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陈温然一看是她，便直接说道，“正好是桐毓郁你来了，你和段祉亦一组，今天稍微注意下他的情况。他几乎没怎么睡。”
“没怎么睡？”
“对，昨天晚上我就看他好像没睡着吧，就出去了。我也迷迷糊糊的没看时间。早上刚刚醒来，又看到他往外走，应该是早就醒了，不知道又向哪儿走去了。”
早上山里的天气还是有点凉，桐毓郁在节目组统一发的“爱山小学”T恤套了件“爱山小学”外套，问清许导才知道原来他们之所以昨天有那样丰盛的一顿饭，其实是为这八天的自食其力做铺垫。
“所以，我们不仅需要教小朋友们，还要兼职小饭桌？”
“那倒不用，你们中午会和孩子们一起吃配给好的免费午餐。早晚的话，才需要自食其力。”
“那，许导有什么信息能透露给我们吗？关于这附近的农作物。”
许导看着她，一脸戒备，“我不是说清楚了？”
“我的意思是说……”桐毓郁惊觉这样问下去不是办法，毕竟这还是个支教公益节目，自然不会真的拿“支教老师”自食其力做饭当卖点的。
她想起在伦敦那段贫穷的日子里被马铃薯支配的恐惧。
“许导，您知道，这里有没有马铃薯么？”
“马铃薯？”许导忽然有点懊恼自己刚刚没来得及藏好饭盒，毕竟那里面就有早上提前做好的烤土豆。不过他好歹也收起来了啊，桐毓郁上哪儿看去？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聪明的么？一个两个都很快找到了方法。段祉亦起得早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们在烤土豆也就算了；桐毓郁居然连土豆都没瞧见就开始盘问他哪里有马铃薯……
莫非她闻到味了？
“就是秋土豆。”桐毓郁真诚的看着许导，想从他这里敲出点信息。
许导沉吟些许，自然不想六人这么轻松的解决问题，毕竟支教也是要吃苦的。通过全方位的吃穿住行的不容易，才能体现出大家“守望”的决心与不易嘛。
好在陈温然此时替他转移了桐毓郁的注意力。
“做什么？”陈温然就进屋喝了口水，出了屋就看见桐毓郁在许导面前一脸期待的问着什么。
桐毓郁把自己解决早晚饭的事告诉了陈温然，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土豆大法”传授于斯，只见陈温然一拍大腿——“这有什么难的，走走走，我带你去找野菜。”
“野菜？”
“对啊，这里海拔其实不算高，又是较为富饶的西南，就是地处偏远山区罢了，野菜自然是常见的很。”
于是两个人就顺手拿着角落里的两个铲子，风风火火的挖野菜去了。
许导看着这二人身影就像一阵风吹走，再回头看看正在录制的摄像机，忽然觉得他大概真的很难体现出六人支教的艰难不易了。好歹也得冥思苦想一会儿啊。
这么一愣神儿，许导才想起忘了什么，“跟拍，跟拍走上。跟上他俩啊。”这俩人跑这么快，现在跟上不知道是不是还来得及。唉，这倒好，再跟不上，找食材的艰难过程没准也飞了。
于是许导又扭过头嘱咐摄像，“多少也得拍点素材啊。”
这一晃就到7点了，好在桐毓郁几个已经将野菜采了回来，段祉亦也把土豆烤好了。
六位支教老师这才匆忙把早餐解决。桐毓郁计算着，野菜还够吃到明天早上。
总归是也得及时去采，好在半山腰的品种不少，总的来说，也谈不上多费事。
安城老师首先站起来，感谢起他们三个，倒是让他们觅食三人有了那么点不好意思。随即便提出，下一次六人一起去采野菜挖土豆。
许导过来把时间表指给大家看，确定了手摇铃的时间。之后便留出时间让大家主动备课。
桐毓郁拿着一本六年级语文，像模像样的备起课来。按照她和段祉亦的计划，桐毓郁负责的是语文、英语、美术；段祉亦则是数学、科学、音乐。体育活动则是两人轮流着来。
毕竟第一节就是语文课，当然会有些小小的紧张。她转过头看了眼段祉亦，发现他倒是没有丝毫慌张的感觉，一如既往地镇定。明明听说他很早就起了，刚才又挖了很多土豆，可居然还是很精神，看不出他前一天晚上睡眠不好。
“都准备好了？”
段祉亦点点头，“一会儿第一节课，你加油，别紧张。”
