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无缰嘴角含笑,黄花闺女情绪的转变,他感受得到,知道这一句,“我打死你”,看似凶狠,其实不含杀意。
既然她想好好较量一番,这一次柴无缰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再一味闪躲,脚底发力,借地面之反力,急速如风,右掌直取她的小腹。
这一变故,不仅黄花闺女吃惊不已,也让观众席上呐喊喧天,出场带风的男人终于反攻了。
黄花闺女虽惊不乱,内力瞬间爆发,一拳击出,击打在柴无缰的掌心上。
拳掌交加,迸发出一股肉眼可见的气圈,两人同时后退十几步。
“好重。”柴无缰心里一惊,目光闪过一抹凝重之色,“比起昨日的那些人,完全不在一个档次的。”他心里清楚,两者都双双后退,看似平分秋色,可实则自己落了下风,毕竟她是仓促回拳的。
黄花闺女晃晃手掌,心头也惊讶不已,没想到这个小不点掌劲这么奇特,若论力道之刚猛,明显不及自己,可掌力竟能透过拳头,隐隐还有麻痛,一时间居然驱散不去。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向对方冲去,手肘相撞数次,每一次相撞,柴无缰后移一步,黄花闺女膝盖一曲,直顶柴无缰胸口,柴无缰双手交叉护胸。
可惜还是力有不及,一下子身躯后飞,他一个后仰,乘势几个跟斗,身轻如燕,点水无痕,快速拉开与黄花闺女之间的距离。
看着两人的战斗,场中议论声从未间断。
在观众席上的特等席上,有几个公子哥坐在一块,看装扮都是权贵之家子弟,衣着光鲜亮丽,一边看着战斗,一边交头接耳。
一个男子头戴冠帽,唇红齿白,眼角神色颇为倨傲,斜着眼对一个紫袍青年,“你觉得谁能赢?”
紫袍青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看得出来两人的功法来历吗?”
头戴冠帽的男子笑道:“那个黄花闺女。”微微停顿,又看了台上一眼,“他娘的,看了这粗壮的家伙,我现在对黄花闺女都心生阴影了。她所修功夫有点像佛门的怒莲金刚拳,这门功法以心头怒火催动,至刚至阳,刚猛霸道,这一点很是附和,可修炼者居然是一个女人,就有点不可思议了。至于那个‘出场带风的男人’看不出深浅,身法毫无章法可言,可又诡异难测,在我所知的武学中,没有与之符合的。”
紫袍青年含笑道:“你是因为怒莲金刚拳才下重注在‘黄花闺女’身上的吗?”
冠帽男子说道:“这是当然,即便她所修的不是怒莲金刚拳,也和这一门功法有莫大关联。怒莲金刚拳,佛门的十大绝学之一,怒目伏魔,威力惊人,听说修炼到极致的人,身体金刚不坏,水火不侵,金刚一怒,地崩山摧。”
随即又反问道:“那你又是为何下注在那小不点身上?还赌他能十战之内登上三楼,你就这么看好他?”
