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镇的天空,乌云挥之不去。
这雨,隔不到半个时辰又下了起来,说是滋润大地,倒不如指明是生成了一场浩劫,但值得庆幸的是,没有过量的形成积水。
丝丝细雨,肆意挥洒在山阴小道之上,早已经看不清天空的厚云,将夕阳余晖尽数遮挡,只留下着暗夜即将来临的景致;
那黝黑泥土地的矮小灌木丛,有个小可爱正悄悄的拨开了泥土,伸出着小脑袋,四下观探有无危险;
细细一看,原来是只小穿山甲,由于连续的雨水浇灌,这山间土壤里水分含量太多,底下的空气不流畅,逼的它都钻出了地面。
这才刚透口气,犹未缓过神来,它就忽然之间被山里的农夫捏提了起来,瞥见自己离开地面,受到惊吓的小穿山甲顿时慌了起来,猛烈挣扎;
只见农夫将它提起,猛烈用力的将其往一旁的尖石上摔去,毫无怜悯可言,撞击令它昏厥,甚至睁不开眼,而鳞片掩盖之下,更是流出着暗红色的液体。
奄奄一息的它,还能怎样反抗?
自然是瘫在地面,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可重影的世界里,它忽然发现,眼前似乎是有着一团红色正在雀跃,却看不清是些什么......
不远处的黑石块下,收起妖力变回小蛇的赤,正躺着享受那久违雨水的滋润,见如此这一幕,就笔直的爬向了地上奄奄一息的穿山甲,用尾巴轻触着它,幽幽说着,:
“看吧,我就说了,人类,不值得怜悯!”
突如其来男子柔弱的声音,听得农夫接连往后退了两步,顿感诡异;
摇晃着脑袋四处攀望,可再三思量过后,他一度以为是自己幻听了,这附近除了自己,哪还有其他人?
本就是个健壮的男子,遇到如此之事,哪会惊悚?
遂一咬牙,拿起了农具欲挑衅赤;
在心里暗暗想着,抓只穿山甲能卖几个钱?!却没想到,竟然能遇上百年难得一见的赤练蛇。
都说这蛇的出售价格之高,今日他又怎能放过这般好机会。
正挥起着锄头,准备给予赤炼蛇致命一击,哪料想,顷刻间赤一个跃起,蹿到了他的颈部,身子缠绕着农夫的喉咙,一口深深的咬了下去。
伴随着痛苦,农夫赶紧伸手去拽开赤,而它松开之后,竟在地面变成了磅礴巨蛇,那对双目宛如圆镜,映出的都是农夫惊慌失措的模样;
这蛇之巨大,血口仿若可吞日月般,吓昏了农夫,刚欲吞食他,来自身后的怒吼,震的赤止住了动作。
“大胆妖孽,休要伤人!”
赤闻声转头,只见萧陌肩上扛着金箍棒,正悠哉悠哉一步步踏向这边,眼底玩味的笑,似是什么游戏开场的前序。
看他一身滔天魔气,赤转眼就收回了原形,化为人族。
不嫌褴褛衣衫,蓬蓬乱发,蹲在地面伸手探了探小穿山甲,喃喃自语的嘲弄,:
“说我是妖,那你又是什么?”
“说!为何出手伤人?”
“人类,本就不值得怜悯!”
赤说着,渡些许灵力给它,小穿山甲立马就恢复过来,用小爪子赶紧挖开泥土,悄悄钻入了地底。
换上了平常布衣的萧陌,瞥着面前的赤,就好似是看到了之前的自己,之前那个没有遇见陶雨绮,浑身酒气的泼皮无奈;
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自己不杀人吧。
小穿山甲溜掉之后,萧陌瞧了眼地上的农夫,唇紫脸青,尤其颈部还有勒痕和咬痕,应该是中毒已深,再难回天。
雨滴越发的大,起始的雨雾,到此刻已然成了雨幕,洗刷在地面,更洗刷在农夫的尸体上。
带着对死亡的无奈,萧陌一金箍棒横在他面前,满目愁容且作怒状,问:
“南山镇的小孩,是你掳走的?”
“嗯,你妻子已经问过一遍了。”
赤淡然的回答,少了嘶哑的痛楚,声音也好听了几分;
“是你抓走的雨绮?”
“嗯,不过她现在在杨戬的手里。”
“那你有没有伤害到她?”
“除了被她打死,答案是没有。”
他平淡的语气,还是充满着嘲讽,没有抬起的眸子,只流露着释然,对生或死的释然。
听着他的话,萧陌不免疑心大起,:
“她从来就打不过妖怪,怎么会打死你?”
“可能吧,等下次她打死妖怪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赤说着,斜眼看了眼萧陌,沉默半刻,又毫无情绪波动的补充道,:
“妖跟仙,是没有好下场的,尤其,还是一个被二郎神杨戬盯上的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会知道的,我困了,要回山洞睡觉!”
话尽,他往后挪着步子,眼底是在夜幕中更显深邃的树林,任由雨水洒在身上的背影,有种额外的落寞感,除去孤独,还是孤独;
“站住!”
“还有事?”
“以后,不准伤害人族!”
“......”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句!!
赤就奇了怪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说这句话,这冷血无情的人族,就那么值得妖族怜悯吗?
尤其,陶雨绮自带仙气,说要护人族,赤也就勉强的接受吧!
毕竟所谓的道貌岸然;
可为什么?
为什么就连这个一身妖魔之气的男人,也想着要保护人族?
他停住了脚步,转眸冷眼看向尸体旁边的萧陌,不由的纳闷起来,反问一声,:
“妖族?”
“不关你事!”
“既然是妖族,为什么要保护人类?它们,不值得怜悯!”
“这不代表你就可以伤害他们!”
“......”
听完萧陌的话,赤沉默了半刻,垂下的头乱发迷了眼,:“那么,谁又可以呢?”
“......”
被这么一句,萧陌也哽咽住了,嘴边张开的唇,半天都吐不出字来;
是啊,谁又可以呢?
总有人是恶,要是没有人去制裁他们,莫非,要等头顶那一票自恃神佛的人来主持吗?
那样的公道,是公道吗?
许久的沉默不能换来醒神,只能带来困意,赤打着哈欠,继续走着;
他才不关心萧陌会不会对自己动手,或许少了火灵珠,他倒逍遥,对生死,早没了强求;
死亡,说不定还能离炼更进一步。
望着赤离开的背影,萧陌的视线又移回了地上的尸体上,恍惚的神情总让他迷惘。
地上除了农夫的尸体,旁边的石子尖上,还残留了点点穿山甲的血迹,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身上,合着风,这低到极致的氛围,好似冷到了心底深处。
有时候,萧陌真的能在赤的身上,找到他自己的影子,或是举止相似的挫败感;
不免回忆连连,细想刚变成人类那一会,他也像赤一样,无惧死亡,被街边的流氓混混殴打,就连还手都未曾想过;
只留一个背影,丝毫不怕身后的敌人,会给予自己致命的伤害,仅仅只因为,自己没能力反抗了,或是,没必要反抗。
正是因为太多的相似感,更让萧陌害怕面对血淋淋的现实,刹那间觉得好冷,冷风刺骨,可真是怀恋陶雨绮在身边的日子;
如果冷,只要抱住她,立刻就暖和了...
可能,是怕孤单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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