族,曾被人传为世平则出为瑞,无色则尽为王,仁智之王者。
武陵位居十一陵之首,也不乏他们存在。
如今天下人,谈到武陵,无人不知涂府,谈到涂府,无人不知涂仙。
明月在场中,已然失去了知觉,他的口、耳、眼、鼻中白光流溢,涂仙没有理会众人,只是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竟是吓得他们纷纷避开了去,不敢直视。
涂仙双眼扫过场中红白金三色光芒,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淡淡道:“怎么?这便是迎接我的礼仪?”
众人听这平淡冷漠的话语,却似十月寒冬,寒入骨髓,让人不经颤抖,又似出入学堂的弟子,怕先生点名,不敢作声,也不敢抬头。
涂仙目光缓缓移动,看向场中明月,一双黄色眼眸中闪过心疼,九条巨大白色尾巴在空中轻轻拂动,缓缓落向了金色光芒之上。
“对不起,孩子,让你受苦了!”
场中八人,“巽”位上那道年轻的身影,忽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惊道:“不好,三公主她...”
他话说一般,却又十分忌惮的看向半空踏虚而立的九尾狐,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或许眼前这个人物,在其他州陵郡府人眼中,大抵只是个传说,而他们,却是活着见到这传说的人,一些事情,至今让他们记忆犹新,不单他们,就是他们的族长,谈之也只能叹息连连。
涂仙白色尾巴缓缓落下,速度缓慢,却威力巨大,一股无形压迫,使得跪在场中众人膝下的“玄铁晶石”竟是纷纷破裂,整个身形也沉了下去,脸上痛苦不堪。
涂府八大长老,同时还有兼任祭司的两位人物,对眼前这位人物,却是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不得已,他们身后八条白色尾巴,齐齐露了出来,才稍微缓解下了脸上痛苦表情。
场中任由明月如何冲撞,也无法突破的坚固金光,在白色尾巴缓缓落下时,竟开始蔓延出了裂纹,一点点破碎开来。
“怎...怎么可能?可与‘逆天禁咒’齐名的‘尸鬼封禁’,既然...能被压碎!?”
场中八人,也不知是谁出声,惊讶叫道,对于身上的疼痛,这眼前景象,却吸引了他们所有注意力。
那漫天禁锢的金光,竟是缓缓破碎,掉落一地。
那白胡子老人,平时总是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此刻却满是惊讶、敬畏、与怀念。
“这一甲子过去,或许大多人都忘了,当年青丘,若不是三公主仅凭一人之力,胜了那个门内被称为‘暴君’的人物,恐怕今日的武陵,就没了涂府了。如今三公主她可只是一道神识了。”
白胡子老人眼中的神往与敬畏,溢于言表。
其他人闻言,却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然而!
那白色尾巴还未触及到明月,金光汇集之处,一道白色身影,忽然闪至她的面前。
“三公主手下留情,她是菲儿...”阴祭司脸色大变,苍白如纸,大叫道。
那白色巨尾,能碾碎固若金汤的金光,却碾不过这一道娇小柔弱的身影。猛的停在了那到娇小身影头顶。
这身影年龄与明月一般大小,长相与他也是极其相似,只是那美貌,仅仅只是见一眼,便觉这天下间众人恐都成了胭脂俗粉,红粉骷髅。
她一双与那九尾狐相同的目光,在巨尾碾压下来时,却丝毫不见慌张,一脸冷冷的看着她头顶上方的身影,眼中渐渐湿润起来。
那伤心欲绝的模样,任谁看了,心里也不由得伤感起来,想要嚎啕大哭。
只是她就这般,这般静静地看着九尾涂仙,似喜、似恨、似相思,更似别离。
涂仙目光颤抖,看着场中人影,脸上寒芒尽消,一条白色尾巴,缓缓的、小心翼翼地,靠近空中那个绝色美人。
只是猛然间,半空少女玉手猛的紧握,十指锋利指甲深深刺进手心,像是做了一个犹豫了百年的决定,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左手一捏法诀,贝齿轻启,嘴里默念:“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合...”