紫袍青年无所谓地说:“正因为我也看不透、吃不准,所以才很有可能是一匹黑到发紫的大黑马。赌冷门,赔率大嘛。”
冠帽男子嗤笑道:“夏侯章,你这冷门赌得还真是不小,一出手就是你家一年的份例,要是赌输了,你这年就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到时候来找本公子,本公子还是能接济接济你的嘛,魏家,这点钱还是花得起的。”
魏家,乃是乾国的大族,以军械产业立足,乾国军方在军械的需求,至少有三成是由魏家所供应。
冠帽男子正是魏家的嫡系继承人,魏正胤,虽为纨绔子弟,但也颇有几分才识,博览武籍,自诩行动的小武库,只是平日不曾与人动武,有人说他不会武功,有人说他武力超凡,众口不一。
至于魏正胤口中的夏侯章,而这个名为夏侯章的男子,正是夏侯家在稷下城的负责人,位高权重,深得夏侯家主信任,传闻此人是夏侯家主的私生子,这才年纪轻轻就被委以重任。
夏侯家与魏家一样,同是乾国的大族,在稷下城也有自己的产业,别看两人坐在一起,言笑晏晏,可一旦有机会弄死对方又没有被发现的风险,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整死对方。
夏侯章语气慵懒地说:“哪里比得上魏大少爷财大气粗。”
魏正胤目光闪过一丝阴沉,他就是讨厌夏侯章这种淡泊慵懒的语气,明明就是一介私生子,却目中无人,妄图染指家族继承权,这样的人物,就该收着尾巴低调做人,对正统保持敬畏之心。
夏侯章瞥了一眼魏正胤,他知道这个魏大公子的想法,心里就只有一句话,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魏正胤话里话外总会拿话刺他,叫他不痛快,所以他也不愿意魏正胤痛快,他之所以下注“出场带风的男人”,倒不是为了买冷门,毕竟柴无缰的战绩有目共睹,下注在他身上的人也是多不胜数,他仅仅是为了和魏正胤对着干而已。
像这样的世家公子,不争馒头争口气,有时候为了一口气,更不可理喻的事都做的出来。
柴无缰和黄花闺女并不知道场外有多少关于他们的议论还有赌注,他们只是一心打他们的。
柴无缰心里清楚,不宜与黄花闺女硬碰硬,只要凭借身法之优势,就能立于不败之地,黄花闺女就算再强,可拳头打不到身上,再强也没用。
可不知道为何,柴无缰明知不理智,却还是选择与黄花闺女硬碰硬的对殴,时不时就气血沸腾,难受得想要吐出来。
对手的拳脚,沉重无比,拳打脚踢,每次挨到她的拳脚,还是会疼的。
不过幸好,对于疼痛,柴无缰似乎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疼感,比起顾面瘫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实在是一个天一个地,只是,对于柴无缰而言,这样的对手是他渴望已久的,他一直以来,其实并没有过酣畅淋漓的战斗。
初来稷下学宫的时候,有项伯陪伴,他无所顾忌,遇到打不过的对手,有项伯帮忙收拾;在考核的过程中,与卫君斐的一战仅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在与顾空的对练中,也是以挨打为主。
像这样刚刚好的对手,哪里找去?
相较于柴无缰的兴奋,黄花闺女是越打越心惊,这个小不点不是自己所遇过的最强大的对手,可却是最难缠的。
身法诡异,纵跃如脱兔,移步如蝶影,身轻如飞燕,穿梭如游鱼,移形换步,拳难临身。
可更难缠的,是这倒霉孩子自从和她正面交手后,乐此不疲,越战越精神,硬碰硬地硬抗她的重拳,可偏偏就是不倒下。
而等到她蓄满内力准备给他来一下大招,一锤定音的时候,他总能在白驹过隙之间闪了过去,让她一记重拳落在空处,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黄花闺女对这个世界是充满愤怒的,她怒于这个世界的不公,怒于男人的白眼,怒于女人的羞耻,怒于小孩的童言无忌,曾经有过想要摧毁掉目光所及一切事物的念头,直到她遇到了那个老和尚。
老和尚说:“白骨与皮囊,世人皆如是。”
她不信,说老和尚虚伪,怒而出手,把老和尚揍了一顿。
老和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最后她实在是打也打不动了,骂也骂累了,于是就想着离开,不和老和尚纠缠。
可奇怪的是,老和尚却跟着她,还说她有慧根,要教她武学。
她说老和尚有病。
老和尚说人间也有病。
她说她易怒,她爱杀人。
老和尚说易怒很好,杀人不好。
她说学了本事就杀人,你还教不教。最Z新'S章O节wd上酷`匠K:网0
老和尚说众生皆有缘法。
她说她是女人,不当和尚。
老和尚说贫僧知道。
因为这声“贫僧知道”,于是她跟老和尚学了武功,问了是什么武学,老和尚没说,她也就懒得知道了,所以至今还不知道自己所学的,正是佛门十大绝学之一的,怒莲金刚拳。
只是有一点很清楚,这个世间让自己越愤怒,自己的武道修为就越高。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