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用完饭后,阮堂演陪着宋争钓了会儿鱼。
宋朝朝锲而不舍的跟在宋聊聊身后,说着那阮三郎上午是如何不要脸,如何如何又不要脸,是的,他只能说出不要脸这样的词来,谁让从小先生没教过他怎么骂人呢?宋聊聊听得不耐烦,许燕山从前在家也酷爱演个戏,无个耻来着,也没见他反应这么大呀?
她坐在鱼歌亭里,偶尔敷衍的嗯两声。
说久了,宋朝朝自己也觉得挺没意思的,瘫在栏杆上,小声道:“阿姐,父亲昨日晚上哭了。”
宋聊聊皱眉,“什么?”
“昨日夜里,我去找他时,听见他房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呜咽之声,还说什么对不起,还有什么台子倒了,什么托付的。”宋朝朝怕远处钓鱼的人听见,凑近了些,“你说父亲怎么了,我从未见他哭过。”
“你问过父亲了吗?”
“我哪敢呀。”
要是被宋争知道自己听见他哭了,指不定会怎么教训他呢?
宋聊聊垂目,“许是想娘亲了吧。”
因还要回陇曲,此次也没能陪着宋朝朝骑马,就要启程准备回去了。当然宋朝朝大抵也不想跟他一起去骑马,阮堂演走时拍拍他的肩,“下回带你骑马去。”
“哼。”附带送给了他一个白眼。
宋聊聊想起阿朝的话,上前先是冲着宋争拜了一拜,开口道:“父亲,聊聊虽已成他人妇,但永远都是宋家的女儿,父亲若有事,一定要着阿朝到陇曲来告知女儿。”
宋争道:“我能有什么事,你与阿演好好过日子。”又对阮堂演道,“聊聊自小没了娘,跟着男孩子一起长大,脾气有时有些古怪,还爱使些小性子,你多担待些。”
“父亲说的哪里话?”说着一双温热的手覆在那姑娘有些冰凉的手上,“聊聊是我的妻子,她若能在我面前耍些小性子,那才好呢。”
在回程的马车上,阮堂演见宋聊聊面有忧思,“怎么,聊聊舍不得离开家?”
宋聊聊奇怪的看他,阮堂演揽着她的腰,“朔东离陇曲这么近,我们随时都可以回来呢,你若是还想跟着青娘学琵琶,我到时陪着你去,就跟在宋家时一样。”
聊聊清清淡淡的嗓音响起,“上午在茶室,父亲与你说什么了?”
“嗯,父亲要我好好照顾你,让我们要白头偕老,”说着贴着聊聊的耳朵,轻声道,“还让你我早些给他生个外孙呢。”
“……哦。”
“哦什么?”阮堂演笑着问,“生是不生?”
宋聊聊不动声色,打了哈欠道:“阿演,我有些倦了。”说着就闭上眼睛,可眼睫毛实在是过于长了,一动起来就十分明显。
然后就听见阮堂演笑了一声,公正评价道:“聊聊,你演技没我自然。”
回到阮府时,柳青汁的马车正好接了阮观澜从书院回来。
阮观澜看见他三叔的马车,还没看见人下来,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阮堂演伸着手准备迎接,谁知道那小孩越过他,抱着宋聊聊的腿喊道:“叔母。”
宋聊聊将他抱了起来,带着些幸灾乐祸的表情,看了看伸出手有些尴尬的阮堂演,阮堂演没抱着小孩儿,又被挑衅似的看了一眼,当即从背后伸手抱着宋聊聊的膝盖弯,将两个人一起直直抱了起来,阮观澜呵呵笑道:“三叔好厉害,快把我和叔母抱回家。”
宋聊聊先是吓的花容失色,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羞的满脸通红,低声喝道:“阿演,你做什么?放我下来!”手里搂着孩子,又不敢动弹。
阮观澜嚷嚷着:“回家,三叔回家。”
阮堂演当即要抱着两人一起回家,宋聊聊急了,侧头小声哀求,“阿演,府里人和嫂嫂都看着呢,快放我下来。”
本来站在门口等着的柳青汁,此时走了两步迎上来,伸手将孩子接过来,笑道:“阿演,小孩子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胡闹?你瞧把聊聊给吓的。”
阮堂演嘿嘿笑着,将人放了下来,宋聊聊瞪了他一眼,牵着阮观澜往府里走,阮堂演跟在边上,小声问:“生我气了?”
