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色微微亮起，清寒之气尚未褪去。
楼敛歌站在棺椁前，目光沉静，许是心态有所改变，她已然不再似前一日那般柔弱，虽然面色依旧可见憔悴，眼神却凌厉了许多。
“听说昨夜有人闯入。”澹澹的嗓音响起，站在她身后的木牙愣了一下，点点头。
“是，下半夜的时候突然起了一阵妖风，我便猜测是有人在作怪，正巧此时门外有黑影闪过，我以为是刺客，便追了出去。”
木牙自是扑了个空，那黑影只是别人幻化出来的一团气，坚持不了多久，木牙刚刚追出两个院落，黑影便在夜风中化烟散去，他这才惊觉自己中了计。
毫无疑问，来人的目标是楼凤霄，他来不及多想，通知了正在夜间巡逻的天灵教弟子，那些弟子听闻有人要动楼凤霄的尸身，哪里能同意？一边喊着一边朝着这边跑来。
木牙自己则守在屋顶上，等着那个人的出现，可惜，他等了好大一会儿，直到这些弟子进了院子，也没有见到有可疑之人出现。
“这个人……修为应该是极高，属下能力不足，未能将其抓获，请大小姐责罚。”木牙说着，附身跪了下去。
楼敛歌深吸一口气，面色平静，回身将木牙扶起，摇摇头道：“这不怪你，怪只怪我天灵教无人可用。但不管怎样，二弟这边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从现在开始，你自行在天灵教的弟子之中挑出百名好手随你一起守住这里，在二弟入葬之前，绝对不能再容任何人踏进这里半步。”
“是！”木牙抱拳行礼应了一声，神色越发坚定。
此事宜早不宜迟，吃了早饭之后，木牙立刻挑选了百名修为不错、身手不错的天灵教弟子，将他们分成小队，轮流守在房屋院落的四周，把所有可能走人的地方全都封死，包括屋顶，更是在诸多外人所不知晓的地方设置了阵法，以确保无忧。
如此，一夜过去，里里外外果然安静得没有一丝异常，众人稍稍放了心，楼敛歌和木牙的这一番安排有效了。
这两日，木牙几乎像是定在了这间院子里，吃喝都在此，只偶尔出门去看看楼敛歌，向其回禀情况，以及，每天去看望沈商卿两次。
熬过了前三天，沈商卿这几日已经安静了许多，与其说是安静，倒不如说得死寂，终日独自一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院门口，说是要等楼凤霄回来，无论任何人来劝，都是无用。
她这般不哭不闹，像是无事人一般的模样，反倒让木牙心里更是难过。
今日去看她，她的情况似乎好转了些，不再等着楼凤霄，而是开始收拾东西，木牙以为她是想开了，便多嘴问了一句。
沈商卿答道：“楼凤霄是个骗子，说话不算话，我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我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不等了。”
看样子，是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天灵教。
木牙也不劝她，暗道：离开也好，留在这里只会徒增伤感，而且天灵教最近飘摇不定，留下来随时可能会被殃及，离开了也正好能避避这动乱。
回楼凤霄院子的途中，一声奇怪的鸟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看了一眼，他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这才上前接住那只鸟，从它的腿上取下密函，密函刚一取下，那只鸟便化作灰烬散去。
木牙愣了愣，打开密函看了一眼，心头骤然一紧，神色有些凝重还有些慌张不安。
良久，他轻轻呢喃一声：“姐姐……”
风雷台那黑色高耸的巨塔依旧巍峨耸立，似乎不管世间如何改变，不管天灵教如何改变，对它而言都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木牙依稀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风雷台时的心情，惶恐又敬畏，尤其那被净化过之后源源不断传来的灵力，让人心头一片清明开阔。
当时，他给师招雪传信，告知她他在这边的所见所闻，字里行间都有遮掩不住的激动和欣喜，他还说过，希望能在这里待一辈子。
可是，后来究竟是怎么了？天灵教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呢？
如果天灵教真的就此被击垮，那他……便再也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吧？
“滋啦”一阵声响，木牙的思绪被拉回，他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平地上的一块石头被缓缓移开，而后从里面跳出一个人。
一个虽然身形高挑却很消瘦的人，他紧闭着眼睛，面无表情，如同没有意识和灵魂的行尸走肉般，一步步走到木牙身边，在木牙开口之前便呆呆站着，一动不动。
“教主……”木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这种凝重又不忍的表情，看了看那张熟悉的脸，低垂的双手紧紧握拳，“我也不想的，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我……”
他长叹一声，仰头向风雷台顶端看去，喃喃道：“快了……主人说这一次之后，天灵教便会被彻底击垮，不复存在，从今往后，这世间再无天灵教，您也不用再受这种被人操控的折磨。您放心，如今大师兄和小小姐已经离开了无归城，木牙派了人守在城外，只要他们回城就立刻拦下，大小姐那边也已经安排妥当，我不会让人伤害到他们，毕竟，他们都是无辜的，主人的目的只是为了击垮天灵教，搅乱修真界……”
说到这里，他陷入了沉默，微微低着头似乎在回想这段时间在天灵教发生的一切，有开心，也有悲伤，只是不管悲喜，都已经是回忆了，只是回忆。
两个时辰之前，他按照自己收到的命令，前往楼伯勋的房间给他灌入最后一丝鬼气，鬼气就藏在他接到的那封密函之中。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在确认时机可行之时，主人便会以密函将鬼气传给他，而后他算着时间，再将鬼气灌入楼伯勋体内，如此，两个时辰之后，楼伯勋便会受人操控般从密道来到风雷台。
这一次也一样，没有任何的意外，如今教中就只剩下楼敛歌和秦思选，稍微施计便可将秦思选从楼伯勋房中引开，想要下手，并不难。
“教主，木牙自知罪孽深重，可是姐姐还需要人照顾，木牙还不能就此以死谢罪，等木牙处理好所有的事，定会想办法报答您、报答楼家上下、报答整个天灵教的恩德。”
说罢，他咬了咬牙，伸手指了指风雷台，低下头闭上眼睛，似是不忍再看。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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