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含笑出了学堂,李均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李均同姜瑜杨由一间学堂,而崔仪则是另一间学堂了。
李均问道:“你怎么迟了些。”楚昭道:“有人托我带东西。”楚昭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敬道二字乃是圣上所赐,不得不从。而言涣却是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取得了。你可想好你的字了?”
李均道:“有清灵一字。”楚昭笑了:“清灵,李清灵。不妨承了你的名字,字灵均。”楚昭望见廊外已经开得烂漫的梨花,叹了口气:“如今我也只有借南窦族人的身份名正言顺为外祖母守孝。”
李均道:“南窦那边传来消息,南窦二公子将会北上来青州。”
楚昭停下脚步,眸光略动:“他怎么要来?”
李均是见过这位窦二公子的,也知道窦二公子在年幼时,时常陪伴着楚昭。只是在楚昭进宫两年后回了会稽,只书信来往。窦二公子也是真心把楚昭当弟弟看的。
“到了就知道了。”李均笑道,看见楚昭眸深处的不自觉的欣喜,笑意加深,故意卖关子。
楚昭不用李均说出来也知道,窦亭这次来是为了照顾自己,也顺便北上好联系一些旧部。
楚昭知道李均这是怕自己又陷进去,故意这样说。便开口道:“故人将来,喜不自胜。”
两人皆一身素白,从廊上走过。君子皎皎,风华正茂。廊外梨花婆娑着,应和着清风,有暗香浮动,很浅淡。
进了揽月阁。两人便被迎进揽月阁后院。梨花树下,约有五六岁的孩童翻着书册,琅琅读道:“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而为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楚昭笑着接下孩童所读的《采薇》扬声道:“随君,过来。”
长随君抬起头来,小跑着扑进楚昭怀里:“昭哥哥。”
楚昭把他抱起来,逗他道:“有没有好好跟你哥哥读书?”长随君扬起小脸:“有,随君已经把《诗经》背下了,在学《左传》。”
李均柔和了脸色:“读的懂吗?”
长随君猫心眼儿都是得意:“有哥哥呢!”
楚昭来了兴趣,朝李均使了眼色。李均心会神领,突然开口说道:“山有扶苏。”
“隰有荷华。”长随君张口就答,看得出来,是很熟练了。
“鸳鸯于飞。”楚昭便接过话茬。
“毕之罗之。”长随君也流利的接下。
李均夸他:“不错,有神童的潜质。”
长随君也不推辞:“那是,我可是哥哥教出来的。”
楚昭抱着长随君进了屋,就看见长臣霜已经倚在榻上睡着了。脸色苍白如纸,眉头紧皱,睡得并不安稳。手旁是没怎么喝的喝完一大碗药。
楚昭放下长随君,示意他不要出声。拿过一旁的薄毯给长臣霜盖上。
但长臣霜睡得浅,很警觉。蓦然睁开眸,顿了几秒,见到是楚昭,立马就想下榻行礼。
楚昭按住了他,知道他不会再休息,干脆在一旁坐下,指尖点了点药碗:“怎么又不喝药。”
李均拉着长随君坐下。长随君不敢太去闹长臣霜,就让李均从高高的书架上拿下《左传》。
长臣霜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的年纪比楚昭大的多,不吃药这种事被点出来,终究是有点失面子。
“我喝了的。”长臣霜沉默半响,从喉咙里干巴巴挤出这句话。
楚昭也不知道说长臣霜什么好。长氏是书香门第,却因为识人不清,被人陷害,就此家族慢慢落魄。最后就只剩下了长臣霜,长随君两兄弟。长臣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卖掉所有长氏家产,带着长随君悄悄到了青阳,加入暗部纸鸢。
长臣霜是个药罐子,却博学多闻,做事谨慎,心思灵巧。只可惜他中了毒,深入骨髓,谁也没辙,死的早。
在历史上的记载也只是长随君之兄。才华被早逝给抹杀的差不多了。他弟弟长随君倒是在历史上浓墨重彩写下了一笔。
但谁能想到,这个历史上的“奇谋人”竟然是个怕喝药的。为了不喝药,什么法子都用的出来。
楚昭无言以对,冷笑道:“喝了几口?三口有没有?”
长臣霜很有骨气不吭声。
楚昭叹了口气:“随君才六岁,不能再失去你这个哥哥了。”
听到这句话,李均很识趣带着长随君去了隔壁唐氏酒楼兜风,顺便把玉天堑蒯宁求带的东西一并买了。
长臣霜嘴角浮现出一抹苦涩:“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也就只有那么几年了,喝不喝药都没关系不是吗?”
楚昭沉默了,他知道长臣霜是很想看着长随君长大的。只可惜没这个机会。
楚昭知道只好岔开话题:“纸鸢怎么样?”
纸鸢一个情报机构,创立者就是窦太后。纸鸢本来是要交给当今圣上的,但那时窦太后察觉不对,故意瞒下,结果是给楚昭多了一份助力。
“一切还好,只是窦丞相的动作是越来越大了。”长臣霜淡淡说着,对待正是他素来认真细致,是青州地区纸鸢的总负责人。
“他动作大些才好。”楚昭幽幽说着,眸中划过狠厉。
“塞北传来消息,发现了大将军的衣冠冢,可要人去查实?”长臣霜说着,着实心疼眼前的楚昭。他也是经历过家破人亡的,知道楚昭心中的滋味。大将军楚禄存战死后连尸体都找不见,这衣冠冢应该是他的那些部下立的。
“不了,只是个衣冠冢而已。”楚昭直接拒绝了。
长臣霜摇摇头:“别把自己压的太重,有些事说着自己的内心就好。”
楚昭收敛好眸中的情绪:“塞北战乱不断多注意些,天狼部始终都是个隐患。每一任狼王都是疯子。”
这一点长臣霜承认,每一任狼王除了想着征服九州就是征服其他部落,就像是不打战不行。
“嗯。”长臣霜应着。这是恰好有一只机关木鸢飞来。长臣霜伸手接住,轻巧打开机关,取出纸条。
粗粗扫了一眼,长臣霜顿时面色更加惨白:“你看。”
楚昭接过纸条,一眼就看见了落款:李豫。
纸条上只有八个字,却足以扰乱楚昭的心思。
圣上剥夺青弋军权。
来的出乎楚昭意料的快。
楚昭封地青弋在冀州与豫州交界处,加上涪陵并进来的两个郡,共有五个郡,阡安郡是青弋最大的郡。
古代信息沟通实在不太方便,若不是有纸鸢,怕是这个消息至少要迟上三天,到那时就是被窦宪牵着鼻子走。
楚昭冷静下来:“你回复李豫,按兵不动,将消息传开。别露出破绽。”长臣霜忙记下来放了木鸢离开。
楚昭道:“这是窦宪的手笔,其余诸王事先定是通了气,这才不插手。”
长臣霜心中明白,诸王在地方拥兵自重。窦宪表面上是为了稳固朝廷中央地位,实则是想收拢军权,和刚拿到兵符的周禹对抗。。
“窦宪确实老谋深算,但他太低估了诸王的野心。”楚昭缓缓道。
长臣霜没有再问,只道:“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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