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额的住院费主要来自手术和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后,都是日常的护理和消炎,开支便少了许多。周小霞通过善款和政府救济金,总算能够勉强撑到出院。
这周新坤一住院就是一个半月,家里只靠周五四帮忙偶尔看一下房子。不住人的房子要经常开窗透气,不然家具容易霉烂。本来周五四也想帮叔叔找人把三亩虾稻田插上秧苗,可老婆强烈反对,两人还因此吵了一架。
“天天只晓得帮你那个没用的叔叔,家里的事一大堆,不用做了的吧?”
“我叔一个人太辛苦了,出了事,我们不帮他谁帮他呢?”
“他那么多侄子,他们怎么不去帮一下!就你多事!”
直到七月中旬,周新坤的田里都还没插上秧苗。
医生已经明确说了,由于周新坤的脊椎神经受损,导致高位截瘫,按目前国内的医术条件,根本没法医治,只能回家进行康复训练,不过恢复的希望一般是比较渺茫的。
医生强调,要注意病人的个人卫生,这种高位截瘫的病人,会伴随着大小便失禁,如果护理不好,还会衍生其他疾病,严重的甚至会威胁生命。
这样的结果,周新坤显然是不能接受的。在回去的路上,他反复叨念着:“瘫在床上还不如死了算了!霞啊!我拖累了你啊……”
不管周新坤怎么说,周小霞把头一直望着窗外,没有搭理他。田野里成片的绿色秧苗展现出了旺盛的生命力,为什么人的生命又那么脆弱呢?周小霞在内心暗暗发誓,绝不能向困难低头,绝不向命运屈服。
曾经生龙活虎的人,一场事故之后,全变了。回到家的周新坤只能躺在床上或者轮椅上,望着天花板干着急。
本来性格就很古怪的周新坤,在经历这场变故以后,性情更加孤僻。
有邻居提着礼品来看他,被他毫不领情的骂了回去:“你们来看我笑话,是吧?你们给我把东西拿走!不要你们假惺惺的来看我。我还不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
邻居退到门外,一脸无奈。周小霞见状忙给别人赔不是:“对不起,您不要往心里去,我爸受刺激了,总是胡言乱语。”
放了暑假的方玲,也了解家里的情况,抢着帮着母亲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也许是没有做过饭的缘故,方玲第一次做饭就把自己给烫了。
在农村,大部分家庭早已换成了干净的燃气灶,不过她家用的还是烧稻草的柴火灶,干柴从灶口进去,浓烟从烟囱滚滚而出。
方玲先是将锅洗净,然后倒上油。等要炒菜的时候,才发现青椒没有切。于是又火急火燎地去切青椒,等把青椒切完,锅里已青烟滚滚,达到一碰就燃的零界点。
方玲哪知这个道理,她傻乎乎径直将青椒倒了进去。锅里随即发出“嘭”的一声,火苗窜起半米之高。青椒上的水珠遇水发生炸裂,油星携着火苗向四周飞溅,落在在炤台上,落在方玲的脸上和衣服上。
方玲心慌意乱,顾不了脸上的疼痛,慌乱中她舀起一大瓢水朝锅里倒去,由于油已烧枯,锅里的火被水压了下去。看着漂浮在水面的烧焦的青椒,方玲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就这么着吧!哼,水煮焦皮青椒也不错。”
中午吃饭的时候,方玲才发现脸上被烫的地方起了小水泡。周小霞没有怪罪她,只是叮嘱她让她以后小心一点,别把家里点燃就成。
由于错过了插秧时间,到处都买不到秧苗,可把周小霞急坏了。
邻居给她提供了一个好的建议:“既然种不了稻谷,你就干脆把田里的水保高一点,实施精养。到八月份再网起一批龙虾,说不定卖虾的收入比种稻谷的收入还要高一些。”
周小霞只跟着父亲学了一点养殖龙虾的皮毛。根本不懂什么叫精养。所谓精养,就是把龙虾养殖周期拉长,一直持续养到八月,田里不插秧。稻虾模式就是从三月份到六月份喂养并出库,到了六月初,就把龙虾逼到四周的水沟,然后在田里插秧,秧苗的生长与龙虾互不影响。
稻虾模式一方面保证了龙虾的口感,也保证了江汉平原的粮食产量,是水产局主推的一种模式。不过农民对自己的承包田享有充分的自主权,也可以因地制宜采取符合自身情况的养殖模式。
周小霞决定采纳邻居的意见,继续让虾田保持较高水位来实施精养。精养是有一定的风险,对水质和气温都有很高的要求。特别是七八月份,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而龙虾最怕的就是高温。一旦水温过高,就容易缺氧死掉,死掉的虾子必须及时清理出去,否则腐烂在水里滋生细菌后将疾病传染给其他龙虾,那样会导致成片的死亡。
高风险意味着高回报。有人赚得盆满钵满,有人则血本无归欲哭无泪。
五六月是龙虾价格的低谷,但到了七八月,暑假期间是龙虾的消费高峰期,各龙虾大排档人满为患,龙虾价格也因供货量的减少而大幅回升。
如果这时候还有货可出,那定能大赚一番。正是因为价高的魅力,于是有一部分人愿意选择精养。
由于一个半月没有管理,田里的杂草疯长,那些龙虾也因没有食物来源而处于自生自灭的状态。
周小霞跑到虾田转了一圈,并拍了一些照片。她拿着照片向邻居请教。邻居指出,既然决定精养,你田里的水肯定是不够的,要赶快给田里上水了。
怎么上水?在哪里上?她完全是懵的。周新坤躺在床上告诉她,他之前就已经从家里架了一条电线到田里,插座就挂在河边的杨树上,只需要把家里的抽水泵运至杨树边的河里,然后插上电源就可以了。
说起来很轻松,可实施起来并不简单。周小霞找张嫂把她那电动三轮车借了过来。张嫂还担心她骑不好呢,没想到周小霞骑得还很顺溜。
看着杂物间那个足足有一百多斤的庞然大物,周小霞显得束手无策。如果身强力壮的男人也许无所谓,但对周小霞一个弱女子来说,这就是庞然大物。
“这可怎么抬啊?这么重!”周小霞自言自语。
“妈,我帮您抬吧!”方玲走了进来。
“我们两个都不一定抬得动!算了,还是去喊五四哥!”说完就出门骑着电动三轮车去了周五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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