随即,破碎的金光,猛的颤抖,忽然浮起,又升上了天空,将涂仙整个笼罩了进去。
“苦了他?你可还记得,你还有一个孩子,她名叫涂菲?”
见涂仙被金光笼罩,少女顿时泪落如雨,从她白皙的俏丽脸庞,滚落了下来。
涂仙狐眼猛的一凝,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那一脸寒意,早不知所终,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痴痴的,看着场中半空浮着的人影,一脸的慈爱与愧疚。
见她不说话,少女忽而又一抹脸上泪痕,心碎道:“也是,自你丢下我时,恐怕就已经没想过还有一个女儿了。我也早已习惯,自出生时就学会了摔倒了自己爬起来,挨打不哭,饿了不喊。只是每当深夜,看着别人家窗上烛光印出的母子影子,我竟也会彻夜不眠。”
随之,她的目光,慢慢移向一旁被白气包裹的明月,此时的明月,已然没了知觉。
“只是现在,我也想要让你尝尝,失去至亲至爱的人的感觉。”
说着,她身体后面,猛的八天白色尾巴爆出,冷冷转头,看向金光之内的九尾,八条白色尾巴猛的射向后者。
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朗声道:“本经阴符七术。”
顿时,场中金光大胜,盖过了红白两道光芒,将屋子映成了一片金色,老旧屋顶砖瓦缝隙,金光溢出,天地也为之变色。
八条白色尾巴,紧跟其上,讲九尾紧紧包裹,只是金光泄漏,只留下最后一丝缝隙时,却见涂仙嘴角轻启,对着场中女孩温柔一笑,低声道:“这便是娘亲欠你的,菲儿。对不起了,我与你父亲的路,还需要你们两个来走。”
金光慢慢凝集,最后猛的一缩,连同涂仙的神识,一同莫入涂菲的身体中。
涂菲浑身,随即笼罩进一片白色光团中,那光芒耀眼夺目,让人看不清其内真实容貌,只是涂菲身后,八条白色绒尾,又缓缓长出了一条,随之弥漫开来的气息,登时蔓延到涂府每个角落。
涂府大殿内,一道一瞬间似乎苍老了许多,正紧张搓着手中念珠的老人,猛的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了一道百年前才露出过的欣喜与激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菲儿,菲儿突破了最为纯正的九尾血统了!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涂府所有人,精神都猛的一震。目光齐齐投向府中,那间老旧的屋子方向。
老旧房子内,无论红白金三色光芒,一时间都涌向涂菲身体。
明月原本已经荧光点点的身体,顿时缓解了下来。
只是白气消散,他的身体仿佛断线的风筝,重重的砸向了地面。
空中光团渐渐稀薄,涂菲从光团中也渐渐现了出来。
待光团完全消失,她紧闭的双眼也缓缓睁开,不由觉得,看向了地上昏迷的明月。
“将他带下,丢进‘巨龙深渊’。”
涂菲的话语很轻,却也很冷,不带一丝情感,听得白胡子老人面色一震,急忙躬身,道:“是。”
随即他起身,一把拎起明月背上长刀,走出屋子,召来流星天马,径直飞向了涂府东面。
涂府位居武陵城北,其东、北面面临大海。
在涂府东面,原本是迎接日升之地,理当阳光充足,万物滋长,当是一片繁花满地的景象,然而实际,从天空看去,在涂府东面,临城墙约莫百丈,便有一张深渊巨口,张开了血盆大口,好似要吞了这天地一般。
那“巨口”之中,黑气迷茫,即使艳阳高照,依旧显得阴森怕人。
临近些,便能看到地面上有一道宽约百丈的裂缝,裂缝中黑气直冒。
那老人骑着流星天马来到深渊上方,只感觉寒气入骨,不由打了个寒颤。
然而,正当这时,从深渊下方忽然传来一道道阴啾怪异的嘶叫声,这声音犹如万鬼啼哭,听得老人更是毛骨悚然。
他看看怀中人影,轻叹道:“愿你后世,可得平凡。”
随之,他苍老的手掌轻轻一松,明月的身体,笔直对着深渊掉了下去,冲破深渊下方的黑气,掉了进去。
只是他身影刚落入黑气中,黑气中忽然激烈嘶叫起来。似乎已经蛰伏了许久的道道黑影,都对着他,冲了过去。
只是一瞬间,明月便淹没在了黑气中。
老人见状,轻轻一拍脚下流星天马,对准了涂府,振翅飞了回去。
明月自体内包裹在身体上的银光破碎,脑海中便一幕幕的画面涌起。
那消失了十年的记忆,这一刻终于揭开了面纱,在他脑海中一幕幕浮现。
.....
