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无缰伸长脖子看了眼白书生身后,心虚问道:“白师兄,顾先生呢?”
白书生微微一笑,转身一边走一边说,“先进去了吧。”
柴无缰苦着脸,和江月面面相觑,跟在白书生身后,刚推开篱笆小门,顾空恰好从房屋推门出来,面无表情,看着柴无缰。
柴无缰身体僵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又是作揖行礼,“顾先生。”
顾空点点头,嗯了一声,看不出心情好坏。
柴无缰愈发心虚,连忙解释道:“顾先生,我刚才被一人拦住,说我得罪谁谁谁,要替那人出头,来教训我一顿,逼着我和他切磋,我没办法,一时摆脱不了他的纠缠,才迟到了。”
很明显,柴无缰说的是事实,与事实有所出入的是,事实的进程时段给他拉长时间了,明明一下子的事情,被他说成好长一段时间。
顾空面无表情,不知道有没有接受了柴无缰的解释,清冷说:“开始吧。”
柴无缰一愣,这就过关了?
江月见柴无缰不动,偷偷拍了他后背。
“哦好。”柴无缰反应过来。
顾空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到一块空地。
柴无缰见状,匆忙把学服脱掉,也不折叠,就扔给江月,挽了挽里衣的袖口,赶紧走到顾空对面立定。
“顾先生,我准备好了。”
顾空又嗯了一声。
柴无缰习惯了顾空这做派,知道他不喜多说话,这一声嗯就是表示我知道了、我明白了的意思。所以话音一落,柴无缰骤然握紧双拳,身形一跃,就向顾空发起攻击,出拳成风,击向顾空的胸膛。
江月紧张地看着柴无缰发起攻击,不以为怪,因为这是顾空要求的,顾空训练柴无缰的手段只有一种,就是揍柴无缰。
柴无缰之所以那么怕顾空,就是每次都被揍得不轻,不管自己怎么出手,都击打不到对方,不管自己怎么躲避,都免不了挨揍。
这样的修炼,再窝火不过,连对方如何出手都没看清楚,就被揍得伤痕累累,不过顾空还挺为他着想,善解人意,打人不打脸,免得他鼻青脸肿去回寝室到书舍,引起其他人疑惑,或被人嘲笑。
和以往不同,这一次柴无缰看清顾空的出手了,很慢,在他的感知中,顾空探出手,作出弹指手势,在他心口处轻轻一弹。
柴无缰眼睛睁得有如铜铃,明明白白看到了顾空的轨迹,无比清楚,可身体偏偏就没法动弹,眼睁睁的看着他的食指在自己心口一弹,心脏砰咚一紧缩。
柴无缰倒飞出去,身形在泥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扬起一阵尘埃,只是柴无缰没有站起来,反而躺在地上抽搐,咬着嘴唇,想要哀嚎出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脏处犹如冰冻般,无数根针扎进血肉当中。
江月担忧着看着柴无缰,只是她不敢发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
比起江月看不出所以然的担忧,白书生看得出门道,在顾空出手的时候,眼神不由露出诧异,心想师弟这次要吃苦头。
白书生明白,顾空以前的攻击,柴无缰看似凄惨,可感受到的不过是皮肉之苦,除了疼痛外,其实还是有所裨益,顾空在他身上的击打,其实是在替柴无缰疏通经脉,打熬筋骨,扎实基础,如打铁一般,淬炼柴无缰的体魄,将之锻炼得愈加强韧。
柴无缰在地上抽搐了半炷香时间,都没坐起身来,他只觉得自己要被冻死了,时间过得好缓慢,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可身体的感觉却是那么的清晰,心脏处的冰寒缓慢蔓延,蔓延到全身上下,无数根细针在血液中流动。
顾空面无表情,眼睁睁看着柴无缰躺在地上,感知着少年体内的细微变化,平静说道:“你不是几次要求亲身感受下源力的攻击吗?现在给你感受了,这就受不住了?”
