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姓钱的兄弟二人终于将陈子墨一行人带到他们想要找的地方。
夜空中的月亮像是变得更圆了,也更亮了,它像是一面金色的明镜,映照着人间所发生的人和事。
破旧的茅草老宅里住着一个咳嗽很少间歇的老翁,换做谁都不会觉得这样一个已到风烛残年的老翁会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但钱一嫖和钱二盗听到老翁的声音后的表情骤然间变得惶恐和害怕,双腿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恨不得立即拔腿就跑路。
屋里的老翁还在咳嗽,简直咳得要命般的剧烈,但老翁咳嗽咳得越加剧烈,钱一嫖和钱二盗的双腿便抖得更厉害,最后抖得几乎快站不稳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屋里的老人倏然间停止了剧烈的咳嗽声,清了清喉咙里卡住的老痰,开口说话了:“钱大,钱二今晚哪来的兴致给老夫带客人来了?”
钱一嫖深深地跪在地上没有做出任何回答,不是不愿意做出回答,而是已经发现自己已经害怕得打不开嗓子了。
钱二盗比钱一嫖的惧意表现得更为明显,这个年过四十,经历过无数刀光剑影的中年男人突然间留下了决堤的泪水却不敢发出一声啜泣。
他的泪水和他的心一样浑浊,浑浊得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人眼中的泪水。
有时候为了活下去会承受比死亡更大的苦难,比起死亡更可怕的是一心求死却连去死的资格都没有。
无情阁很少出现背叛者,是因为背叛其的代价远远不是去死那么简单。在这个组织里的人都很擅长杀人,有些无数种杀人的方法,杀人的艺术。
但是没有谁愿意这些死法发生在自己身上,而屋里的老人杀人的方法一定不少,他们想干脆利落地死在他的手里也确实不太容易。
陈子墨没有感到太过慌乱,却也感受到了无比的诡异。
月下的这个老宅里燃着的烛火变得像是幽森的冥火,这个老宅变得像是一个囚禁着恶鬼的鬼屋。
陈子墨感到诡异的地方不少也不多。
通常年暮的老人不应在这个时间还点着烛火,深夜的烛火一般常常只用来能够秉烛夜谈的老友。
在此独居这么长岁月的老翁不要说老友了,他甚至应该一个朋友都没有,整个城西都密布着城民所居住的房屋,但唯独这片偌大的空地仅仅只有一个破旧的茅屋,和一颗歪脖子大树,树上只有几只零散的老鸦,这一切都显得太过诡异。
老人今晚像是在早早地等待来访的客人,像是知道了陈子墨会在今夜里会来到这个破烂地方。
陈子墨从袖口中掏出了两个骨瓷小瓶,分别递给了钱一嫖和钱二盗两人,示意其可以离去。
钱一嫖与钱二盗也管不得瓶中解药的真或假,牢牢握住瓶身之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空中。
“几位客人既然已经来了,便进来坐一坐吧,老夫招待不周,没有酒也没有肉。”老宅里的老翁又说话了,语调竟然变得平缓而柔和。
陈子墨一行三人这便才推开了嘎吱作响的屋门进入了茅草屋里。
茅草屋里十分昏暗,唯一的光源便是老翁点燃的那一根细长的蜡烛,蜡烛发出的烛火已经显得十分稀薄,火根已经烧到蜡烛的尾声了,火花已经不能支撑太久,不久之后陈子墨将要面临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烛光将老翁的身形与面貌基本地勾勒了出来,让三人看清了老翁的模样。
老翁和寻常的老人长得并没有什么两样。他布满沟壑的沧桑面庞上带着看上去有些慈爱的笑意,腰杆子依旧挺得笔直,没有在岁月的摧残下被压弯,眼睛小的只剩下了一天细狭的缝隙,一袭满是破洞却没有丝毫缝补的痕迹的麻衣。
陈子墨知道此时如果不将老人杀死,火灭后死的一定是他们,欲要将自己袖中的暗器全部抖在老翁的命门上。
于此同时丁弋的双目也紧紧地盯在了老翁满是沟壑的老脸上,满是痴怔的神色,他看到老翁像是看到了自己未老先衰的父亲。
刘某是眼光唯一没有停留在老翁脸上的人,他心里也有所想的人。他想到的是那个在冰天雪地里抱着他的男人,那个后来把他当做一把刀的男人。
刘某尤记得那一日自己将刀斩向男人时男人充满失望的表情。男人用他的手指将少年的刀捏成了两半。
并且对他说:“还是太慢了,我等着你把我杀死的那天。”
那个男人每出现一次便会换上一张新的面孔,以至于刘某到最后还不知道男人究竟长着一张什么样子的脸庞。
此刻从老翁锐利的眼神里,刘某感受到了一种无比熟悉亲切的感觉,因为他曾经也不敢直视那个男人的双眼。
三个人看着同一个人想着各自不同的事情,老翁看着三人心里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他的眼光在三人之间不断反复游离,像是在看三个已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陈子墨还是按捺不住他长长的袖子,又和之前一般姿势地像是掸了掸袖口上的灰尘。
但这次老翁却没有像之前那个马夫那样变得千疮百孔,也没有便得像钱一嫖和钱二盗那般全身发黑。
老翁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甚至连白苍苍的络腮胡都没有稍微抖动一下,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像是静止了一般。
但陈子墨脸上的表情却没有静止,他脸上的神情由浅浅的笑意逐渐变成了浓浓的死灰。
这一袖是他的孤注一掷,这一袖耗去了他袖内所藏的全部暗器,到老翁的身上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老翁终于眨了眨眼皮,不知从哪时已经掏出了一个小碗,碗里盛满了水。
他也挥了一挥衣袖,将碗端至陈子墨跟前,笑着说道:“老夫这里虽然没有酒水招待,但茶水还是应该要有的。”
陈子墨的手不停地颤抖着,他端起了跟前的瓷碗,也看到了瓷碗里所盛着的全部东西。
瓷碗里所盛着的全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他袖中的暗器一件不落的盛在了碗中,茶水早已被暗器上所涂的毒染成了深绿。
</br>
</br>