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伊消息倒是快,当夜许芃做饭时,踩着点上门来了。崔仪无奈跟在她身后,见到楚昭只有不好意思笑笑。楚昭也很识趣没问他那天在唐氏酒楼里为什么见到了本应该还在鄄京太学的陈琅行。
窦岺倚在门边,含笑看着陈伊在园中荡秋千。女孩的笑声仿若银铃,动听的很。让人可以忘记世俗里的烦恼。“文苑,推高点。”
燕苑尽职尽责推着秋千:“你看你怕不怕!”
陈伊高高扬起在空中,她却一点也不怕:“这世上就还没有我陈伊怕的!”
不过一会儿燕苑就和陈伊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孩子们的友谊最纯粹也最天真无邪。
燕玄坐在亭子里同楚昭一起下棋。崔仪也拿了书在旁看着,时不时看棋局如何。李均拉着燕青去练剑了。
许芃一个人有些吃力,幸好唐柏前来帮忙了,也不至于那么手忙脚乱。
“文苑这性子倒和陈姑娘挺相投的。”燕玄笑道,伸手拈过一枚棋子,放在局中。燕玄垂眸看了几眼:“我说,你又给我设陷阱。”
崔仪看了一眼棋局:“文懿,你要输了。”
“怎么可能?”燕玄低头看着棋局,“还有挽回余地。”
楚昭落了一子,看似随意,实则大有玄机。原本就强势的黑子把白子的后路堵的死死的。“文懿,再看看?”
“好啊!你故意让我看出破绽的。”燕玄恍然大悟,“再来一局,一旦和你下棋我就没赢过多少次,就是赢了也是险赢,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放水。”
“我赢了你你不开心,你输给我你也不开心。我这赢也不是输也不是,平局我可没那本领。”楚昭抿了口茶,无奈道。
许芃在檐下喊着:“吃饭了。”
陈伊反应极快,利落的从秋千上滑下来,直往许芃那里扑去:“芃姐姐。”
燕苑在小跑着跟在陈伊身后:“阿妗,等等我。”
楚昭笑了:“看来是没法再下一局了。”说着起身收捡好棋子,道:“走吧,去吃饭。”
崔仪放下书,由衷感叹:“言涣家中的书倒真是有许多孤本,令人受益无穷。”
“想看,看就是,我也舍不得拦崔君不是。”楚昭道。
燕玄也应和着:“就是,圣人有言,不耻下问。”
那边李均和燕青一直在切磋,出了一身汗。
楚昭喊来了唐柏带他们下去沐浴更衣。许芃喊的早,再说吃饭也不急于这一时。燕青衣裳在隔壁,也来不及拿,只好穿了楚昭曾经的衣裳。
见到燕玄一身锦衣,燕玄头一个打趣道:“我说文青啊,你就该这么穿,也不耽误你练剑,看着很好看。”
燕青眸中一亮,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抓不住:“大公子过誉。”
“怎么还家中那里一套,在外了,喊我名就好。”燕玄忍不住笑着摇头:“快坐下吃饭吧。”
李均也落了坐,不着痕迹同楚昭交换了一个眼神。
窦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坛酒。还没有打开,就已经酒香芬芳,空气里染上了醉意。
许芃惊呼出声:“这不是公子埋在梨花树下的霜雪催吗?”
霜雪催,顾名思义。用秋季菊花及冬季梅花酿成,加入霜雪融水。春时埋在梨花树下,夏季启封。
“二哥,还没有到夏季,你就挖出来干什么?”楚昭看着那坛刚挖出来不久的酒坛子,十分不解。窦岺今天头一次来这儿,怎么就找到了自己埋的酒。不过想了想,窦岺师从谁,也不觉得奇怪了。毕竟嗅这个可是这一派的基础功。
窦岺笑笑:“你当我不知道,这坛子霜雪催可是有两年多了。既然你舍不得喝,今天就拿出来一起分享?”
顿时一屋子热闹起来。
陈伊是女孩子对酒没什么兴趣,小鸡啄米一般啄了几口就不肯喝了。硬是拉着许芃去玩了。
“今朝有酒可买醉,明日出巷去沽酒。”窦岺仰头饮尽杯中酒,喝的太急,有些透明的酒液滑落到衣襟上。染上酒香。窦岺已经不负清雅,酒意上头,脸颊被熏得淡红。
“倒是不知道岺兄有什么愁?”燕玄单手撑着下颚,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把玩着酒杯。腰间也是酒意晕染出来的绯红。
楚昭意识也有点朦胧了。这霜雪催入口清冽,受人喜爱,却是极容易醉人的。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楚昭喃喃着,低不可闻。
燕玄凑了过来:“言涣,在说什么?”
窦岺一把拍在楚昭肩上,回答了刚才燕玄的问题:“因果愁,人间处处是愁,愁在人心间。”
窦岺说完这句话,嘭的一声倒下了。窦岺本来不就善酒力,却偏爱喝酒。不过喝醉之后过一段时间就睡了,还算安生了。
那边李均和燕青喝醉了,已经开始划拳了,轰轰烈烈也不为过。还好,勉强维持着仪态。
而燕苑早就趴下了,呼呼大睡。也不怕睡在这里着凉。
燕玄望着李均,无意识笑了一下,眉目间自由一种风情。“你,刚刚在吟什么?”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楚昭慢慢说道。
“好词好词。”燕玄觉得眼前太模糊了,看不清。想摇摇头让自己更清醒,然而脑中却越来越糊涂。
燕青都已经坚持不住了,倒了下去,直接沉入梦乡。李均笑了笑,也倒了下去。
燕玄低声道:“我想,这世上怕是没有好人。”
“是啊,人都是有私心的,哪里来的真正纯白无瑕的好人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楚昭低声笑笑,笑的人胆颤。但是这里没有一个人真正听入耳。
“何人与我入风霜,何人与我山河淌。清风往事成过往,笑泪嗔痴方寸掌。”楚昭苦笑道。“无人共悲伤,怎料思断肠。”
“愿同君一杯觞。”燕玄手中的酒杯落在地上,碎了。那只手握住了楚昭的手,下一刻燕玄身子不稳,跌入楚昭怀里。
楚昭心神一震,酒意醒了大半。这柔软同那日落入水中时一样。是燕玄亲自下水救得他?他原先以为只是燕玄带着人救得他罢了。
“王爷?”许芃的声音响在这空旷的大堂内。
“阿妗呢?”
“已经安置了,我想着去隔壁太远了,估计崔公子也醉了,就先哄着她睡下了。”听许芃这么说,楚昭放下了心。许芃行事谨慎,很是伶俐。
“喊唐柏来帮忙把他们送去客房睡下吧,估计也走不了到隔壁去。”楚昭道。
唐柏吃了饭就去收拾相关事务了,也幸好没喝酒,否则这么多人也不好处理。
楚昭刚想起来就发现自己的衣袖被燕玄死命拉住了。楚昭只好踉跄着扶起了燕玄:“我送文懿去。其余的麻烦你们了。”
“这是许芃分内之事。”许芃慌忙答道。。
“早些休息吧。”楚昭说着,扶了燕玄离开。摸索中总算是找到了客房。燕玄躺在床上安心了才松开手。
楚昭见燕玄也醒不了,只好任劳任怨帮他脱了外衣和鞋,给盖上被子。灭灯之后,楚昭在黑暗中叹了口气,出了屋,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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