那姑娘低头逗着孩子,偶尔与柳青汁说两句话。
阮堂演摸摸鼻子,赔笑道:“我以后再也不在外人面前这样了,好聊聊,你就别生我的气了,行不行?”又抓住那姑娘心软的弱点,“在下人面前,你给我点面子行不行?”
果然,宋聊聊微笑着看向他,说:“好啊,夫君,我不生气了。”
想要她给个面子,万万没想到给了这么大个面子,被那一声夫君叫的晕晕乎乎的阮堂演,压根没发现那姑娘是皮笑肉不笑,一晚上晕晕乎乎跟着家里人吃了饭,晕乎的进了自己的院子,洗漱完躺在床上了,看着躺在中间的小孩子,他才终于醒过神来,大声道:“阮观澜,你不睡觉,跑我们床上来干什么?”
那白白嫩嫩的小孩子翘着小屁股趴在床上,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道:“我想和叔母一起睡,三叔你同意了呀。”
“……我什么时候同意了?”他是疯了,才会同意这么离谱的请求吧。
“吃饭的时候。”
阮堂演看着阮观澜要爬到宋聊聊的身上,忙躺上去伸手将孩子捞到自己身上,苦口婆心道:“澜儿,你是个大孩子了,你不应该再跟大人睡一个床。”
阮观澜瘪瘪嘴,“你放开我,我不要挨着你,我要挨着叔母睡。”显然十分不愿意面对这个话题。眼看着就要哭鼻子,宋聊聊将孩子抱了过来,似笑非笑的瞧着阮堂演,道:“不早了,阿演,去吹灯。”
阮观澜欢喜道:“三叔,去吹灯。”
人生为何如此艰难?还要不要人活了。
阮家三郎叹气,灰溜溜的跑去吹灯了。
借着房间那头留着的灯火,时刻观察阮观澜的动作,只要看到他的手要往不该碰的地方去,就赶紧将小手抓回来,“好好睡觉,不许乱摸。”我都没摸过的地方,你敢比我先摸?!
阮观澜不满道:“为什么不能摸?”
“男孩子就是不能随便摸女孩子。”阮堂演态度强硬,宋聊聊在里面的黑暗中,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阮观澜在中间夹缝求生,“三叔骗人,你现在就在摸叔母的腰!”
“……”阮堂演搭在宋聊聊腰上的手瑟缩了一下,想想,他怕啥,于是镇定道,“你叔母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我摸她是天经地义的。”
凭什么?阮观澜不干了,扭着屁股道:“那我也要叔母做我媳妇!”
“不行!”
“为什么!”
“她已经嫁给我了,不能再嫁给别人了,而且你还是个小孩子,不能娶媳妇!”
“我不管!我就要叔母做我媳妇。”
听他们越扯越远,宋聊聊终于忍不住了,将阮观澜挪到自己里面,道:“澜儿,你还睡不睡觉了?明儿还得上学呢。”
阮观澜窝在她怀里,控诉,“叔母,三叔欺负人。”
宋聊聊轻轻拍着他,“睡吧,明儿叔母替你欺负回来。”然后低头亲了那孩子一口,才哄得阮观澜不闹腾了,阮堂演哼哧哼哧挪到宋聊聊身后,头抵着她的背,扯扯她的衣服,哀怨道:“聊聊。”
宋聊聊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哄着入睡,许久道:“嗯。”
“你还在为下午我当着众人的面抱你,生气呢?”
“没有。”
“那你把澜儿抱到我们房间睡干什么?”
静了一会儿,那姑娘道:“……澜儿说要跟来睡,是你自己同意的,我可没说话。”
行吧,只要没生气就好。
过了会儿,又轻声问:“你能像下午那样,再叫我一声夫君吗?”
这回倒是答的很快,“不能。”
“哦。”这才是熟悉的人,熟悉的语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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