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真和尔朱青山听了,有些不舒服,真是个穷书生,瞎讲究,洗个衣服至于如此复杂吗?抬个箱子害怕弄脏了,简直有些不可理喻。两人不言语,按照老学究的要求,将箱子放上马车,跟随老先生入内,抬出另外两个箱子。老先生跟在后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装束和刚才完全不一样,连靴子都给换了,他将一个包袱放在马车上,掏出一大锭银子,扔给尔朱青山,交代道:“事情虽然繁琐,还是能应付过来的,二位,我就不远送了!”
玉真道:“我们尽力而为就是了,老先生,话说您换衣服,这是要出门吗?如果顺路的话,就捎带你一程吧!”
老学究不自然地摇了摇头:“哦,不是,不是,我不出门,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眼睛里揉不得任何的沙子,衣服上不能有一丁点儿痕迹,不然,心里会非常的难受,刚才与你们说话,不小心弄脏了衣服,只好换下来,交给你们一起去清洗。”
尔朱青山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满脸狐疑道:“刚才离您挺远的,谈话时也保留一段距离,怎么能把您的衣服弄脏呢?再说,您刚才进去的时候,衣服上面可是一尘不染的啊!”
老学究道:“正是你摸了一把我的靴子,沾上了尘世的俗气,才要拿去清洗。”
尔朱青山苦笑道:“那您也不至于把全身衣服都换掉,换双靴子不就得了吗?如此兴师动众,那每天要几套衣服啊?”
老学究徐徐道来:“我做事一向条理清晰,穿衣如做人。穿什么样的衣服,搭配什么样的腰带,腰带打个什么结,什么样的裤子,连同脚下的靴子,颜色、样式、喜好,都是有讲究的,心情不同,环境不同,搭配的衣服自然不同。一般而言,一套衣服都有一双固定的靴子,每次改变都不一样。一般而言,即便没有人弄脏,我每天也要换掉四套衣服和四双靴子,不然哪能积攒下满满三大箱呢?”
两人听了,惊叹不已,尔朱青山吐着舌头道:“老先生,您换衣服是不是有些太勤了?”
“这算什么呀,这是正式的衣服,吃早饭有吃早饭的衣服,午间会客的是另外一套衣服,晚上吃饭也是一套,洗澡也有专门的衣服,睡觉穿的又是一件,另外,我连上厕所方便都有一套衣服呢!家里面衣服有三个衣柜,腰带两个衣柜,帽子一个衣柜,靴子放了一屋子。现在觉得空间有点小,不太够用,过段时间想扩充一下。”
尔朱青山听了,惊愕不已,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他用包含崇拜、羡慕、不解、怀疑等多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老学究道:“既然老先生如此富裕,为何不把门口的石狮子修饰一下,牙掉了,腿也瘸了,没有一点威严!”
老学究大手一摆,道:“你小子懂什么呀,人无完人,金无赤足,万事万物都是有残缺的,这叫做残缺美,顺其自然,才是真的美!”
尔朱青山醒了一下鼻子道:“不会是买衣服把钱花完了,没钱吧?”
老学究顿时就不乐意了,紧紧逼问道:“说谁没钱,说谁没钱呢!没钱能买的起那么多衣服吗?没钱能一辈子守身如玉吗?没钱能雇得起你们吗?别在我面前提钱,多庸俗啊,在我们读书人的眼里,钱都不叫钱的。”
尔朱青山急忙接话道:“是叫粪土吧!”
老学究捂住鼻子,用袖子挥了挥空气道:“呸,呸,别提这些不雅的东西,臭死了!臭死了!我们管钱叫俸禄,多雅的叫法!你们这些俗人哪,满身的铜臭味,整天钱,钱的,跟掉进钱眼里去了似的!世间的风气,就是被你们熏坏的。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去吧,不然,要误时辰的!”
玉真道:“老人家,那我们这些俗人先走了,等我们的好消息!”二人一同坐上马车,他拍了拍尔朱青山的肩膀,示意可以驾车离开。
“慢走,慢走!”老学究先是挥手,随即几步追了上来,似乎有话要说。可惜赶车的二人以为在送别,不时挥手告别;“您回去吧,我们会注意的!就此告辞!”
老学究一边喊着慢走,一边追了上来。
尔朱青山赶紧停下马车,玉真莫名其妙,问道:“老先生,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老学究喘了几口粗气,弯下腰歇歇,好一会儿才起身道:“我忘了问你们了,刚才敲我家大门的时候,拍的是左边的门,还是右边的门啊!”
尔朱青山马上答道:“是我拍的,我记得是右边的大门。”
玉真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你是不是又犯病了,怎么傻里傻气的,我记得分明是左边的门嘛,你小子脑子这么快就忘了吗?”
“我叫的门,当然记得,分明是右边的门嘛!”尔朱青山据理力争。
“左边的。”他对着尔朱青山吼了一声,然后转向老学究道,“怎么啦,莫非有一扇门坏了不成?”
老学究道:“不是那个意思。那扇门被你们拍过,留下他人的气息,沾染了人间的俗气,我要把它好好清理一下,要是能确定是哪一扇,工作量轻松一些不是吗?现在看来,两扇门都得好好打扫一遍,最好粉刷一遍。”
玉真不满道:“那我们走过的路,是不是也要清扫一下呢?”
老学究道:“那是自然,不仅要用心清扫,还要在路上撒些百合花水,冲去你们的俗气,连门口的路都要好好清扫。哦,刚才出现了意外情况,你们还要再等我一会儿,先不要走。”
尔朱青山有气无力道:“刚才好好的,出了什么意外啊?”
“刚才一路追赶你们,跑得有些急,里面的衣服脏了,靴子也沾了不少尘土,我要重新换一套,麻烦你们一并拿去清洗干净。”
两人直接从马车上倾倒。
几天后,筋疲力尽的玉真和尔朱青山赶着马车,终于回到了乌衣巷11号,马车刚刚停稳,尔朱青山正待上前敲门,门从内侧打开了,老学究光着脚,穿着内衣,喜滋滋上前道:“你们可算回来了,等的我好心急啊!盘算着你们今天差不多可以到,特意在门口等着,一来呢,搬运行李,二来,防止你们再次乱敲门,带来俗气,上次清扫大门,花费了我不少的时间呢!”
三人之间的空气,瞬间便凝固了,玉真和尔朱青山刚才还冒着汗的身体,立马冷却下来。他们按照之前的细节,小心翼翼用绸缎把木箱抬下,轻轻放到地上。老学究打开一个木箱,赶紧挑出一件衣服,放在鼻子尖闻了闻,情不自禁叹道:“啊,还是熟悉的味道,满满的都是阳光的气息!”
尔朱青山本不想搭话,听到如此说,一步跳下马车,三步赶到老学究的身前,拿过那件衣服,放在鼻子上闻,满心欢喜道:“阳光是什么味啊,什么样的,能闻的出来吗?”
玉真刚才苍白的脸,变得铁青。老学究的脸也拉了下来,把衣服丢给尔朱青山道:“你刚才碰了这件衣服,它已经不再干净,麻烦你们再把它运到苏州清洗干净,另外,我又给你们准备了三个木箱的衣服,最近应酬多,抽不开身,你们看,我连换洗的衣服和靴子都没了。刚才弄脏的那件衣服,清洗费我自己付,你们把三个木箱抬出来,一并再运到苏州去吧!”
玉真和尔朱青山没等他说完,直接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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