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空看江月有些心乱，略显局促不安，温声道：“月儿，有些事，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但心里有个数也好。”
江月思绪飘到远方的父母身上去，心想不管父母隐藏了什么样的过去，但父母始终是自己的父母，寻常又何妨，不寻常又何妨。
江月安静了一会儿，笑了起来，眼神明亮透彻，用力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顾空暗自赞赏，少女虽然早慧，但心境通透，看待事物不会钻牛角尖，陷入没必要的烦恼里，这份殊为不易的通透，正是顾空选择泄露某些事实的原因。酷。匠c网唯一%B正rV版G，其他都是N盗D版◇：0
江月不再纠结父亲的事情，轻声自语道：“不知道无缰哥哥现在过得好不好？”
顾空说道：“那小子，不会不好的。”
江月却不这么想，说道：“先生，你是不知道，无缰哥哥从小到大都不会照顾自己，经常把自己弄得受伤。”
江月转过头，看向窗外的远方。
小时候，无缰哥哥练刀，练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只要黑熊大叔没说停下，他就一直提着刀，无数次劈砍，哪怕手臂砍到无力再看，最后昏厥过去，他也不会停下来，后来又有事没事就往山林子里跑，去跟一些巨蟒猛虎等野兽搏斗，弄得伤痕累累。
当时自己骑在大灰狼背上，就远远地看着无缰哥哥在和野兽厮杀，不明白无缰哥哥为什么这么拼命，一开始以为他自己觉得好玩，想要把野兽驯服，后来隐隐有些不安，因为他好多次行走在危险的边缘，那种状态，不是为了好玩才做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变强。
那时候，内心隐隐觉得，想要帮助无缰哥哥，基于这样的想法，才会用心去学习父亲传授的医术。
江月轻声说道：“先生，无缰哥哥他那么努力练武，哪怕被你打得痛苦不堪，嘴上喊苦喊惨，可他从来没想过放弃的，他这么坚持着，都不是为了自己，要是为了自己，他早放弃了，他本来就是个很惫懒的人。”
顾空神色平静，并不觉得意外。
江月突然面露喜色，像个小孩子般笑道：“无缰哥哥是为了保护别人才想着变强的。”
顾空知道她在开心什么，因为柴无缰想要保护的人当中，毫无疑问就有一个人，就是她江月。
江月又忽然变得神情落寞，情绪低落地说道：“可惜我帮不了他什么，还老是拖累他。”
顾空摇摇头，“你从来就不是他的累赘。”
江月为柴无缰做了什么，做了多少，顾空都有看在眼里，这个自认为自己很寻常的少女，她所具备的医术，已经到了连他也惊叹的地步，她在药学上面的天赋和专注，是他生平所罕见的。
在这一点上，她和白书生可以说是非常相似的，就是从来都只看到别人有多了不起，却不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根本不懂得骄傲为何物。
不像柴无缰那小子，就喜欢臭不要脸的得瑟。
江月攥紧拳头，给自己打气说道：“所以我要更加努力点，多学点医术，以后才能帮上无缰哥哥。”
顾空心里好笑，少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医术，让药宫的宫主有多惊艳和感到压力，担心少女成长到某一天，会让整座药宫都觉得没什么东西能够教给这个不起眼的少女了。
要不是自己私底下出面，暗中嘱咐药宫宫主隐藏江月的药学天赋，江月的天才之名，早就名扬稷下了，丝毫不比那几个新生超新星逊色半分。
当然，所谓的“嘱咐”，其实和威胁差不多，药宫见到顾空之后，惊吓之余，也对江月的惊艳天赋感到理所当然。
只有少数人知道，顾空不仅仅是一位武学大宗师之外，还是一位妙手圣医。
若不是他对人体内天地了解到那种极深的境界，怎么可能次次把柴无缰打到快要奔溃又偏偏不奔溃的地步。
柴无缰哪怕快要被打死了，可每次药浴之后又生龙活虎。
假若没有高超的医术，顾空哪里敢下那么重的手去调.教柴无缰。
要知道，江月向白书生请教的那些医术，可都是他传授的，白书生也仅仅是代师授学罢了。
有时候顾空就在怀疑，欧阳把这两个小家伙送到自己面前，就是“图谋”自己的医武双绝。
不然哪里这么巧，江月是药学天才，柴无缰是武学天才，一人来继承一样绝学。
所以在顾空眼里，这两个小家伙如同白书生一样，都是自己的亲传弟子。
之所以没让他们俩改口叫自己“老师”，其一是他不在乎这个师徒名分，其二是为了区别他和欧阳两个老师的称呼，这也是他和两个小家伙之间的默契。
顾空见江月那副可爱的模样，心生几分喜意。
他生性孤僻，骄傲冷漠，不喜交际，与外界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一生之中，能称得上朋友的，也仅有欧阳凌云一人而已。
看待世间万物，也多以一种旁观者的淡泊目光，除了那寥寥无几所在意的人，没谁能够牵动他的多少情绪。
哪怕乱世多苦难，遍地多哀嚎，也无法让他生出悲天悯人之感，那些声音，在他听来也仅仅是吵而已。
在顾空心中，能够让自己心生温暖的人，先是欧阳凌云，后来是白书生，现在多了江月和柴无缰。
说到学习医药上，江月忽然说道：“先生，你让我背的《五十二病方》、《千金要方》、《内外伤辨》，我都背好了，接下来还要背些什么书。”
顾空对江月的勤学极为欣赏，他清楚，有些医书哪怕她都背得倒背如流了，可每次吩咐她再背，从来都不会打马虎眼，讨价还价说背过了不背，只是认真地从头到尾再背一遍。
顾空说道：“月儿，这一点，你比那浑小子强多了，我要是叫他去背他背过的书籍，非得和我磨蹭不可。”一说起这事，顾空就觉得手痒痒，有点想揍柴无缰的冲动，可惜他没在，突然甚是怀念揍他的日子了。
江月笑道：“先生，以前老师叫他背书，他也是这样气人的，他只是习惯性的抬杠而已。有一次他故意倒着背书去气老师，还故作忧伤地说什么温故而知新，背完这一斤，还有下一斤。”
顾空说道：“所以这小子就是犯浑，欠揍的命，不揍不行。”
江月说起柴无缰的糗事，兴致盎然，道：“老师倒没有揍过他，只是叫他抄书，他喜欢倒着背，老师就叫他倒着抄。小时候，无缰哥哥最怕抄书了，还求着我帮他抄了好多次。”
“说来奇怪，不过无缰哥哥怎么偷工减料的去抄书，可老师检查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来了，然后又叫他从头到尾重抄两遍。”
“无缰哥哥总爱和老师抬杠，老师叫他向东，他就偏要向西。老师授课的时候，他又喜欢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老师经常被他问到发火。”
“不过他很听师娘的话，从来不跟师娘抬杠。”
“还有，他……”
江月说着说着，越说声音越低了，然后就不说了，眉头微皱，情绪显得有些失落。
顾空心中叹息，知道她是又想念柴无缰了。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少女已知相思味。
顾空想了想，岔开话题说道：“你去书房，拿《金匮要略方论》和《难经》两书去背吧，背完去把药圃收拾一下。”
江月整理心情，点了点头，道：“嗯嗯，好的。”
江月离开后，卷起袖子先去了药圃，收拾一遍后去书房拿了两本书，然后就下山去。
这条山路以前经常有柴无缰陪着，现在没有了，她虽然情绪有点低落，但也不是太低落。
因为她知道无缰哥哥行走在这世间的某个地方，这就足够了。
可以在思念的时候，遥望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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