白书生想了想,招呼江月一声,“月儿,我们先去给师弟准备药浴。今天的药方要换一下了,你跟我去药田采药。”
江月看着柴无缰那副痛苦的模样,泫然欲泣,眼中除了担心,就是心疼,可她也明白,顾先生不会害无缰哥哥的,只是哪怕再担心,再心疼,也不能妨碍到无缰哥哥的修炼。
江月还是忍不住了,泪眼婆娑,听到书生的话,应了一声,就跟着白书生去准备药浴,可还是三步一回头,心疼不已,可不敢停留。
她希望自己一定要帮助到无缰哥哥的,所以才学医的,当然,也正是因为顾空知道她在医道上有几分造诣,才允许她陪着柴无缰一块修炼的。
顾空走到柴无缰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柴无缰,见他浑浑噩噩,目光涣散,断喝一声,“运起我教你的呼吸吐纳法门。”
柴无缰迷糊中听到顾空的声音,本能地运转起顾空所教的法门,这呼吸吐纳法,他一直不明有何用处,纯粹是按照顾空的要求做,每次运转之后,除了精神清爽外,好像没有任何用处。
但他还是选择听从顾空的吩咐,早晚各呼吸吐纳一个时辰。只是这一次运转这个法门,感觉有点不一样,身体之内紊乱窜动冰针开始随着自己的吸吐之法,渐渐平缓下来,然后归流入丹田,心脏仿佛也能跳动起来了,身体的冰寒之感缓缓消散。
少年运转呼吸吐纳法门一炷香时间,才缓缓起身,恢复身体的控制,抬头仰望着顾空,心里不知骂了多少脏话,很明显,顾面瘫是故意的,还是对他迟到一事耿耿于怀,这一次才出这么重的手,叫他死去活来。
“滋味如何?”顾空清冷的声音响起,打断柴无缰心里的无数吐槽骂娘。
柴无缰不敢撂下狠话,老老实实的回答:“冷。”
顾空点点头,说道:“看来还行,一指源力还能承受得住,那就再吃两指试试。”
柴无缰一哆嗦,脱口而出,“不行了。”
顾空眉毛一挑,“男人不能说不行。”
柴无缰暗叫不妙,瞬间往后跳跃,拉开与顾面瘫的距离。
顾空也不追击,站着不动,“放心,这次不用源力。”
话音刚落,顾空就悄无声息闪现到柴无缰身后,柴无缰察觉到身后有异,没有任何反应,后背就被顾空一掌拍中,身体又不由自主的在地上翻滚,这一次没有冷的感觉,纯粹是痛,痛得忍不住哀嚎出来,好像骨头都散架了,而且奇怪的是,痛感在不停的升级。
“用身体细细感受,这一掌的精髓在于蓄力,掌力凝而不散,需要对力量有细致的控制。柴无缰,你听好了,武道一途,从无捷径,一步一个脚印,从来就没有一步登顶的说法,不要光看着天空,还要脚踏着平地,想要武道登顶,淬炼出稳固强韧的体魄,就必须吃得住苦,吃得住大苦。”
顾空对于柴无缰的哀嚎无动于衷,安静地等他缓过来,柴无缰艰难一手撑地,想要站直起来,此时他浑身汗水,有如落汤鸡,身体还在忍不住的颤抖,抬头看着顾空,不肯低头。
顾空看着柴无缰的眼神,既没有看到怨恨,也没有看到恐惧,只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心里暗赞少年赤子之心,意志坚韧不拔。
挨了一指和一掌,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换做其他人,即便没有心生退缩,也会对他产生怨恨之意,可少年的眼神还是那么的清澈坚定,的确是块难得可贵的好苗子。u更H新,(最S¤快n上酷¤匠;B网L+0●q
既是好苗子,那就再赏他一掌,顾空心想,突然间对柴无缰的未来多了几分想象,略微恍惚。
柴无缰察觉到顾面瘫的失神,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痛感。一味的被挨打,不是他的风格,哪怕挨打,也要反击。强忍疼痛,一手撑地,横腿扫过去,去势极猛,一记鞭腿甩在顾空的右小腿上,砰的一声沉闷声响。
击中了,柴无缰心想,第一反应是心头一喜,刚想笑出来,不料一阵剧痛在右脚产生,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踢到铁板了。
柴无缰脸面瞬间变得难看,右脚一曲,抱在怀里,不停在地上打滚,大声呼喊,“疼”。
在地上打滚几个圈,骤然间一个挺身,高高跃起,扭转腰身,左腿扫向顾空的头部。
顾空面无表情,抬手格挡,看那随意的模样,似乎只是嫌弃少年的脚脏,不愿他的脚弄脏自己的头发,而不是怕被踢到。
柴无缰一脚与顾空的手相碰,这一次落到地上,身形不稳,一拐一拐,瘸着脚往后腿,脸色雪白,一副见鬼的表情,什么手和脚啊,不会是钢铁做的吧。
看着顾空千年不变的表情,柴无缰瘆得慌,感觉自己有病,在和石头人较劲。
顾空才不管柴无缰在想什么,不等倔强少年站定,他一步向前,一掌闪电拍出,拍在柴无缰的小腹。
少年只觉眼前身影一晃,自己就飞出去,一声闷响,又在地上翻滚,不由自主的蜷缩起身体,又是那种会升级的痛,顿时哀嚎不止。
在屋内煮熬药水的江月听着屋外无缰哥哥的哀嚎,忍不住泪流满面,他一边添柴,一边擦眼泪,可怎么也擦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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