桐毓郁不禁失笑，“我还真是有点紧张。明明来之前看清楚了流程啊什么的，发现是教小学，还有一丝窃喜，觉得肯定没什么问题。就是昨天抽到高年级组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真要‘上战场’了，倒是觉得有点儿心里打鼓。”
“孩子们会有收获的，别担心，你能讲的很好。”
“恩。”
桐毓郁想起当年从网上搜到的赛后采访，段祉亦一脸坦然的面对媒体，彼时的竞赛关注度也很高。他面对镜头，不过16岁，眉宇间却满是笃定的自信——“这次的题目难度适中，发挥的还不错。”
采访问他，“有信心冲奖么？”
“有。”
“有什么想对学弟学妹们说的？”
“好好努力，别担心，你能做得很好。”
桐毓郁知道，如果没有段祉亦的这句话，或许她根本就没法从再也不能成为一名钢琴家的阴影中走出来，更不会有现在的桐毓郁——能够成为一名专业话剧演员、能够推开另一扇窗的她自己。
上课铃一响，她冲着光影下的段祉亦笑得无比灿烂，推开门的手没有丝毫迟疑，走进了教室。
段祉亦觉得很奇怪，好像很多年前他其实见过这个女孩子一样，那个笑容让他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一点也说不出来。他目送着她，不再多想，轻轻点头，祝她顺利。
桐毓郁站在讲台上，笑容明媚而灿烂，“同学们好，我叫桐毓郁，今天开始就是大家的小桐老师了。希望可以给大家带来一段快乐的学习时光。”
孩子们应声的很快，然而一脸真诚的童颜上还带着几分羞涩和局促，桐毓郁便走下讲台，拿起手中的课本，尽可能地轻松的面对着孩子们。
“大家不用担心什么，这几日呢，我就是你们的朋友，我们一起学习，共同成长。好不好啊。”
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她一走上讲台就忽然什么都不怕了一样，就像她一对孩子们说话就充满了能量一样，就像她一听到孩子们齐声应和就觉得倍感温暖一样。
她就是一下子感受到了孩子们的淳朴与真实，那种腼腆的笑，于她而言，已是最好的欢迎与答复。
于是她更加放松，看向那一双双满载着好奇的眼睛，“今天我们来学习一篇课文——朱自清先生的《匆匆》。”
孩子们学习的很投入，她也沉浸在了课堂之中。或许是燕子杨柳桃花的周而复始给了每个人感慨的由头，又或许是头涔涔而泪潸潸的样子触动了每一个人。大家都被文章内容感染，不知不觉一节课就过去了。
下课铃打响，桐毓郁索性让孩子们回去练《匆匆》的诗朗诵，孩子们的眼睛亮亮的，没有人质疑桐毓郁的作业不适于他们高年级组，尽管桐毓郁有一点儿这方面的顾虑。可每一个孩子都好像是期待着诗朗诵，尤其是当她临时起意宣布明日的语文课改成朗读比赛时，那种喜悦与兴奋就是那么自然的展现在每个孩子的笑颜上。
桐毓郁很感动，真的很感动。因为孩子们的幸福与快乐是那样的简单而质朴，因为他们如此单纯而容易满足。此时此刻尽管她只是经历了短短的几十分钟，却好像已经和孩子们熟识了许久。因为那些少年的真诚吧，无论是对知识，还是对人。她想，如果可以，她真的会努力上课准备让孩子们这几天的学习难忘且受益。
“怎么，第一节课就想拖堂啊？”桐毓郁一推开门就听到段某人的一句质问，心下一阵发虚，再一抬手只见手表指针显然已是过了六七分钟。屋子里的孩子们自然也听见了，“哄”地一声，都笑了起来。
桐毓郁再一回头，孩子们刚一见面时的那种小小的局促和腼腆简直是“荡然无存”。看到两位老师这样当面battle，大概是觉得既新奇又开心吧，更何况是为了给他们上课的课时，是为了他们。
段祉亦听到笑声后，倒是有了那么一丝不自然。看向孩子们，耳垂也罕见的带了点红。
不知道是哪个活泼的孩子，这时便一句抖搂了出来——“看！两个老师耳朵都红了。”
桐毓郁这才反应上来，“偷鸡不成倒蚀把米”说的大概就是她吧。刚刚还在笑话段祉亦一时的局促和红红的耳垂，转头就忘了自己才是更容易连一点点紧张和尴尬耳朵都会红的很厉害的神奇体质。
于是，她摸着耳朵就赶紧小步快走，出了教室，经过段祉亦的时候倒是没忘了一句——“加油啊，段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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