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商卿虽然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然而在这一刻，有一个人骤然就跳进了脑子里：风清阁阁主，颜文渊。
四周的火把点起，下面的院子里骤然亮了起来。
沈商卿捏了捏楼凤霄的手，只见楼凤霄冲她摇摇头，示意不用担心，而后携着她一道掠下，落在院子中央。
抬眼望去，前堂的正门口台阶上站着几个人，最前面的是一名四五十岁的男子，身着水色轻袍，一副仙风道骨的打扮，神色淡淡地看着从天而降的两人。
身后的弟子欲上前来，他抬手轻轻挥了挥，弟子便又退了回去。
“颜阁主。”楼凤霄微微欠身颔首。
沈商卿轻咳一声化解尴尬，抽回手抱了抱拳：“见过颜阁主。”
“呵呵……”颜文渊笑了一声，将两人仔细打量了一番，“楼二公子，沈姑娘。”
沈商卿暗暗心惊，没想到他一个堂堂阁主竟然知道她这个无名小卒的名字，下一刻，夙玉从一旁走出来，沈商卿茅塞顿开，恨不得冲上去狠狠打夙玉一顿。
“二位夜探涉水轩，莫不是想要带走九挽？”颜文渊问道。
“岂敢？”沈商卿赔笑道，“我们只是来看一看先生，了解一下最近出了什么事，毕竟我们随先生来到风清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心中有些担忧。”
颜文渊点点头，始终面带微笑：“你们之前的交情老夫倒是从不怀疑，只是，二位是我风清阁的客人，有些话还是要说明白，九挽的事是我风清阁的家务事，我风清阁自己会处理，还望二位莫要随意插手。”
沈商卿紧紧拧眉，上前一步道：“可是九挽先生他……”
“阁主所言在理。”楼凤霄拉住沈商卿，打断她的话，“风清阁家务事外人确实不该插手，只是之前先生曾有恩于我天灵教，晚辈也曾承诺过先生，会想办法替他解决此事。在下若是就此不管，便是有恩不报，是失信于先生，是不义，着实让晚辈有些为难。”
“倒也不必为难。”颜文渊眯眼一笑，一脸胸有成竹的表情，“老夫听闻你二位在寻一些东西，更听闻，这其中的一件就在我风清阁。”
沈商卿一怔，瞬间明白了颜文渊话中深意，便是楼凤霄也下意识地沉了沉脸色，握着沈商卿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看来阁主心中已有计划。”楼凤霄替沈商卿开口，“不知阁主有什么要求和提议？”
“唉……”颜文渊抬眼看了看夜空，又朝身侧瞥了瞥，“瞧老夫这记性，竟是让二位贵客站在这里谈话，失礼了，二位若是不嫌，便移步详谈？”
话说到这份儿上，沈商卿和楼凤霄根本没得选择，微微点了点头，随着颜文渊而去。
颜文渊屏退左右，正厅内就只剩下三人。
“两位都是明白人，老夫不与你们兜圈子，有话便直说了。”颜文渊抿了一口热茶，徐徐道，“我风清阁确有二位想要的东西，此物是我风清阁先祖所得，由我颜氏一脉代代相传，历来只传于继任阁主。到了老夫这一辈，只得淑君这么一个女儿，老夫早就打定主意，今后娶淑君之人便是我风清阁继任阁主人选，亦是这神器传承之人。”
沈商卿立刻听明白他话中深意，听这意思，是要把传家神器交给九挽。
“九挽的母亲是老夫的表姐，当年九挽从幽寒之渊捡回一条命，老夫便命人将他带回了风清阁，心想着如今他高堂皆已不在，老夫这个远亲舅舅总该要为他多操持些。淑君迟早要嫁人，风清阁也迟早会有一个新的阁主，既如此，自是要挑选一个可以信任和托付之人，将淑君和风清阁尽数交予他手，而九挽便是我从一开始就看中的人选。”
“晚辈理解阁主心思，也不会怀疑阁主对九挽先生的亲情。”沈商卿点点头，“只是，阁主似乎从来没有问过先生自己的想法。”
颜文渊眉心一皱，疑惑地看着沈商卿：“这种事还需要问？这等好事可是很多人一辈子求都求不来的。”
“别人求不来的，未见得就是先生想要的。”
“那他想要什么？”
沈商卿想了想道：“阁主可知为何先生年轻的时候，明知道与您、与风清阁的关系，却一直远远地避开你们，独自行事？”
颜文渊眯着眼睛想了会儿，摇摇头。
“那是因为先生这一辈子最喜欢的就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所羁绊。”沈商卿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由得想到了楼敛歌，想到九挽每每看到她、提起她时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就勾了勾唇角。
“您为长辈，您处处为先生着想，希望他好，这本没有错，可问题就在于，您从来没有问过、也没有想过，先生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想，这些年他一直游走在外，不单单是因为想要逃避婚事，更是要逃离这种被安排、被束缚的生活，他想过自己的生活，按照的意愿而活。”
颜文渊怔了怔，有些惊讶地看着沈商卿，没料到她一个乍看起来有些畏畏缩缩的小丫头竟是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将九挽的心思分析得这么透彻，最重要的是，她此行明明是奔着神器而来，可方才的言语之前却是本能地对九挽的维护，让颜文渊的心底没由来地升起一丝暖意。
“丫头。”颜文渊起身缓缓走过来，“你该明白，人活在这世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无能为力，九挽命运如此，风清阁如今的状况，他若是不站出来继任阁主之位，还能有谁？”
“阁主说的是，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可私心里希望先生能自私一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先生前半辈子经历了太多苦楚，以后的人生确实该为自己而活了。”
颜文渊心底又是一震，明明听来是自私自利的言辞，他却听得心里格外舒服，就好像，自己家的孩子在遇到麻烦的时候，有人能够真心真意地全力助他、支持他、真正关心他一般。
他垂首轻叹一声，弯眉笑开，轻轻点了点头：“可是丫头，这么一来，你可就拿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了。”zt0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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