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四正赤着上身穿一花角短裤边吃西瓜边看电视,身后的电扇呼呼地吹着。坐在一旁的周嫂则专心致志地刷着抖音,时不时发出哈哈大笑。
见周小霞过来,周五四忙递过一块西瓜。周嫂给周小霞挤了一个笑脸后继续刷自己的抖音。
“伯伯不在家啊!”周小霞问。
“嗯,打农药去了。”
“这么热,千万不要中暑了。”
“不要紧,那是一块小田,两桶水就打完了。你爸还好吧?”周五四问。
“现在就是在家休养,慢慢康复,估计下辈子就在床上度过了。”
“不能让你爸总是睡在床上,还是要经常推出来逛逛。”
“嗯,对了,哥,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周小霞笑着说。
听到“帮忙”两个字,周嫂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怎么又来找我老公去帮忙了,老公就是他家帮工吧,然后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她用凌厉的眼光看了一下周五四,似乎在警告他不准去。
“什么忙啊?”
“这不田里要上水嘛!那个泵太重了,我抬不起。”说完露出难为情的表情。
“我说多大个事呢,你先等我一下,我穿件背心就走。”说完周五四起身去衣柜找衣服,找了一阵,没有发现背心,就问:“老婆,我背心呢?怎么没看见?”
周嫂头也没抬,道:“你自己的衣服自己没个地方的啊?不知道。”
周五四知道她是心里不满,但不想在外人面前发作,只好忍气吞声随便拿了件短袖穿上。
在农村,干农活离了男人还真不行。周五四把泵抬到车上后,又在杂物间拿了工具包丢到车上,里面有试电笔、活动扳手、起子等物品。如果是周小霞,她肯定不知道还要用到这些东西。周小霞正要启动电动车时,发现周五四又返回了杂物间,然后抱出一大卷白色软体塑料水管。
“你水管都不带,打算怎么抽水啊!”
周小霞捂着嘴腼腆笑了起来:“我以为只要有抽水泵就够了。”
在周五四的帮助下,周小霞顺利把泵安好并接通了电源。看着被水流胀得鼓鼓的水管,周小霞长舒了一口气。
周五四让她过两个小时再过来看一下田里的水位情况,不要让水位涨得太高,漫过堤梗就危险了。在交代了怎么开关电闸后周五四方才骑着周小霞借的电动车离去。
趁着抽水的空隙,她拿着镰刀,准备到田里去割杂草,但又担心把衣服打湿,于是回到家里准备穿了雨裤再下田。
周新坤知道后,只能唉声叹气。
“外面多高的温度你知不知道?你想热死啊?三十八度的高温,你穿那么厚的雨裤不热死才怪!”
“那您说怎么办嘛!”
“戴上草帽,穿件破衣服直接下田,在田里干活哪有穿裙子的?把裙子给我脱了!”周新坤几乎都要气炸,但也无能为力。
他怪自己的无能,更心疼女儿。这么多年以来,女儿从来没有下过地,在贵州生活期间,也是过着厂里的打工生活,到了潜江,那日子更是舒服。可现在,她要跟着自己吃苦了。不仅要忙田里的农活,还要照顾他这个废人,想想就觉得对不起周小霞。
周小霞听从了父亲的安排,换了一身破旧衣服,戴上草帽,这么一打扮,果然与村妇无二样。
方玲吵要跟着母亲一起到田里干活,被周小霞拒绝了。
“你在家里把姥爷照顾好,把晚饭烧好就行啦!别再像昨天那样把自己给烫了,你看你脸上的伤都还没好。”
说完就一个人去了田里。
她用裸脚探了一下水温,发现根本无法下水。
此时邻居拖着一车饲料路过,见她拿着镰刀知道她准备下田割草。提醒道:“这时候水温太高,建议早晨或者傍晚来割草,早晨凉快多了,我们都是早晨割的。”
原来割草的时间也有讲究,看来养殖龙虾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阳光像万千支利箭一样射在她汗背上,好疼好疼。好在不时有南风飘过水面,带来一丝凉意。
周小霞没有回去,直到太阳下山的时候水位达到理想的标准,她才把闸关掉。
不经意间,湛蓝的天空露出了淡淡的新月,燥热的一天在蛙声中慢慢落下帷幕。
趁着傍晚的凉意,她还是下了田,尽管方玲多次打电话催她回去吃饭,尽管肚子已饿得咕咕叫,她还是咬着牙割起了草。
割了半个小时,天色越来越暗,又没有带电灯,她不得不凭着感觉摸上了岸。
皎洁的月光如同洒向大地的水银,把柔和的轻纱静静地披在这一片片稻叶上。
这时候是虫子们最欢乐的时光。蛙声、蛐蛐声、鸟鸣声奏成了一首美丽动听的夜曲。踏着银色月光,周小霞手握着镰刀加快了脚步。
前面路口上水泥路拐弯处,堆着几个小土堆,那是爷爷奶奶的坟,坟上长满了芦苇。
白天倒是没什么,但到了晚上,情况就不一样了。坟上的芦苇像站立着的两个成年人。
她把目光限定在路中间,不敢向路基以外的地方看去。可是离坟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
二十米,十五米,五米。一阵风扫过,坟上的芦苇发出沙沙的声响。她感觉有人要从坟背后跳出来抓她。
“妈呀!”周小霞吓得闭上眼朝前狂奔,拐过一个弯后,就上了水泥路。
她使尽了全身力气,一直跑到自己筋疲力竭,挪不动双腿才肯停下来喘气。
回到家里,一股恶臭从父亲的房间飘进她的鼻尖,嗖嗖的,怪怪的。
“完了,估计老爸大便失禁了。”周小霞心想。
她推开父亲的房门,恶臭呛得她几乎要窒息。她屏住呼吸,生气的问:“爸,您大便了方玲怎么不给您换洗?”
周新坤眼角滑过一滴泪珠,长叹一口气道:“她还是个孩子,不太方便。”
“再不方便,也不能让您一直兜着大便啊!我去教训她。”
周小霞推开方玲的房门,板着脸道:“姥爷拉裤子了,你不知道吗?”
方玲从小说中回过神,莫名其妙。
“什么?姥爷拉裤子了?他没说啊!”
“这么臭你闻不到吗?”
方玲低着头道:“门是关着的,确实没闻到。”
“算了算了,我来弄。”说完关上门去给父亲换衣服去了。
周新坤很难为情的闭着眼,任由周小霞翻来覆去地清洗。
这种事情,最好是妻子或者保姆来做,可让女儿来做,确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等到清洗完毕,吃完饭,已是晚上九点半了。周小霞贴到床单就迅速睡去。睡梦中,她梦见一个自称是自己母亲的人要回来帮她。也许,这永远只是一个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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