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无缰跟在白书生的身后，一路无言，不是无话可说，也而是话都堵在了心头，说不出来。
他只是一个少年，不懂儿女情长，不懂男女之事，他只是天然能感受到别人的情绪，所以白书生的忧伤，柴无缰知道，哪怕师兄并没有表现出来，神情平静。
柴无缰对这一座小村子充满了好奇，有好多问题想问，就是不知道哪些能问，哪些不能问。
在这一点上，他能克制自己的好奇心，那是因为自身的经历导致的，无论是自家，或者是江月家，甚或是欧阳老师家，都有着自己所不知道的故事。
以前年少不懂事，也曾经过问，可很多时候都是沉默以对，并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却让他清楚知道沉默里的沉重。
所以他学会了不问。
不问，说的简单，可做起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坊间俚语，好奇心害死猫，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白书生突然说道，“师弟，我知道你对陈家村有很多疑问，只是对于他们而言，他们不想再和过往有任何牵扯，只是想平平静静过日子，所以有些话，我不方便说。”
“师兄。我理解。”柴无缰承认道，“我看得出来，陈家村的人，不像是寻常村夫，言谈举止，倒像是大户人家，特别是陈爷爷，气派都和别人不一样。”
两人点到即止，没有继续深聊陈家村的事。
但关于强盗的事，柴无缰就没那么多顾虑了，“师兄，你有没有觉得，这伙强盗很奇怪？”
白书生笑道：“关键在强盗头子吧。”
柴无缰笑了笑，有时候和师兄说话很费劲，磨磨唧唧，一不留神，就被他带偏题了，可有时候却轻松简单，师兄能够一下子就抓到问题的关键。
柴无缰同意道：“强盗头子和强盗看着就不像一伙人，很不协调。”
白书生沉吟片刻，肯定地说道：“强盗头子像是被训练出来的。”
白书生同时见过两个强盗头子，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不同寻常，有类似的气质，走的是一样的路子，那种相似感，寻常江湖靠自己摸爬滚打是无法养成的，要想同时出现在不同人身上，除非是经过相同的训练。
“训练？”柴无缰语气惊讶，顿了顿，“难不成他们是有组织的？”
“我们看到的东西太少，不好轻易下结论。”白书生摇摇头，想了想，说道，“兴许是杀手组织的人落草为寇，这世道，草寇之中，出现什么人都不足为怪。不过从和你交手那人最后的爆发看，那样瞬间催发功力的霸道手段，绝对不是寻常人所能拥有的。”
柴无缰一想起这事还觉得后怕，埋怨道：“师兄，你真不靠谱，这就是你说的生死一线，来不及出手的情况吧，我当时真的差点死了好不？”
白书生没有解释太多，一脸愧疚道：“师弟莫怪。是我的错。”
柴无缰翻了翻白眼，他仅仅就吐槽一下，倒不是真的埋怨白书生，那时候的情况，他是深有体会的，事出突然，那人爆发得太快，就连自己这个当事人都差点反应不过来被秒杀掉。
幸好关键时刻自己的掌法有所顿悟，福至心灵，使出了“粘”字诀，紧紧套牢那一记绝杀刀，致使那人被紧跟在后的陈兮雨及时一剑透心，不然的话，自己肯定得死翘翘。
这是柴无缰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曾经年幼的时候，也差点死了，只是当时懵懵懂懂，不像这一次，那么深刻。
因而免不了要诽谤吐槽几句，不过见到白书生把自己的吐槽当真了，还一脸愧疚地道歉，柴无缰也觉得过意不去，同时也略感无奈，和师兄开玩笑似乎有点为难，搞得最后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h酷｝匠ml网`正b☆版$首<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036443">[email protected]</a>发0
柴无缰认真说道：“师兄，你这随时随地认错的毛病得改。”
白书生一脸无辜，心说怪我也是你，不让我认错的也是你，我也很为难的。
两师兄弟面面相觑，大眼对小眼，相视一笑。
“师兄，我们现在是直接回格斗场吗？”
“嗯。回去继续历练，你这次有所突破，我们可以加快进度了。”
柴无缰一愣，大惊失色，抗议道：“师兄，你不会给我选个九百胜的对手给我吧。”柴无缰最怕白书生来这么一出的，冷不丁就给他来一个惊吓，还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感觉师兄好像太高看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高手了，一个劲地给自己安排那些个名头很唬人的对手。
白书生摸摸下巴，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还是摇摇头，“不行啊，你现在的水平，应付不了那种级别。”
柴无缰松了一口气，庆幸的同时还有点小失落，自己果然还是差得远。
武学之道，一山还比一山高，就比如随便碰个强盗头子，单打独斗绝对能碾压自己，看来还得努力再努力。
努力这件事，再怎么使劲都不嫌多的。
柴无缰突然问道：“师兄，我目前的水平，算是什么级别的。”
白书生一怔，反应过来，诚实说道：“还差着远呢。”
“师兄，被你这么一说，我受打击了。”柴无缰清楚白书生的实诚，既然师兄这么说，言外之意，就是说自己还很弱。
白书生安慰道：“师弟，不要气馁，你天赋很好，学东西很快，你现在的进步，已经很大了，多历练一番，再过几年，就能超过我了。”
柴无缰耸耸肩，无所谓地说：“就这样吧。”
他一点都没觉得被安慰了，心里想着，等再过几年才超过师兄，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相反，还有点叫人沮丧，只有超过项列那种级别的高手，才觉得有些成就。当初一路上有项列罩着，项列寥寥无几的出手，次次叫他震撼，让他心生憧憬，希望着成为那样的高手。
白书生突然问道：“师弟，你变强的目的是什么？”
柴无缰随口胡诌，说道：“装啊。”
白书生正经地说道：“舞刀弄枪，有什么值得炫耀的，用心读书做学问，才能叫人真正敬服。”
“就像陈爷爷那样吗？”
“当然。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白书生笑了笑，“爷爷是真正的读书人，无论是做学问，还是做人，都是让我们这些小辈学习的对象。”
柴无缰嘿嘿调侃道：“师兄，你真不负‘书生’之名，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怎么看都是一个书生。”
白书生苦笑，明净的眼神似乎看透了柴无缰的调侃之意，道：“师弟，你是想笑话我百无一用是书生吧。”
柴无缰把手一摊，无辜说道：“师兄，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这可是夸你，说你是真正的读书人呢。”
这话柴无缰可不敢承认，这次的历练修行是白书生领着的，要是得罪了他，惹恼了他。
他都不用挖坑，直接把自己领到坑边，叫自己跳下，到时候是跳呢，还是不跳呢？
白书生赧颜道：“哪里哪里，我还差着远呢。”
柴无缰看着白书生，心说师兄这人就从来不知道嘚瑟为何物，君子之风，叫我汗颜啊。
柴无缰可能还没意识到，在这个师兄身边，他总会习惯性反省自身，有哪些事做得不够好，有哪些话说得失了分寸。
或许是怕让这个师兄觉得失望吧。
多年以后，柴无缰回想起和师兄相处的时光，总会心生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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