六十五年前七月十五的晚上,夜色暗沉,天上漆黑一片,让人不由觉得毛骨悚然。
入云小镇中,离城镇较远的地方,一间茅草屋独自亮起一道微弱灯光,灯光在黑夜中摇曳,却丝毫不见熄灭。
屋内两人,涂仙身着一身白色素裙,宛若荷塘中的一朵清莲,是那么的素雅。只是她的脸色,却是那么的苍白,汗珠如雨下,打湿了她的衣裳。可她却眼中却没有半丝痛苦的神色,反倒是一脸的幸福,看着怀中抱着的婴儿。
她怀中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那孩子一头稀疏银发,一双墨绿色眼眸格外醒目。
在涂仙面前,还有一个男子,眼中的喜悦更是甚过了她。
他伸出颤抖的手掌,轻轻抚摸这孩子稚嫩白皙的小脸。
看着婴儿五官与涂仙几乎一样,男子便忍不住又多摸了他一下。
“还好这孩子,长得像你。”
涂仙白了他一眼,嗔道:“可他更像你啊!你看他的眼睛,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随即,两人相视一笑,只是男子忽然眼中又闪现出一丝疼惜之色,道:“真是苦了你了,与我在一起,非但没有过的很幸福,反倒是跟着我一路颠簸,还闹到与家里决裂...”
“嘘!!!”只是涂仙眼中却并未有所变化,依旧满是慈爱,看着怀中乖巧的宝宝,轻声说:“小点声,宝宝睡着了,别把他吵醒了。我只觉得,能跟你在一起,便是幸福了。”
男子猛的一震,心里仿佛被雷击一般,却是暗暗下了决心,无论如何,定要保全妻、子幸福。
涂仙轻轻抬头,目光似水,柔柔的看着他,道:“你想给他取个什么名字?”
男子微微沉吟,道:“涂曦,希望他日后生活,满是阳光。”
涂仙听闻,却是连连摇头,男子见状,忙问道:“怎么?是不是我取的不好?”
涂仙又摇头,轻声道:“我想叫他韩曦,今晚天空满是乌云,小名便叫他明月。好吗?”
男子猛的一怔,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眼眶微微红润。
涂仙见状,却是笑了笑,道:“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这般姿态,若是孩子见了,指不定得嘲笑他父亲了。”
男子这才噗呲一笑,更加怜爱的看了看面前的母女,只是他目光忽然一凝,墨绿色眼眸忽然转动,绿色眼帘瞬间被宛若星空般的蓝色取代,其中间忽然显出一条细长的黑色,宛若漆黑的深渊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还是来了吗?”涂仙淡淡道。
以她的修为,这千里之外的风吹草动,似乎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只是淡然道。
男子却忽然站起身来,转身就要向外走去,只是踏了一步,身形又停了下来,微微转过侧脸,没有回头,轻声道:“仙儿,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出手,以你的修为,要想隐遁生活,就没人能找到你。”
说完,他就要提步向外走,涂仙却急忙开口:“可...你一定要回来,我与明月,都等着你!”
男子重重点头,黑夜中,没人看到他脸颊流下的泪珠,他将头拧了回去,一双幽蓝色眼瞳,竟是盯得苍天都颤抖了一般,正声道:“这世间,若想要留下我的人,出了你与宝宝,再无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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